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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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要走的前一晚，正在房内整理行装，不提防就听得下人来报，主公来访。
孙策提着一坛酒进门的时候，正看到明明暗暗的灯光下，周瑜素衣常服，弯腰细细抚摸着银色的铠甲。把酒放在案上，他上前自身后环住那人的腰，头搁在他的肩上，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就那样落在周瑜的耳边，声音轻得像是怕让人听见，公瑾，明天就要走了，我来送送你。
周瑜回身轻轻推开孙策，语声中带了几分不满，又不是第一次走，干嘛弄得这样，跟生离死别似的。
孙策立时换了副嘻嘻哈哈的表情，一把拉过周瑜揽到怀里，这不是心疼你吗？巴丘那么远，你这一走，没个一年半载哪里回得来，就是书信往来也不方便啊，公瑾若是一日没有我的消息，难道不会想我么？
啪的一声打掉他在腰上乱摸的手，周瑜恨恨地说，没你的消息才好，一辈子都没你的消息最好！不是说来送行的么？这看也看到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夜深风大，瑜不敢擅留主公在此，还请主公早些回府安歇，明日也好理事。
孙策立刻显出一副可怜的神色，像是没人要的小狗一样，周瑜只是作势不理。孙策无法，猛然想到来的时候还带了酒，忙伸手提了过来，像是献宝一样递到周瑜面前，公瑾，既是送别，岂有不痛饮一场的道理？你看你看，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寻来的梨花白，听说是十年方成的极品，公瑾不想尝尝么？
周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有酒啊，既是如此，那我们到庭中共饮怎样，伯符？眼波一转，秀眉微挑，带着眼角小小的泪痣一动，却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孙策却是看得呆了，这样的神情，就是两人最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几回。
伯符不去么？周瑜清清亮亮的声音传过来。
孙策恍然醒来一般，拉了周瑜的手几乎就是冲出了门外。院子里的桃花正是盛开的时候，桃树下一几两凳，正是两人素日饮酒之处。拍开坛口的封泥，揭了红纸，幽幽的酒香就飘了出来，微暖的夜风里，霎时弥漫了梨花香。混合着正盛开着的桃花的味道，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周瑜道声好酒，就伸手去抓坛子。却被孙策一收手，落了个空。公瑾，我寻得如此好酒送你，你也不道个谢啊？孙策稍稍偏着头看向周瑜，勾起一边的嘴角，眼中明明白白地叫嚣着快过来让我亲一下。周瑜一个白眼飞去，主公若是不想饮，便先请回府吧，瑜这里还有行装未曾打点好，明日也需早起，免得误了行程。
孙策的脸上第二次挂上了郁闷的表情，伸手把酒坛递给周瑜，那公瑾先饮好了。于是一人一口地喝了起来，酒至半酣，孙策突然开口，许久未听公瑾的琴声了，今日为我弹奏一曲可好？
难得听他如此正经地说一次话，周瑜起身，回房里取了琴，放在几上，缓缓拨弦，一曲长河吟从他的手指下流出。开阔大气的声音，让风中的缤纷落花仿佛逐瓣飘落在长江之上。虽然不止一次听过这曲子，孙策还是听得入了迷。酒坛放在一边，手指轻轻地在腿上叩击，跟着周瑜的拍子。一曲终了，周瑜抬头，伯符，这琴声如何？还没退步吧？孙策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坏意，摇头晃脑一字一字慢慢拉着长音，得妻如公瑾，夫复何求？
一句话气得周瑜抱起心爱的古琴就砸了过去，孙策忙忙接住，爱若至宝地轻轻抱住，向周瑜道，公瑾何必害羞，就算是害羞，也别拿这琴出气啊，若是摔坏了，我哪里去再给你寻这么一张？周瑜既羞且恼，若不是顾及着坛中美酒未尽，直接就把酒坛砸在孙策头上了，让他再这般说话无所顾及。
孙策把琴送回房间，回过头来又好言好语哄了半天，周瑜方才消了气。不知为何，孙策总是喜欢看周瑜发怒的样子，无论是真是假。平日里最喜欢最得意的，也是故意惹恼周瑜再回来哄他开心。两人一边继续喝着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些军中战况和年少相伴之时的些许往事。说到有趣处，便一起抚掌大笑。酒剩的不多了，周瑜正要喝尽，却被孙策拦住，公瑾，第一口被你喝去了，这最后一口也该留给我了吧？周瑜自是不肯，于是便猜拳，不想又输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孙策笑着起身，把最后一口梨花白喝入口中。
正在心疼如此美酒就这样被暴殄天物，不妨孙策欺身过来，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俯身低头吻上他的唇，甘甜辛辣的味道就再一次在口中蔓延开，却是孙策把最后一口酒度了过来。一时不知是惊奇是感动还是什么别的，周瑜坐在那里就忘了动身，任孙策慢慢加深这个吻。唇舌交缠，不分彼此。
后来忘了是谁先揽了谁的腰，谁先抽了谁的衣带，又是谁先落了谁的冠，谁先分了谁的衣襟，无边的夜色里，开始有低低的喘息声传来，越发衬出夜的安静。飞舞的花瓣飘落在两人的肩头后背，花香酒香，缠绕着银色的月光，细密地包裹着两个忘情的人，一片旖旎的春光。
乱世之中，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怎样。似乎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就只有在战争的间歇里才能相聚，每一次，仿佛都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才能确定彼此的相爱。反反复复地纠缠，恨不能将一身的血肉骨髓融进对方的身体里。从此之后，再不分离。
但分别的时候总是要来的。他们拥有的，只是这一夜的缠绵，天明的时候，他依然要奔赴他的巴丘前线，而他依然要回他的将军府处理大小事务。
那一晚，是他临行的前夜，桃花纷飞的三月。
那一年，是建安五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