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No.玖。】迷惘。蛊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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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玖。】迷惘。蛊惑。
送别奈奈的那天下了雨。
天空灰蒙蒙一片，厚重的云雾笼罩着这座并不大的城市。雨声淅淅沥沥，单调而沉闷。浓重的水雾将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映成黑白，像上个年代粗糙嘈杂的老旧电影，对比如此鲜明。
泽田纲吉穿着他平时最讨厌的那身黑色西装，在自家顾问和寥寥几个家族成员的陪同下参加了母亲朴素的葬礼。简单的黑色均匀地包裹住少年瘦小的身躯，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到言穿同样装束时的那抹让自己移不开眼去的精致优雅。明明是不久前的事情，却仿佛是相隔了几个世纪的遥远。
——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偏僻的墓园没什么人，纲吉看着人们将厚重的棺木沉入面前新挖开的泥土，如同自己发色的褐在雨水的敲打下渗透出一片泥泞。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着的叹息，有人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微微用力。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好了。”
而纲吉只是安静地回头望向自己的父亲，那些更像是自语的话。那么坚毅的男人此刻却像无助的孩子一样疲惫不堪。停顿一下，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至始至终，纲吉都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雨渐渐大起来，急促的雨滴敲击着地面带出绵密的沉闷和压抑。人群陆陆续续地撑伞离开，少年固执地摇头回答那些想靠近劝他回去的人，他说请让我一个人，拜托。他的门外顾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确认了一下随身的武器装备然后无声地退到了远处，留纲吉自己一人站在墓碑前任大雨瓢泼。
有着琥珀色眼瞳的少年蹲下身来，平日里总是四处乱翘的褐色发线被打湿后紧紧地黏在头顶。雨水浸湿了他的面颊又从那里蜿蜒而下，黑色西装全部都湿透了，现在的他显得如此的狼狈不堪。
纲吉抬起一只手，他轻轻地伸出食指摩挲着面前那个用崭新字母拼成的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他想起女子总是阳光微笑着的脸，他想起那些做了噩梦的夜晚头顶那抹安心的温度，他想起女子多少次面对金红少年拜托他照顾自己时眼眸里隐匿的温柔和愧疚，他想起最后那晚颤抖哭泣的瘦弱身躯和晕开在自己肩头的泪水。
【……请接他回家。】
【——我知道了，妈妈。】
那是一个对她，对自己，还有那个人的承诺。
“……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到的……妈妈。”
——言。言。等着我，我来接你回家。
呢喃着模糊的词句，那双总是溢满温柔的浅褐眼瞳此刻如此决绝。幼小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学会长大。
雨越下越大。纲吉依旧沉默地蹲坐在那里，仰起头，他感受着头顶上冰冷的液体浇灌在自己身上，带走那些本就不多的体温，最终让自己变得和雨水一样冰冷。
——那些温暖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想着，然后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拉力用力一拽。惊讶到来不及回身而向后倒去的瞬间他听到一声清晰的子弹破空而过的呼啸，随即瞥见了一抹自己熟悉到心痛的金红。
——……言……？
向后摔倒在地撞击到头部的疼痛让他的思维以最快的速度转换过来。起身回头，于是纲吉看到了，手中握着还残留有硝烟的枪自一旁走出的黑衣顾问，以及因蹭过身旁的子弹而僵立在身后，不解地低头凝视自己双手的少年——他有着一双铭刻进自己记忆深处的金红眼瞳。
“……言——”
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纲吉忍着因脉搏过快而导致的呕吐和晕眩感试探性地开口，走音的语调里蕴含着些许震惊和一丝连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一旁的门外顾问闻言轻轻皱了皱眉，举枪瞄准少年的手却没有丝毫的偏离。
而成为两人视线焦点的少年此刻保持着完全无视周围的态度盯视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依旧空洞的视线难得地混合了名为困惑的情绪。他将手攥成拳头又放开，那里还残存着自己刚刚下意识冲出去拉住面前人的肩膀所留下的触感。
……冰冷到不似人类的体温。他想，然后感到心脏没来由地一痛。
——为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看到那抹在墓碑前缩成一团的黑色身影时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想要拉住他，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
“哦呀哦呀~实在是令人惊喜的重逢呢~”
低沉邪魅的嗓音像条蛇一样滑进时间仿佛静止了的三人之间，语调里隐藏的慵懒和不屑让纲吉条件反射般回过头去，对上一双溢满危险气息的异色双眸。
Sienna家族的首领。
——六道骸。
紫色长发的男人望着纲吉一脸难掩惊恐的神情开心地轻笑起来，他想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面前猎物最能让他感到愉悦的表情。可惜的是那表情只有一瞬，再次开口的时候对面的少年收敛起了刚刚慌张的乱七八糟神色迅速转为了冰冷。
“……有何贵干？”
——啊，真是可惜。本想再陪你多玩一会的……
男人想。耸耸肩，神色夸张地大声叹了口气，在纲吉仔细戒备着他下一步举动的时候骸出人意料地侧身走向了一旁的另一个少年，并故意无视了身后黑衣顾问一直瞄准自己的枪口。
“我说，”撑着伞，他低下头去，靠近有着金红眼眸少年的耳侧，垂落的紫暧昧地纠缠上身前的褐。
“……没有我的命令就擅自行动，这可不是个听话的玩具该有的行为呐……”
略带轻浮的语气，吐出的温热徐徐撩起身前少年额角的发梢。
“……你说是不是？”
微微侧过身，以一个不易觉察的角度玩味地观察着彭格列的现任首领，六道骸用刻意充满诱惑的暗哑嗓音在少年耳畔轻唤道——
“——『言』？”
音节脱口而出的刹那纲吉感到心底泛起一阵无以名状的疼痛。他能感觉到对方自角落里窥视着自己的视线，带着那样的不屑和嘲讽。面对敌人的挑衅时不可以有情绪波动，不能够显示出来。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
他在心底默念着里包恩叮咛过无数次的话，悄悄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那个名字，那个印刻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不能那么叫——不可以那么叫——我——
“——纲！！”
一旁握着枪随时警戒着的黑衣顾问警告般低吼了一声。微微一怔，纲吉紧紧闭上双眸努力地压抑住自己想要冲上前去的念头，却仍旧没有抑制住因过分的情绪波动而产生的颤抖。
兴许是满足于面前猎物的表现，六道骸扬了扬嘴角决定计划内的余兴节目到此结束。男人起身看向低头依旧试图努力控制自己情绪的年轻首领，异色眸子闪过一抹无人觉察的笑意。
正要上前，迈出的脚步却被一发子弹生生卡在原处，六道骸不满地皱了皱眉，回身看向从刚才开始便直指自己的武器。
“给我适可而止。”
犀利严肃的语气并没有让男人感到多少压力。他举起双手玩笑般一边应着一边退后，然后突然收敛起笑容正视眼前的黑衣少年——传说中最强的黑手党之一。
“——我能够有这个荣幸，与贵家族的首领单•独•谈谈吗？”
墓园后面种植了一片小巧的树林，刚刚成长到可以遮蔽天空高度的枝条不时抖动几下洒下一阵晶莹，脚下被雨水滋润过的泥土泛出雨后特有的淡淡气息。
撑着里包恩半强制性塞给自己的雨伞——虽然他狡辩自己早已全身湿透没有这个必要——纲吉保持着高度的警戒和相当一段距离跟随着面前看似一脸轻松时不时孩子气地伸手接住落在身上雨滴的男人。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人的雨伞在离开之前留给了另一个褐发金瞳的少年，纲吉眼前出现了骸在那孩子耳边说了什么之后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毫无留恋地，连看都不看纲吉一眼。
言……
胸前握住伞柄的手指一紧，他自嘲地想着经历这么多这么多次后我竟然还是无法习惯。
——这种蓦然心痛的感觉。
走了神。没注意到状似散步的男人突然停下来的脚步，低头撑伞的纲吉一下子狠狠撞上面前的人。而六道骸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所以当纲吉再次回神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男人牢牢控制在身侧，头顶上方是那双混合着危险和笑意的血红眼瞳。
“啪嗒”一声，雨伞掉落的声音。溅起的泥水沾染上少年黑色的裤脚，在上面留下肮脏的印记。
“你——放开——！！”
“嘘……”
优雅磁性的声线，将禁锢的双手改为一只手控制，六道骸竖起拇指轻轻按压上少年有些泛白的唇，成功地让少年打算反抗的大喊噤声。
“这样可不行彭格列。由你亲自签署，我们之间可是要信•任•彼•此的同盟啊~”
纲吉瞪视着眼前这个笑得居心叵测的男人，深沉的琥珀里溢满憎恨和厌恶。在唇瓣上那根明显带有侵略性的手指企图更深一步按入口中时他猛然向后一退，激烈挣扎着，然后狠狠踩上了面前人的脚背。
“……哦呀哦呀~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呢……”
遗憾的是纲吉想要趁机逃跑的计策落了空。男人感受着脚尖传来的疼痛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上扬，然后他突然转身，将少年一把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你——”
“……你以为彭格列的敌人只有一个么？”
——什么？
突然出口的问题让少年一时之间忘记了挣扎，他睁大了眼睛，有些呆滞地望向面前兀自笑得得意的男人。
“嘛~现在回去可能有点晚了……毕竟最强战力失踪首领不在本部这一点若被其他家族知道了，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些什么来呢~”
——这个男人他，在说什么？
“我建议你现在最好回那大概已经染满血红的地方一趟哦~”
眯起眼睛，六道骸凝视着面前少年脸上终于现出的毫不掩饰的惊慌神情，真正地笑了起来。
“——回去彭•格•列•本•部。”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No.玖。】迷惘。蛊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