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4、察纠葛落跑掮客 ...

  •   冰儿站起身,头脑里还在“嗡嗡”作响,竭力想要自己平静下来,此时才发现,那些遭逢大事还能谈笑风生的主们都是了不得的高人。突然冰凉的手指一暖,冰儿还在警惕的时候,猛地回头,原来是英祥,英祥见她这张血污淋漓的脸,惊得倒退了半步,但和她相扣的手指却没有松开。片刻惊惶后,他才着急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冰儿经历这样的一场劫,猛地见到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委屈,碍着众人都在,没好扑在他怀里哭一场,只摇摇头说:“我没事,是那个人的血。”

      “怎么回事?!”急切的声音,加上摇撼她的手臂,让冰儿一时觉得颇有压力,转眸瞥见萨楚日勒,脸色绷得跟铁皮似的,她愈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英祥发急,倒是有一个人很镇定。萨王福晋过来淡淡道:“你也是!什么事情查不清楚?先让公主去梳洗一下,喝点酒压压惊。”

      冰儿这才顺着台阶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苇儿端来水盆,伺候她洗脸更衣,脸盆洗下来是一盆血水,带着难闻的腥味,中人欲呕。好好洗涮了几遍,冰儿才觉得不恶心了。再旁边怔怔发呆的英祥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递过一杯水问道:“怎么了?今儿你说话就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冰儿忖度着,丈夫这个人,心是好的,但是这事太复杂,又牵扯着他亲爹和阿睦尔撒纳,可别事情还没闹清楚,先和丈夫闹一场家务。想着便决定瞒他,淡淡道:“前两日我好像瞧见楚库尔的身影,心里存了疑,果不其然今儿叫我发现了他的行踪。他是阿睦尔撒纳的人,千里迢迢到我们这里来,必然是没有好事的!”

      英祥却觉得疑惑:“他千里迢迢到这里,若只是为了刺杀你,似无必要吧?何况……”他没有往下说,冰儿心里也明白,阿睦尔撒纳那时做出对自己十足有情的样子来,英祥是个心思单纯、推己及人的人,也不会觉得阿睦尔撒纳会痛下杀手。不过怕事情扯得太厉害,只好含混说道:“那我也不晓得了。只怪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不得已下了杀手,早知道留个活口审一审倒好。”

      英祥不疑有他,安慰道:“当时这情形,哪顾得到这许多!你已经够智勇的了,换我,还不知闹出个什么动静呢!”

      正说着,福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主怎么样?我不放心呢!”

      冰儿忙道:“没事。额娘进来吧。”里间伺候的丫鬟打起帘子,福晋匆匆进来,也顾不得平常的仪节,仔细看看冰儿的脸,又上下打量她一番:“真的没有受伤?”

      “没有。额娘放心吧。”

      福晋见她说话如常,中气十足,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才舒了一口气,拍拍胸道:“作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公主当时还是应该回身叫人,这样子孤军挺进,万一出什么好歹——我现在想着还后怕呢!”她亦是个心思缜密的,疑惑地问:“这里网城都是我们的人守着,怎么会混进这个人来?看来明日还要彻查。”又宽慰道:“不过横竖今天我已经重新布置了巡防,公主府的护卫分两班,上半夜、下半夜在周围执勤。王府的人巡视外围,扎萨克的勇士在网城四边看守。公主放心,好好睡一觉,不会再出事了。”

      这样的大事,萨楚日勒是扎萨克里的领袖,最当出来安抚,但此时他心怀鬼胎,在作为小书房的那间蒙古包里,吩咐他最信任的小厮仪铭在外头看守,自己进了里面的套间。这间蒙古包隔层最后,隔音最好,也是最机密的地方。里头套间,早有一个人在等着,脸色一样凝重,见面就打了个千儿:“王爷……”

      萨郡王摆了摆手,无声叹气,坐在椅子上,脊梁骨都似撑不住身子似的,慵慵地几乎瘫倒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让福晋去瞧公主了,能支走她一会儿,但是我在这里也不能久待,万一她回来瞧不见我,又要起疑心。”

      巴尔珠尔很谨慎的样子,垂首答了声“是”。

      萨郡王下意识地拍着案板,说:“和你们青滚札布台吉说,这里的事,我兜不住。请他另请高明,饶了我罢!”

      话说得有些负气的意思。巴尔珠尔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角色,觑了觑萨郡王的神色,才低头说:“王爷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楚库尔虽然没了,但他毕竟不过是阿汗王的一个亲卫,哪里影响得了大势?”

      萨郡王本就是一腔的没好气,把桌子一拍怒道:“还提他!我看你们是想栽害于我!弄出收拾不了的大事,我只好乖乖听你们的是不是?”

      “王爷何出此言?!”

      萨郡王气哼哼道:“我就是答应了与你们交通,也不过把科尔沁的一些消息递过去而已,科尔沁里京城那么近,你总不至于指着我起兵谋反吧?”

      “自然不敢。”

      “那你为什么要向公主下毒?!”

      巴尔珠尔听他说得笃稳,必是有了十足把握了,心道倒不能不小心应对,好在一套说辞原来就准备好的,他从容跪了下来:“王爷,药是有的,但不是毒_药,不过怕公主知道得太多了碍事,让她病上几天,等我们大事成了,再一副解药解了就行。”他抬头见萨楚日勒已经是半信半疑的神色,更加从容地说:“王爷明鉴!我们是一道的,我何必害王爷?更不必让小王爷伤心啊!”

      萨楚日勒的缺点,就在于摇摆轻信,听巴尔珠尔这么一说,心里也相信了三分:本来公主活蹦乱跳的在自己面前,也不让人觉得被施了什么毒_药。不过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愿意招惹麻烦,他还是摇摇头道:“甭管怎么着,你们的事我是定然不敢招惹了!上回阿汗王送我的东西,我也一件没动,只是没带在身边,叫他的人日后悄悄地到京里去拿,我悉数还了他便是——我也不要欠他的人情!还有你,既然也落了公主的眼,还是早些走吧。一会儿,我给你腰牌,叫人护你出去。”

      “可是王爷——”

      “不要再说了!”萨郡王焦躁地摆摆手,“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儿媳妇像她阿玛,手段辣得很,杀个人跟割只鸡似的,哪是一般闺阁的娇柔做派?再把你绕到里面,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就说不清了。你饶了我吧!”竟然拱手做了个揖。

      巴尔珠尔也不好再强,加之他的主子青滚札布虽有野心,但毕竟是喀尔喀的台吉,尊贵的位置坐得好好的,只不过图谋更大的利益罢了,所以他也不想事情闹得动静太大,把自己主人扯进去就难撕掳得清爽了。一动不如一静,巴尔珠尔也想明白了,既然此刻断难成事,还是另寻机会再相机而动比较好,因而点点头道:“谢谢王爷关照。”

      萨郡王叹口气,从小抽斗里取了一块腰牌:“网城外头,向北走两三箭的地方,有我散养的马匹,鞍鞯都放在一边,你出了外头,自己挑一匹走。若是叫人拿住,你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决不会牵扯王爷的名字。”

      萨郡王点点头,亲自到外间张了张,大家一片忙乱,连那喜庆的篝火都无人问津,已经将近熄灭了,刚才节日的余温仿佛还在,没成想今日竟是这样过了一个节!萨郡王又是一叹,招手叫仪铭过来,密密地嘱咐了几句,巴尔珠尔已经在里头换上了郡王府护卫的服饰。萨郡王扬声道:“你带他到门上去,我嘱咐写了几封信,要把今儿这件要事速速传递,捉拿贼人的!”压低声音道:“快走!”

      *************************************************************************

      冰儿自己都没想到,经了这样的事情,晚上居然睡得很香。早晨醒来,英祥曲肱撑着脸腮,正躺在她身边定神注视着她,冰儿问道:“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劲?”

      “没有。”英祥笑道,“我担心你受了惊睡不好,没成想沾枕头就着了,而且前所未有地,还轻轻打齁呢!”

      “有么?”冰儿起身捏捏鼻子搓搓脸,“嗬,昨儿的事儿,倒像场梦似的!”

      英祥安慰她道:“横竖你没事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嗯。”冰儿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心里却告诉自己:还有一个人,这事儿还没完。

      起床后,胃口居然也出奇的好,昨晚没吃着的鹿尾,今天就着香喷喷的炒米拌奶茶,吃得直叫个香。连英祥都说:“你像是个成大事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冰儿呵呵一笑,换了身了蓝色蒙古女袍,突然想起了什么,学舌问英祥昨日晚上楚库尔说的那句准噶尔语的意思。英祥愣了愣说:“你别理他!”

      “我当然不理他,说的是什么?”

      英祥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他们准噶尔也信奉黄教,不过这个楚库尔说的却是他们那里不入流的巫毒诅咒,意思是‘将来必然不得好死’。”他见冰儿在愣神儿,过去劝道:“他的话你还当真?他才不得好死呢!”

      冰儿素来不信鬼神,“哼”了一声道:“我怕他作甚?!我得罪过的人多了,要是这些言语都怕,早该吓死了。”正说着,萨郡王那里派仪铭过来问: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要早些回去。

      冰儿其实有些舍不得美丽的草原,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自己太过笃定也显得反常,只好答应了,转头对英祥说:“我们再去骑一次马好不好?”英祥笑道:“好。正好让你也出去散散心。”

      两个人说说笑笑去马厩,迎面正看见萨楚日勒走过来。英祥垂手问安,萨楚日勒却目视冰儿道:“公主今天安好?”

      冰儿点点头说:“还好。”两人目光一碰,都是机心极深,萨楚日勒碍着儿子在旁,忖了忖才说:“楚库尔的事出,大家都料不到的。不过除却他一心要犯上作乱,其余人倒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对了,我派巴尔珠尔去喀尔喀了,额琳沁亲王和青滚札布台吉那里尽快地把信送到,也免得他们不知情况,自误了。”

      冰儿脸色一变:他竟然自说自话就把巴尔珠尔放跑了!然而已经跑了,自己这里除了几十个护卫,又没有军队去追,也只好作罢。但愿巴尔珠尔把情况告诉青滚札布后,他能够收敛一点,不要再与阿睦尔撒纳沆瀣一气,也免了他及萨楚日勒还会犯下更新、更大的罪过。冰儿点点头道:“阿玛的主张,我原不敢过问。巴尔珠尔若能把话传明白,也是少为自己贾祸。”

      英祥问:“你们在说什么?”

      萨郡王掩饰道:“昨日的事情,我告诉了来这里做客的喀尔喀的人,现在人已经走了。”英祥奇道:“这里有喀尔喀的客人,我们怎么不知道?”

      萨郡王说:“他有要紧事,不愿意被虚礼耽误,也不过就来了两天,不吱声地走了,倒好!”他不愿意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但有句话是一定要向冰儿钉实的,转脸又盯着她:“这次的事情,我是犯了大过失了,没有护卫好公主,让公主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回到热河,我一定要给皇上写自劾的折子,请他重重处分才是!”

      正话反说,冰儿心里有全本西厢记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因笑道:“阿玛这话,岂不是把我陷到不孝里去了?这次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可以,皇上问起来,就说有人闯进我们的网城放火,被射杀当场。余外的,各人带来的从人,嘴紧不紧各人负责就是。”

      “嗯。”萨楚日勒低头颔首,随即抬起眼睛,盯着冰儿看了一眼。冰儿被他的目光瞧得很不舒服,但是前面是尊长,她只是嘴角难以控制地微微一抽,还是换了笑容,声音非常肯定:“阿玛只管放心!”

      ****************************************************************************

      还是在草原上奔马自在,那些烦忧事,在耳边呼呼的风声里,全部吹散殆尽,马铃声声,在空旷的绿野上清脆得格外入耳,额际绑扎的飘带在风中如一道长虹,倏忽而来,人在画中一般。

      路过一片草场,地上开满了赤红色的小花,冰儿勒住马,滚鞍下来,兴奋地问道:“这是什么花?真美!”

      英祥道:“这就难住我了。这些花花草草,我认识不了几个。不过这么大片的花儿,真的壮观得紧!古人说红玉为琼,就给它起个名字叫‘铺琼’可好?”

      冰儿笑道:“又转你的酸文了!叫小红花就行了。”弯腰采了一大把握在手里。英祥从后头搂住她的腰,把下巴埋在她颈窝里,他个子高,身子大虾似的佝偻着。冰儿被他温热的鼻息弄得耳朵根和脖子里痒兮兮的,笑着推他的头:“别闹!”

      英祥在她面前有时候像小孩子似的,扭扭身子摇摇头,耍无赖似的说:“那得你先告诉我,你这几天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对你冷淡吗?”

      “嗯!”仿佛受了委屈般的声音。

      冰儿在他的怀里转过身,笑道:“许是我这两天有心事,慢待了你了。”主动在他颊上亲了两口。英祥收了刚才撒娇似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会有心事?这次的事莫非你早知道?”

      冰儿给他问得愣神,果然自己说话欠三思,也果然英祥还是个睿智敏锐的人,此时两人这样心口贴着心口,也不愿意瞒他,点点头说:“之前得了些消息,不过杀掉楚库尔也是无巧不成书罢。”

      英祥平素从来不爱兜搭这些政治的事情,知道了,也不过颔首,怜惜地说:“以后不许莽撞了,我昨儿一晚上都没睡熟,一会儿就醒一会儿就醒,醒过来就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想着就后怕呢!”

      冰儿既是有些感动,也是怕他再提及这个话题,主动把香吻了送了上来。英祥噙着她的唇瓣,一肚子话就忘得差不多了,唯独记得双手趁这个间隙上下摸索,腰肢里的曲线趁手得不忍放开,不由又觉得兴动。不巧的是此时两人都听见远远传来的马蹄声,虽知道隔得远,又有座小丘挡着视线,来人肯定还没有看到什么,但还是面红耳赤分了开来,掠掠鬓角,摸着自己热得发烫的脸颊。

      马匹速度快,脸上的余温还没有降下来,一骑已经飞驰而至,马上的是英祥贴身的谙达巴勒,带着些只有他才敢有的不快语气:“爷在这儿!让奴才好找!福晋说后天是宜于出行的好日子,东西收拾起来还不少,让爷别白耽误时间了。”

      这番话极是扫兴,两个人吐吐舌头,打马回去。总以为以后几年,总有机会再次来到这里,却都没有想到,之后几十年,世事会那样天翻地覆地变。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