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洛一狸

1、薄荷

　　一个星期前，这条街上多了一家三十平米大小的花店。
　　“老板，哪些是比较好养活的？”卓祯弯着腰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一盆盆只在电视和图片上看过的绿色盆栽，家里从来没养过什么动物植物。
　　孟清宵亦步亦趋跟随在侧，颇为热情，“好养活的，仙人掌是公认排第一的。”
　　“有没有好看点的？”女人都很注重外表的，买回去不满意岂不是浪费了。
　　孟清宵随手取下离自己最近的一盆薄荷，“这个怎么样？”
　　卓祯双手接过盆栽，“看上去还不错。”
　　那是一只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塑料花盆盛着的薄荷，由于刚刚浇过水，叶片上还盛着晶莹的小水珠。叶脉分明，叶缘锯齿整齐，茎叶密茂繁盛，凑近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薄荷，适应性强，高雅美观，物美价廉。”
　　“那养它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卓祯回头，却发现二人的距离再进一步便是脸贴脸了，慌忙红着脸低下头。
　　“薄荷，喜温和湿润环境。盆土易经常保持潮湿，但是不能浇太多水……”孟清宵极尽所能地将各个注意事项描述地繁乱复杂。
　　尽管对方的语速不急不缓，卓祯还是记忆混乱，浇水施肥光照之类的词汇在脑中不停旋转，他不得不开口打断道：“那个，有没有说明书？”
　　孟清宵勾唇轻笑，“没有。不过本店提供齐全的售后服务。”
　　售后服务都是空口白话，卓祯无奈摇头，反正也不是自己养，“那就它吧。”
　　“那么，请填一下这些资料。”看着卓祯因疑惑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孟清宵对事情的进度非常满意。
　　接过纸笔，内容不多，无非是地址电话之类的联系方式，卓祯半趴在收银台的桌子上认真填写，“这个地址要填到什么程度？”
　　“请详尽到门牌号，以便本店提供□□。”
　　卓祯突然回起头，“对了，我待会儿还有事，你们能不能明天送货上门？”
　　孟清宵笑意更深，“当然可以，您什么时间有空在家？”
　　卓祯签完名字，把纸笔递还给孟清宵，“明天下午两点以后吧。”她明天早班，应该下午会回家休息吧。
　　“一定准时送到，请慢走。”看着右下角工整的签名，孟清宵愉快地决定今天提早关门养精蓄锐。

　　地址所写的小区都是六层建筑，没有电梯，孟清宵捧着精心挑选的薄荷一口气奔上顶层，在601室门前缓和气息，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身着白色碎花睡衣的年轻女人，设想中的万种可能之一。
　　“您好，我是来找卓祯的，请问他在吗？”孟清宵表情和善，私下腹诽，身高一般长相一般气质一般，勉强六十分。
　　女人倚在门框边，伸出纤长的手指，“你不是来送薄荷的吗？”
　　“是的，但是本店工作原则之一就是一定要将物品亲手送到客户手中。而且，我是卓祯的老同学，正好叙叙旧。”还不让客人进门，不识相，扣分！
　　“那你来得不是时候，他至少六点以后才会回来。”女人话语间分明透露着不耐，下班回来就等着签收完毕去午睡时碰上这么拖沓的送货员，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态度恶劣，扣分！孟清宵笑容更加灿烂，“可是是他昨天让我这个时间过来的。”
　　“他只告诉我，今天下午会有人把薄荷送过来。”女人站直身体，一手扶着门边，随时打算关门送客，“你现在是打算让我签收呢，还是六点以后再过来？”
　　孟清宵掏出手机，翻出昨天存好的号码递给女人，“那这个是你的号码还是他的？”
　　女人探头瞄了一眼，“我的。”
　　孟清宵很抓狂，现实偏离了计划的轨道，措手不及。
　　“您能告诉我他的号码么？”孟清宵开始怀疑，卓祯他到底是没认出来还是故意的！
　　“自己要去！”耐性磨光，女人转身甩门。
　　扣分扣分扣分！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起卓祯，那个脾气超好的好好先生。
　　以前是同学，天天在一起都习惯了他的包容，这样的人总是很容易获得朋友。再见卓祯是意外，突然发觉对他已经不单只想做朋友。回想起来，卓祯对自己的照顾是特别的，自己对卓祯的关心也在不经意间累积。原本想，过去就算了，人生总有遗憾。可是现在相遇了，就绝对不要错过，这是他的原则。
　　“你已经很幸运了。”
　　倏然回头，阳台上的铁门照射的阳光被黑影遮住了大半，卓祯背光站着。有那么一瞬间，孟清宵觉得他像是来救赎自己的使者。
　　上午特别和同事调了班，从家里搬了把小木椅坐在天台的门后，边看着小说等着那人到来，比预料中来得早。卓祯缓步走下楼梯，“她没有骂你，不错了。”
　　“为什么？”孟清宵不禁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为什么分别后不再联系？为什么搬家也没有留下新地址？
　　“如果一切都得不到回应，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你的为什么都会有答案。”相对而立的两个人都有种时空交错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一切回到离别时刻，“你还有为什么吗？”
　　沉下的脸上重绽笑容，孟清宵一手揽过卓祯的肩膀，就像多年前一样，“没有为什么。只有对不起。”另一手抬高手里的薄荷，低声耳语，“薄荷的喻义：再爱我一次。”
　　卓祯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这是我姐姐家，我住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