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春祭夏》东东堂

41、第四十一话：那个人

　　又是英语课。
　　刚听进去一些知识点，可视线在和耽雨的视线相交合后又走神了。罗浩赶紧低下头去。
　　喝醉的那晚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共上了两次英语课。他们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这让罗浩有些沮丧，又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看到罗浩不停挠脑袋，小明便问。
　　回过神的罗浩连忙说没什么。
　　罗浩挺少出现这副模样的，考虑到他最近用功学习的状态，小明便说：“有什么不懂的吗？我教你？”
　　“不是……没有。”罗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既然罗浩这么说，小明也不再问。他打开手机回复起SNS上的私信来。
　　“这是谁？”罗浩无意瞥到些表情包便问。
　　“暧昧对象。”小明回答。
　　罗浩看了看他的头像问：“这是男的女的？”
　　“男的，不过是可爱型。”小明说着还给他看了看照片。
　　“你跟男生搞暧昧？”这娃是不是受刺激受太大了？
　　“那又怎么了？现在这时代，谈恋爱也不一定要在意对方男的女的啊。”小明看了看罗浩说，“你这样会被说恐同的哦。”
　　罗浩偷偷看了眼耽雨说：“真的可以会喜欢上男人吗？不是赶时髦吗？”
　　“人类几千年前就会喜欢同性了。而且，真正爱情本来就不关年龄，身份，金钱的事，为什么到头来要纠结性别的事？”
　　喜欢男人真的可以吗？罗浩的视线又转到了耽雨的身上。

　　那时的耽雨正讲完课文的最后一个知识点，正巧下课的铃声也在这时响起。他和学生们做了告别后，很快就走出了教室。
　　去办公室要经过那个小花园，在花园里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王耽雨！喂！王耽雨！”
　　见耽雨不停下，朱雀连忙上去拦住了他的路。
　　耽雨看了他一眼，不禁问：“你想干嘛？”
　　“倒是我想问你想干嘛？这两天干嘛老是躲着我。”
　　的确，这两天有些不敢和朱雀见面。不过他说：“有吗？只是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吧。”
　　“真的吗？发你信息干嘛不回？”
　　“刚开始没看到，就错过了回复的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你有空的时候回我就好了。只要是你发的消息，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都会等的。”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耽雨连忙左右看了下，还好这会儿公园里没什么人。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没事，真的。”
　　“那今天一起吃晚饭吧。我定了位置。”
　　“今晚真的不方便，下次吧。”
　　朱雀连忙拉住了王耽雨的手说：“那你跟我说有什么事！不说清楚不准走！”
　　耽雨犹豫了一阵，有人走过他们身边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挣开朱雀的手，然后说：“就是有那么些事……我有空再和你联系吧。”
　　耽雨趁着这空隙连忙逃跑了，怕朱雀追上来还特意绕了另一条路。不过毕竟现在这年代，他能躲去那儿？很快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补习？】看来是因为单发耽雨永远不回，这一次朱雀干脆发到了群里。
　　【你们俩不会瞒着我偷偷在补习吧？】
　　【没有】/【没有】耽雨和罗浩几乎同时发出了这条回复。
　　虽然不管怎么他都会有疑心，可如此巧合让他的疑心更重了。这俩家伙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明明是真的没什么，可耽雨见到罗浩的回复后也觉得心虚起来。想了想后，他连忙回复：【明天下午公休，我们老时间在图书室见吧。】
　　朱雀马上就给回复了个好的表情，不过罗浩迟迟都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然而就是这么巧。才刚上回市区的公交车，他就见到了在后排入座的罗浩。犹豫了一阵后，他还是打算装作没有看见。可偏偏在下此决定的那一秒，两人的目光相交了。
　　罗浩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他也只好点头回应。偏偏这车就只有他边上那个空位。就算想逃避也算是熟人，要是这样都避开会不会显得既无礼又更刻意？
　　耽雨这么想着，还是坐到了那个位子上。那车驶上高架后就被堵在了车流之中，停停走走。
　　耽雨这期间偷偷看了小浩好多次，小浩也感觉到了耽雨的视线，没多久后就戴上耳机假装听起了音乐。
　　“你在刻意躲我吗？”耽雨特意用了很小的声音说到。要是他真在听音乐而没听到也不算是坏事。
　　只是没想到小浩摘下了耳机，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眼看着车刚过了德胜收费站，小浩像是下了个决断。他转过头来对老师说：“老师，对不起。”
　　唉~听到小浩的声音，耽雨开始后悔刚刚开口了，要是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回家应该会很不错的。
　　“那天喝醉酒后说错话让你困扰了吧？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说那些话的，老师千万不要在意。”只是又觉得要是真的在意了，也不算什么坏事。
　　耽雨尴尬地回答说：“我知道，喝醉了嘛。”
　　气氛又陷入了一阵安静，刚刚变通畅的路很快又进入了拥堵的区段。
　　耽雨本想拿手机假装刷刷信息，可偏偏显示电量不足。他无奈地放下手机，看了眼罗浩，罗浩既没有把耳机重新戴上，也没有把目光放下窗外，而是一直盯着自己。
　　耽雨连忙收回了视线，这视线让他从尴尬变得紧张，心也跟着跳动起来。眼珠子偷偷转了一圈后，他连忙说：“对了，明天补习你会来吧？”
　　“这个……朱雀不会介意吧？”
　　“唉，你说什么呢。我都说了，我和朱雀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朱雀喜欢老师吧？”
　　“做老师的怎么可以和学生谈恋爱呢？而且那也说不上那种喜欢，学生对老师产生那种倾慕感挺正常的，等他遇上真正喜欢的人后就会明白那不是那种喜欢了。”
　　原来是这样，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对老师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也一定是这种感觉。自己只是崇拜老师罢了，自己纠结了这么多天的问题总算是厘清了。
　　罗浩以为自己明白了，偷偷松了口气。他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说：“我知道了，还是去那个图书室吧？我会来的。”
　　久违的笑容终于在这孩子的脸上出现来。只是这笑容也太过灿烂了，在夕阳的照映下，让他一度晃了神。
　　“雨儿，我们明天去约会吧。”坐在他身边的人不再是罗浩，而变成了俊儿。
　　还好，车厢里的报站声把他的精神牵了回来。车子这么快就下了高架到城西了。他连忙起身向罗浩道别。
　　目送老师下了车，罗浩靠在车窗上的脑袋没有移开。
　　今天的暮色有些好看，金色的霞光映满了一大片西边的云彩。

　　车再向前没多少路就到了终点站，借了公共自行车骑上一小段路就到了自家的小区门口。只是在自行车亭里还车的时候，泽民也正好从外面回来。
　　兄弟俩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泽民今天有些不一样，罗浩想了想才发现是他今天穿了正装，所以显得格外精神。
　　“今天去哪儿玩了？”自上次一趟，罗浩觉得哥哥也挺会玩的，再加上零花钱也多，是去什么正装趴了吗？
　　“不是，今天有个海外人才招聘会，所以去看了看。”
　　“要找工作了吗？”
　　泽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不然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一边走一边聊，两人很快就到了家里。
　　“面试怎么样？”
　　一个声音把小浩吓了一跳，今天爸爸回家格外早，这么候在门口等他们回去还是第一次。
　　这问题是问泽民的，他的脸上满是尴尬，吞吞吐吐地说：“就投了几家公司，他们让我等消息。”
　　是人都能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金华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说：“你这小鬼，除了在外面给我丢脸还会什么？”
　　虽然平时不苟言笑，可从没见过他这样说过话。怎么说哥哥也算是出门了，也不算是做了什么坏事。
　　“你喊什么，被你吓都吓死忒了。”奶奶连忙跑出来护住泽民说，“工作么总要慢慢找的咯，你急点什么呀？泽民啊，不要急，慢慢找个真心喜欢的工作，晓得伐？”
　　见爸爸还要说什么，奶奶连忙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房间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泽民外国这么好的大学毕业，还用担心找不着工作的啊？泽民啊，反正马上就要过年了，要不干脆过完年再去工作吧。”
　　就算今年过年早，也还有三个多月呢。罗浩心里暗暗说了这句，转回头来这儿只剩了他和爸爸两个人。看爸爸也在气头上，他和他打了个招呼就上了楼。

　　第二天是补习的日子，以为就此解了心结，两人的相处会轻松不少。因为从应付比赛变为了应付考试，辅导整个都要重新规划，内容也复杂枯燥多了。多亏了这气氛，让学习轻松了不少。
　　不过，朱雀倒是没为此高兴上什么。耽雨讲的内容他顶多听进了一半，更多的时候是为另两人的互动而生闷气。
　　“回去有空做下这两张卷子吧，做完后跟我说下我再发你们电子版的答案。”耽雨宣布今天的补习结束，然后笑着和罗浩道别。
　　这笑容也太灿烂了些吧？目送走了罗浩后，这老头终于算是在余光里看到自己了。
　　“你干嘛？”老头逃避着自己的眼神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是我想问你干嘛，你们两个干嘛这么亲密？”
　　朱雀说的倒也没错，自从那天一面企图解释两人的感觉后，两人还真把它当真了。一旦放下了包袱，两人的相处比之前还亲密多了。
　　“哪里……亲密了？我不是和谁都这么相处吗？”
　　“那也是问题，你和别人相处就没想过保持应该有的距离？你这样到处留情很容易让别人以为对他有意的。”
　　“还留情呢。你才是个大问题。说得像是我男朋友在吃醋似的。”
　　“我虽然不是你那样，可是我是真的在吃醋。你敢说对罗浩真的一点心都没有动过吗？”
　　不敢，的确没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可是，那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太像俊儿的缘故，每次看到他，每次他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都觉得俊儿像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久日的孤独感，总会在那一瞬间被治愈。
　　怎么？不敢吧？我就知道你们俩有一腿！
　　怎么办？再不开口的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会说这话。
　　耽雨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脑子，看他抬起嘴皮的一瞬间，凑过了自己的头去。
　　朱雀的骂声还没出口，就被耽雨的嘴唇给堵上了。那憧憬了许久的粉色嫩唇，这会儿竟主动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朱雀花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刚刚燃起的愤怒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脑子里的麻绳扯了好久都没个究竟，干脆享受起这个吻来。他伸手环过耽雨的脖子，把他塞进自己的怀抱里，嘴巴开始好好吸吮起这香甜的唇瓣。
　　可耽雨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一旦两人的嘴唇相接触后，他就不再有任何动作。而一旦被朱雀抱在怀里，他更只是被迫地和他继续拥吻，他甚至有些后悔，有些想要往后躲。
　　那吻有些久，久到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才结束。结束后，两人还尴尬地坐了一会儿。耽雨的视线一度和那孩子相接触，但一旦相视就立刻躲开了。他一下子有满腹的话想说，可一下子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店里的哥们，朱雀这时才注意到时间。
　　“我先去上班了，今天只是小晚班，下班后我请你吃夜宵。”
　　朱雀笑着抛下了这句话，可耽雨没有回应。朱雀蹦跳着出门的背影，他也没有说出告别的话。
　　正巧这时候，小义从门外进来，他和耽雨说好一起吃晚饭在图书室里见面的。他回应了朱雀的招呼后，看了眼发呆的耽雨。
　　“你怎么他了？这孩子怎么开心地像磕了药似的？”
　　耽雨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知道小义在自己身边坐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亲爱的，我试着去敲那扇门了。”
　　“真的？所以呢？”
　　“那个人……没有出来。”耽雨说，“那个人看起来并不想出来。要是俊儿知道我做了那样的事，一定会觉得我背叛他吧？”
　　“不会，他会为你高兴的。你终于迈出这步了，他会为你高兴的。他不出来不是因为他觉得你背叛他了，只是单纯地因为那孩子不是那个可以住进你心里的人罢了。”
　　耽雨微笑着靠在了小义的肩膀上，微笑的脸上还是渗出了泪水。

　　吃完了晚饭，海滔如往常那样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间里。耽雨想了几千种逃离家的方法，可奈何编写期末试卷的工作还没完成，成叠的参考书又不能随便搬，于是只能留在家里继续工作。
　　他一度放下敲击键盘的手，看到时间变晚了，赶紧提议小义一起去喝杯酒。可小义刚想回答，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晓楠，他说有东西想给小义，可被保安盘问登记太过麻烦，所以想让小义下去趟。耽雨和海滔都在家，他也正好觉得让他上来不方便。
　　都见面了，晓楠正好给他买了奶茶和蛋糕，他们便在街角那个公园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你去哪儿了？”他记得他上班时明明不是穿着这套衣服。
　　“哦，和郁老师一起去吃饭了。”
　　哦~小义应了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挺轻松的谈话气氛，因为这个名字而变得有些尴尬了。
　　晓楠想起了什么，打开背包一边翻找这一边问：“对了，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有事吗？”
　　“想和你一起去看演唱会。”
　　小义接过了晓楠递给他的票，是明天晚上的周杰伦演唱会。这段时间朋友圈上都刷屏了，票价早已炒到票面的几倍了。毕竟是八零后听到大的歌手，开票时本想咬咬牙买票的，可因为价格最终也只好作罢。
　　“这么贵的票不是该和郁老师一起去看吗？”
　　“本来是说好一起去的，可是明天郁老师临时被抽去上海开教研会，所以……”
　　原来是郁老师剩下来的，怪不得了。
　　看到小义的眼神，晓楠连忙说：“我没那个意思，只是看到你朋友圈里说想去看演唱会，所以……”
　　“嗯，我会去的。”小义接过了票说，“明晚我去你小区等你。”
　　“嗯，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到时候手机联系。”
　　小义应声的时候已经起身了，他不敢把自己失落的神色展露在晓楠的面前。
　　走了好多路后，他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手里那张梦寐已久的门票，再看看刚刚坐的那个已经空了的座位，心情就是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