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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要知道天堂依旧有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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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黄昏,这里的上空都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的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这刻的施米亚那镇带着一种万分怀旧与沧桑的气氛。占据山城的风极清爽,从朴实厚重的拱型石门会传来特别的味道,家家户户都忙着做饭带孩子,或是在面包店门口驻足排队等上最后一批蒜烤面包与法式长棍,溜狗的人也出没了起来,游客似乎很想用照相机抓住现在的美妙氛围。但每个人都只能说是风景的陪衬,匆匆而过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或许,只有气味是最好的证据。
伊莎贝拉习惯性地捕捉着风中的味道,就像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笔下的格雷诺耶那样,对于气味的敏感已超出了常人的范围,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选择只身跑到巴黎去当调香师。
此刻,她很不喜欢这个挡路的家伙,特别是这家伙身上好几种浓重的女人香水味道,让她联想到一只发情的公牛。伊莎贝拉抬着头,不得不仰视眼前的这位“陌生人”。
男人长得很高,一身名贵的西装,现在正不悦得看着她,微微喘着粗气。
这狼狈的女人舔舔因为阳光照射而有点干燥的嘴,启唇:“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难得认真的神情,用一口标准的法文。
“你会说法语?” 黄昏的光映照在这男人脸上,让伊莎贝拉看清对方的长相。应该是张让女人倾倒爱慕的脸,浓的化不开的剑眉,唇立体性感,英俊又迷人的法国男子,但—又关她何事?
此时,那双眼正微眯着看她,用一种不削的神情。
“ 那又怎样 ?”伊莎贝拉依然执坳,双手摊开,一副非常无赖的样子。
听闻,对面的男人皱起俊眉,拿下领带,修长的手指把领口纽扣解开。脱下做工考究的银纹西装外套,在西装外套暗袋里摸索着什么。伊莎贝拉身上虽没什么大伤,但也有很多滑坡时候留下的小伤,现在的痛觉正犹如潮水般袭击她的感官神经,心想,该死,这男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头。
“请你看看这个。”男人手中的掌心上有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靠过去仔细观察,两颗切割完美的樱桃水晶,叶柑叶片部分都是由黄金镶嵌而成,而这本来应该结合在一起的两样东西,现在已“头脑搬家”。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套樱桃水晶是出自奥地利一个最杰出的水晶家族品牌,恩~不过好的东西往往也都很脆弱易碎,当然现在,它们已失去了市场价值与观赏价值。
“小姐,请恕我解释一下,您刚才从那斜坡..掉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噢不落在了我的身上。何其不幸的是,您的尊体把我的这颗水晶顺便给...压坏了。又不巧地,我明天将带着它去参加一个重要朋友的约会,这份礼物对我来说很重要,您懂了吗?”男人的声线很好,是那种温润如山谷溪流的声音,说完又对她友好的笑了,在伊莎贝拉看来还顺道露出一排阴森森的白牙。
也就一瞬间,伊莎贝拉又恢复成那个懒洋洋的苯女人,脑袋快速运转,就算把自己所有家当加起来,也不够赔偿这个家伙的东西。伊莎贝拉突然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不过此刻,她的脑袋里只有那些一叠叠的法郎与硬币清脆的声响,它们仿佛在舞池里跳着华尔滋,亲切的对她招着小手,对她说着再见,她习惯性的抚着额头感叹今天一定是命运之神在对她开玩笑。
安斯艾尔观察着眼前的女人,这是个很奇妙的情况,前一秒周身明明还散发锐利气息的女人,在这一瞬间居然会有这么多表情:迷茫、气愤、懊悔、无奈... 如此丰富的变化,让本身冷漠的脸有了温度,还带点小小孩子气般的狡猾可爱。
今天是他最好的朋友吕西安的结婚典礼,他们从童年亲密的玩伴一直发展成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吕西安的家族一生都在做樱桃园的生意,而他与妻子也是因为双方都喜欢樱桃才结合在一起。所以他从奥地利定做了一对精致的樱桃水晶,没想到却在路中碰上个冒失的苯女人。不过,心里似乎蹦出个声音,告诉他这样也不坏。但婚礼就要举行,不知道眼前的迷糊鬼想出对策了没?思及此,嘴角很自然的划出了一个上扬的曲线,或许连他也无法察觉到现在自己的表情是如此轻松愉快。
这边聪明男子打着他的如意算盘,而另一位就不这么好过了。伊莎贝拉搅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她感觉自己就是对面这个衣冠楚楚家伙的开胃小点,仍然沮丧的哎声叹气。
忽然、一大群似乎是英国来的游客朝他们方向过来。这女人突然拔高嗓音嘶声竭力的大哭,在安斯艾尔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群英国游客已经围了过来。
“大家来看啊,这个男人抛弃了我,还把我们的初恋信物给打碎了!你们看,你们大家来评评理!”伊莎贝拉以前看过菜市场卖菜的几个大婶如此痛斥过自家的丈夫,想来效果还不错,于是变身为泼妇,继续叫喊。这里本就是座闲城,大家娱乐的东西很少,但现在既然有了活的戏码可以看,当然不能浪费,纷纷围过来为这可怜的女人说话。
“看不出哇!小伙子长得挺正派,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哎~”拎着篮番茄的大婶停下来发表言论。这种情况一般是有了第一个,就会冒出第二个。于是伊莎贝拉和安斯艾尔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不是!你们看,他身上的这套好衣服还是我当初勤工检学给他买的,后面有钱了,就不要我了!呜呜呜~”伊莎贝拉神情并貌的演戏,相当初看来应该去钻研戏剧才对啊,真是浪费她这个人才了。
“我...你们听我说..”旁边这个倒霉的家伙每说一句话,大家又唧唧歪歪的把他的话反驳回去,安斯艾尔活到现在从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招架对面那“泼妇”的“控诉”。脸涨得通红,心中那点对这女人的所有柔情都甩开了,这女人哪里可爱了!
那群英国游客虽听不懂法文,但也已经懂了其中的意思,与路人一起愤愤不平起来,有些带着娇妻女友出门的,还对自己亲密爱人一个劲得保证不会像这个男人那样做负心汉。
这里已经乱得像锅煮到沸点的汤,说浑浊法文的,讲普罗旺斯当地方言的,评论的英式英语搀杂其中,让伊莎贝拉那个得意,她预想的就是这样!突然,她安静了下来。走进其中一个拎着洋葱的大妈。大妈安慰得拍了拍她的肩膀,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她先闭上眼睛,然后神情地望着安斯艾尔。
似乎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愫悄悄在她心里扎了根,不过这只是在做戏。
“记得有人说过:`英伦三岛的雾,最初是从叹息桥上荡漾开来的。`既然我们无缘,那我就此放手吧!你一定要幸福...”
伊莎贝拉以前在英国读书时曾听说过这句话,也曾被它的故事打动,果不其然,在场英国人中有的已经在洒泪了。
大婶虽然不懂这劳什子的啥意思,但听出最后一句是情人之间的分手话,有些豪爽还鼓手叫喊,为这愿意从悲痛中走出来的姑娘加油,场面已到高潮。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鼓励,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完了,伊莎贝拉还不忘煽情的抹了把鄂鱼的眼泪,心想普罗旺斯的洋葱质量果然好,以后得多买点备着用。在那男人闪神的时候及大家仍然抹泪的时候冲出“重围”。那身影、就像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一点没看出来曾经受过伤。
“喂!你这个家伙,给我停下!” 安斯艾尔终于觉醒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搞这场把戏,但已经看不到那女人的身影了,这男人头一次有种想掐死一个人的冲动。
但脚边只有一辆破损脚踏车与夕阳微弱的余辉。
盒子里那对本来价值连城的水晶在晕黄的光照下,越发晶莹透彻,似是最美的星辰在对他笑,但更像是从他手中逃走的那苯女人的、那双忧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