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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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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车上,苏曼整个人失了神一般呆呆的窝在那里,车的颠簸让她本就不安的一颗心,此刻更是随着这样的颠簸忐忑不宁。
怎么就能莫名其妙的惹上了这种人,红颜祸水啊!谁说祸的是男人?苏曼摸了一把现在这张面皮,透着漆黑的夜看着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怎么这自己曾经朝思梦想的红颜就成了祸及自己的利刃呢?
舞会上自己和范振海双双对对进进出出的,还是不免引人背后悉悉索索的议论,倒不是自己多么美貌动人,而是范振海,他竟然是青帮弟子。所谓青帮苏曼只是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索索碎碎知道些,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帮派,虽然看得出来他是个流氓,可苏曼怎么就没想到范振海的来头会是这么大,在个帮派里能让人称得上爷的怕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的。
可问题是现在不管范振海的来头有多大,而是那个莫名其妙就说看上自己的‘尤三姐’。若不是范振海还自己上次的那个人情,怕是自己真要像范振海说的,要到那个什么朱雀堂做客去了。想起那个‘尤三姐’散会时和苏老爷打招呼时顺便看的自己那一眼,苏曼就觉得恶心,苏曼猜想那个时候自己的表情也一定跟吃了蟑螂一般很抽象。
“苏老爷,哎呀幸会幸会”本都要上了车的苏老爷被尤三一叫停下脚步。
“这位是?”看着来人苏老爷觉得脸生,可是能受邀来得了这样宴会的都是人物,所以不能轻易的显露什么,苏老爷果然是久战商场,马上换上一副应酬的表情。
“朱雀堂尤三。”
“哎呀!尤三爷,久仰大名啊!只是一直未得见庐山真面目,惭愧惭愧,上次的事情多亏贵帮出面啊!”
“哎那里的话,在咱们青帮地头上的事弄不明白,可就是打了咱们自己的脸了。”
“改天我做东请,不知尤三爷和堂里各位兄弟可否赏鄙人这个薄面啊?”实际上苏老爷和这个尤三也是初次打照面,只是尤三报上名号,在这法租界里混的不能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要是想混明白这法租界,少不了对这青帮各个堂口谁的名号,心中得有本帐的,就好比那贾雨村审案手里的护官符,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规矩老江湖是都懂得的。
“苏老爷哪里的话,以后咱们还得常来往。”说到这,尤三竟然抬头看了一眼早在车里做好看向这边的苏曼。
被他这一看,苏曼直接躲开也不是,可是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苏曼也做不出来,只能用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沉着的点了下头。
苏曼知道不是她自己淡定,也不是她生来大胆,天知道她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且紧紧的抓紧礼服的一角,丝绸的布料此时被汗水粘着也不再顺滑。那力道已经让整个衣服的下摆扭曲的不成样子,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慌乱只会让这尤三看出她和范振海做的那场戏,不仅辜负了范振海的一片好意,也会给自己惹上无尽的麻烦。
“曼儿啊!你和那个范七爷不要太过亲密,毕竟你和名川已经算是有了婚约了,虽然还没有办订婚宴,可这商会里知道的人不少,传出去不好听,再说那种人和我们不搭旮的。”
苏老爷果然还是看见了,还说的这样隐晦,听到这话更是让苏曼胸口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透不过气。
对啊!名川。惹上这种麻烦该怎么办?若真是有好事之徒恶意传言出去的话,后果该是什么样子?今天真是一个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灾难日,怎么这卫瞻天还没弄明白,又来了个尤三。瞻天还好说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对这个尤三绝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啊!苏曼这会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神经都快打结了,隐隐作痛起来。
“恩,知道了。”苏曼满心委屈的应着,要知道没人喜欢和这种倒霉事沾上边还沾沾自喜吧!
“不过曼儿你是怎么认识那些人的?”苏老爷虽然紧张,可是情绪控制的很好,所以整个车里的气氛并没有多么的凝重,白姨太也许是刚才在会场太过活跃,此刻只是紧闭双目靠在椅背上养着精神不发一语。
“他就是上次那个搭顺风车的人。”苏曼言简意赅的叙述了和范振海如何结缘。
“哦!是他啊!这几天就别到处走了,正好准备了这么多天你也该累了,没事让名川过来看看你,你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看似是在唠家常,苏曼怎么都觉得这苏老爷是话里有话,可不方便明着说,苏老爷越是这样就让苏曼越是有种喘不上气的无力感和眩晕感。
不想了,即使想破了头苏曼也想不出接下来该怎么办,索性闭上眼睛学白姨娘靠在车靠背上养起精神来,还是那句老话以不变应万变吧!
事实证明一切看起来容易过去的事情总是不会那么合情合理的一带而过。就好比苏老爷看似不那么上心的一句话,苏曼真就被留在苏宅几乎寸步寸行都有人监视着她。
“春喜,我只是到后花园去,你不用跟着我的。”
苏曼看着跟在身后紧紧粘着自己的春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丫头盯梢看人可是她的看家本领,苏老爷是找对人看着自己了。
“小姐,我陪你给你解闷啊!”
你陪我啊是越陪越闷,苏曼知道说了也没用,也不多说由着春喜跟前跟后的。
坐在苏家后花园的藤椅上,浓浓的云遮住了似乎还在挣扎试图侵袭大地的阳光,可这也只是徒劳,这会沉闷的天比屋子里的幽暗更让人觉得窒息。
深深的喘了口粗气,苏曼被这天气弄得心烦气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小姐好久不见赖少爷来了。”春喜一面给苏曼扇风一面说道。
挥了挥手苏曼示意春喜别扇了,本来天就够热的,春喜不动就爱出汗的体制这会没扇几下就自己汗流浃背了,苏曼看在眼里也心疼着,反正这天扇不扇风都是一样的热。
“他有他要做的事情,也不能整天往这里跑,自然是很久都见不到了。”被春喜这么一说,苏曼也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赖名川了,可是仔细算来其实也只是一周多点的时间,可为什么有一种那么漫长的错觉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以前总希望彻彻底底的放个大假,没有作业要画,没有报告要写,没有发表文书要做,就那么放纵自己睡到自然醒,坐在花园里乘凉看杂志,可是真就是有了眼下这样的生活,苏曼突然觉得一下子空劳劳起来,竟然有那么一丝失落和空虚,人啊真是奇怪如何做都不满足,原来放假长休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春喜啊!你去把今天的报纸拿来我看看。”
以前苏曼是最不爱看报纸的了,因为满篇的黑白铅字都是些教条形式文章,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政治,经济,时局如何,再要么就是漫天的各种不入流的广告,最近几年要算还是房地产广告占得版副大些,什么哪里的楼盘开盘,哪里的二期热售,离自己那么遥远的东西,看了也只是一头雾水。出了国满篇的字母更是让她头疼,看来看去通篇不认识的单词比认识的还多,索性就离报纸远远的了。再加上现代信息电子化,很多东西网络的速度远远快于报纸,而且图文并茂,所以在苏曼的印象里报纸似乎怕只是好几个世纪以前存在的东西了。
接过春喜的报纸翻来翻去,不是说这里打仗就是说那里打仗的,这样的天看着这样的新闻更是让人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倒是一条名为《花国总理遇害》八卦新闻吸引了苏曼的注意,其实八卦什么时候都有,只有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八卦的滋生,只是以前八卦不这么叫八卦而已。
“春喜啊!什么是花国总理?”苏曼光知道自己从小就敬爱尊重的周总理,可不知道这上海滩还有什么花国总理,难道是种花种出名堂的人?
“这个我听赵婶子说过,前年上海给窑姐们办了长选美大赛,闹得沸沸扬扬的,选上的都有封号,这花国总理就是这比赛里的一个头衔。”
够前卫的啊!苏曼不禁撇了撇嘴。这大上海真是帝花都温柔乡,军阀连年征战战火纷飞的,那头打的不亦乐乎,这头照样的搞七搞八有的是噱头。
“那这花国总理好不好看?”苏曼还真是好奇,这个年代的选美和现代香港小姐啊世界环球小姐选美比较,会是怎样的不同,这个时代的审美标准和现代又会相差多远。
“这个我哪里晓得,那些个女人关心她们做什么。”春喜说着还一脸厌恶的表情。
不过也是,妓女这个职业即使经历的千百次的演绎,直到现代的公关,公主,小姐等这么欲盖弥彰听上去甚至很文明的注称之后,做这些行当的女子还是被人鄙夷唾弃。可是苏曼真的很好奇这个年代的妓女都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都是书中说的那么长袖善舞娇媚动人,而民国时期的红灯区又到底是什么样子?
越是好奇苏曼就越想去解开自己心中的疑团,可是看看身边的春喜,又是这样闷热的天让人懒散的不想动弹,苏曼暂且把这心思压了下来,反正苏老爷这两天派人看自己看的紧,就算是想出去怕也没那么容易,等过了这几天苏曼定是要找个机会去看看的。就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了,姨太太呢?”除了玩的事,苏曼知道目前当务之急需要她去解决的莫过于白姨太的事情了,这种事情拖一天就晚一天。
“姨太太出去了。”
“打牌去了?”手先苏曼要确定白姨太的行踪,其实这种事情按说她不该管,因为出力不讨好。可是自私点说是为了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过得安稳些,无私点说是为了让这个家庭和谐些,所以苏曼决定这事她得管,至于具体怎么管自己得好好合计合计。
“喂,请问赖医生在么?”
“请问你哪位?”
“我叫苏曼。”
“对不起赖医生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情么,等他回来我帮你转告他。”
“让他到苏曼这报到,谢谢再见。”苏曼挂上了电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说不在不就完了,问东问西最后来了句不在,要是照这种接电话的方法,要是有个急诊什么的,没等到医院估计就没戏了。
这段时间赖名川很少来,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虽然刚才春喜和自己说他的时候,苏曼装作若无其事的淡然,可是心里真就是有点想他了,尤其是那天经历的尤三那件事。不过其实他这段时间也是有打过几通电话的,可是总打电话来让下人接了转达也不是很方便,苏曼说了一次索性他连个电话都不打了,苏曼不觉得有些郁闷,难道男人都是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么?
偌大戏院里,台上依依呀呀的唱着越剧,因为是白天戏院里的人并不如晚上,而且不是什么名角,自然不会那样座无虚席高声喝彩,此时看戏的人也是摇头晃脑品韵品味享受难得的清净,来来往往卖香烟点心的人穿梭与座位之间。
“老何对上头汇报了,上头对你这次任务完成的表现给予了认可,目前根据现下形势来看,南方免不了也要被卷进这场混战当中,直奉那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这边能压下一天是一天,上头的意思是希望尽量安□□们的人在各个派系当中,来个里应外合,最后一举歼灭。”
楼上雅座赖名川认真的与对方交谈,两人丝毫无心于舞台上的剧目。
“恩,目前我已经按照上面的意思,尽量接触租界里的各方势力,只是时机还未成熟,看来要加紧了。”赖名川听了那人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恩,记住急中求稳,无比一切稳妥进行,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动乱了这么多年,如能一举收复也是一件值得百姓普天同庆的大好事,连年征战最是辛苦的就是无辜的老百姓了。”
“你这一趟回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啊!”赖名川和于文宇虽说是留学海外时半路相逢,可两人甚是投缘,一来二去的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自己经过了文宇的介绍认识了何先生,也明白文宇他们是做什么的,经过文宇长期的观察和何先生的考验,加之自己这个医生的身份也极为安全,所以很快也加入了他们。
其实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负责获取些必要的情报以及利用自己可以自由出入一些法国要员的府邸,打点一切需要的人脉关系,以方便文宇他们展开必要的工作,其实具体文宇他们的队伍有多大的规模赖名川不知道,因为每次都是文宇和自己单线联系。
“你啊!别搞得跟那台上唱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搞得我们好想要生离死别似的。”
经过于文宇这么一说,赖名川才注意舞台上正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哭坟的那一段,赖名川很少来戏院,小时候会跟着母亲来这里,可是也听不懂那咿呀呀的戏文,只是觉得用着吴侬暖语唱出来的强调婉转动听,记得一次看的也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时候自己已经大些了,父亲需要坐诊母亲只爱拉着自己来,看多了虽然是记不住戏文却也记得住章节,赖名川顶不爱看最后这段哭坟,虽说这祝英台为了梁山伯殉情难能可贵值得感动,名川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戏文为何母亲每逢看到此处都会动情落泪?他总觉得爱一个人语气与她同穴而眠为何不让她过得更好。
“怎么?感动到了?”于文宇看着赖名川有些发呆的深情笑问道。
“我一个大男人的感动什么,不过这只是个故事,若是真有这样的事,我想梁山伯也定不会舍得祝英台如此这般的。”
被赖名川这么一说,于文宇倒是一愣。
“你小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每次想的都是与众不同,这传说歌颂了爱情的美好与忠贞,是男女爱情的典范,你可知这生不同日死要同穴谈何容易,有几人能似这祝英台。”
“我若有一天早我爱的人离开,我只希望她能过的更好。”看着舞台上梁山伯与祝英台轻快的步伐,挥动着幻化成蝶的寓意,缠绵交错双宿双飞,赖名川却有感而发。
“今天咱们两个怎么也跟三姑六婆似的,看来下次不能来这种地方了。”
赖名川也笑了,是啊!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看着这女人家才喜欢的戏文,感慨个什么劲。一定是是受母亲影响太深了,以前母亲看这个总是要哭成个泪人才肯罢休,自己以前顶讨厌这出戏了,偏就巧今天也没看个花牌,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说话,谁曾想……
“行了,我还得赶晚上的船,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办,自己多保重。”
散了场,两人结伴而出,于文宇拍了拍赖名川的肩。
赖名川也只是笑着点头,自己是独子,念书那会和瞻天在一起自己总像个哥哥一样照顾他,帮他打掩护。遇到了文宇他才觉得还有比自己更像个哥哥的人,话虽不多可就是那么一句却也语重心长,走到哪里都帮自己想的极周到,父亲在家里极严厉很少对他和颜悦色,按照父亲的观念棍棒出孝子,虽说他省心没挨到什么棍棒,可是到底也是被父亲那脾气弄得父子总是不那么亲近。
看着于文宇远去的背影,回头看了看被收起的花牌,不知怎的那最后的场景和文宇说的话还在脑子里盘旋,赖名川知道此刻自己突然很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