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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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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乏力,四周柔软,象跌进一堆棉絮中而不能解脱。白居易在十五、六岁时就曾写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莫名的,印在了我此时的思维中,是啊,我就象原野上的那滩野草,即使重复着枯萎,只要来年还有春至,必定会再生。连我自己也惊叹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是的,我确信自己没有死亡。
耳边一直有人喊我的名字:江川、江川!小川小川!
我隐约看见父亲在天井里浸水果,放在深深的井底,笑意盈盈的叫着我小名:川川,过来吃西瓜。时光如飞梭,流光异彩间仿佛回到了童年,父亲枯燥的双手捧着翠皮红瓤的瓜果递过来,扑鼻的是水果的清香混合着父亲汗水的咸涩味。
我问父亲,如果真的象唐漱石所说的,为什么你还要在贫困中受苦。父亲微笑着,回头望了眼母亲。我曾在林霈榆微笑时见过这种神似的表情……
忽然一杯褐色晶莹的酒精放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空间成了两年前的THE KEY,昏暗的灯光,还有一张惊艳的脸蛋。
“男人都是欲望驱使的动物。”他妩媚的笑着,展现出未曾有幸见识过的美艳,“我长得还不赖罢?”
“林霈榆。”我喃喃道。
LIU步过来,他们俩抱作一团,亲昵的冲我微笑。接着唐漱石也挤了进来说,“川川,既然他们俩相爱,你就成全他们罢,这样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跳起来,拉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LIU突然间大哭起来,责骂我横刀夺爱,而林霈榆则冷冷的旁观着一切。唐漱石冷笑着,“川川,因为你一个人,害得我们所有人都遭殃。你不但想霸占林霈榆,你还让我心神不宁,LIU已经病得那么重了,你居然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你够歹毒。”
父亲赶了过来,把他的儿子护在身后,“我不允许你们这样说我儿子,他没有过错!”
母亲在父亲身后哽咽的哭泣,“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阴暗里,一个猥琐的男子在摇晃。
王巧兮摇晃着无名指上银光璀璨的戒指,“我是林霈榆的妻子,而你,是林霈榆的情人。即使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你永远不能变成光明正大的伴侣。”
我绝望地后退,后退,撞上了一辆车,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落在地上。车停了下来,有人从车里走出,蹲在我面前。他摘下墨镜——王骋东阴险的笑着,手指划过我脸庞,沾染了鲜血,“我要你们血债血偿。”然后用一块白布蒙住我。
……
“你说他昨天就该醒了,怎么到现在都没醒?”
“医生说的话病人都会听吗?”
怒!“你算什么专家!?要是他今天还不醒,我就拆了你的招牌!”
轻笑,“唐唐,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江川他成植物人了。”
片刻的隐忍沉默。
“你放屁哪,院长都说没大问题,你再敢胡说,我!”
“拆我招牌是罢?哈哈~~~就许你骗林霈榆,不许我开个小玩笑啊,小气鬼。”
这两个人的对话闯进了我的世界,好容易能睁开条缝,周围的景象模糊而空荡,慢慢的,我认出了唐漱石,他正吃了憋,气鼓鼓的指着我,质问另一个人我为什么还没有清醒的原因。
“还是不醒的好,你想想,他醒过来肯定得问林霈榆的事,你说你怎么回答?”穿白大褂的那人谆谆教导着,我心里猛一个惊,大脑不顾受伤的肢体,完全清醒过来。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挣扎着坐起身的,唐漱石一直问我好不好,哪里痛哪里难受,我答他的只有一句话:林霈榆呢?
唐漱石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我伤到脑袋了,一会又说我小腿骨裂,幸亏摔在了厚草坪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等不到他罗嗦个没完,龇牙咧嘴的掀起被子要下床,那一直站在旁边的人走过来,将我拉回去,“躺回去,你这样子能去哪?”
我低头一看,右腿上着石膏,一直裹到脚踝。
“你又能去哪里找?”
此刻,我忽然发觉到自己原来一直被林霈榆保护在安全的范围内,一旦出了事,我居然都不清楚哪里去找‘饲主’。
“撞我的人是王骋东?!”我调高了八个音节,用虚弱的声音叫了出来,却遭到否定。
“不可能。”唐漱石遗憾的摇头,很认真的在我身上盖好被子,对着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耸耸肩,转身带上门。
“林霈榆是不是被他爷爷抓走了?”
他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他生气了,盯着我,良久松口气,重重的坐在床边,“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明明知道!我勃然一脚将他踢下床,唐漱石被我的举动吓的险些回不了神,站起身的时候还象看怪物般看着我,突然抱着我的腿叫道,“你居然用这条腿,你居然把石膏都踢裂了!”
“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么?那你凭什么说撞我的人不是王骋东!凭什么?就凭你一副友善的样子照顾我,就凭你所谓的喜欢?我是受宠若惊!唐少爷,能否收起你玩乐的心态,不要把我看做一个得不到手的玩具来戏弄!”
唐漱石气得脸色发青,面孔上仿佛有电流通过的抽搐,只差露出森冷的犬牙,否则就是头野兽!
“江……川……”他咬着二字,要把每个音节都咬出碎裂声,“你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非要我向林霈榆那样粗暴才算是真诚对你?可笑之极!我唐漱石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剩下那句真的就是对你江川讲的,你可真行啊,气得林霈榆不够,连带着我也要被你气成疯子!”他哼了一声,“好,既然你不信,我就什么也不说!你自己去找,找断了腿你别哭,没人会心疼你了!”
门被摔的几乎散了架,耳膜周围还徘徊着嗡嗡声,一下子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骤降,想不到没几天功夫就习惯了有人粘在身边,现在那人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胸口就这样被洞穿着无法愈合。
我揉揉腿,现在才渐渐地感到痛,那是一阵阵急促的疼痛,周而复始的愈加强烈。在每次疼痛周期的空隙简直成了无欲无求的天堂,只想临近的痛能缓些时候到来,好让我喘上口气。
我拄着拐杖去打电话,家里没人,公司没人,手机关机,王骋东的手机也一样。厚着脸皮去见LIU,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再也不象过去那样焦虑不安,一股颓然淡漠的神情似乎成了他未来几年的面孔。
“你伤的不轻,怎么还不回去躺着。”LIU跟我一样,被撞的人知道接近死亡的恐惧,之后就成了两种极端。一种是害怕,一种即成了他这样的无谓。
我给他削苹果,默默的削着,直到发现手里被去了皮的是柑橘,而苹果已经全部‘裸露了肌肤’。放下刀子,我沉闷的问,“LIU,他走的时候说,有个孩子被绑架了。”
LIU看了我一眼,又别开脸去。
“他家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LIU口气生硬的质问道,“你去了只能添乱,你气跑了唐漱石不够还想在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
脸上象被人扎了刺,发红发疼,“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那天说了胡话,把唐漱石气坏了,可是几天来找不到他,他也不愿见我,想道个歉恐怕也做不到了。
“对,你都是无心的。但你也该考虑考虑别人的心情!”
我现在除了找人,腾不出空挡想别人的心情了,“……那,我先回去了。”
临走到门口,他叫住我,“江川,你别怪我对你刻薄。这里的人,都因为你是林霈榆的心上人才对你照顾有加,你不懂回报至少也要懂得感激。”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现在很讨厌我罢,对你这么凶,以前的LIU都舍不得对你大声说话。”他喃喃自语的说,“反正,我只是个反派的小角色。”
曾几何时,这种念头在我心里根深蒂固的滋长,却在不久前被人连根拔走。现在却在LIU的心里扎根,他正受着我经历过的痛苦,并且开始有了另一个‘江川’的迹象。茫然的表情,无光的双目,对现实的绝望,无所期待的度日……
“我这样说你,很反感罢。谁也不会想到,其实我的本性是相当讨厌的。”
我折回头,靠在墙上想了会。
“我常去酒吧并不是为了见林霈榆,只是为了看看你,那个时候给我的感觉,你是我的父亲,而林霈榆就是我那个母亲。”我笑笑,为自己不协调的比喻感到不好意思。“我很爱我的父亲,他有种力量,能平和我的心境……非常的喜欢。”直到现在,每当我想起父亲谦和的微笑时,心里多少能得到些安慰。
回到病房时,主治大夫就在门口伏击着,发现目标靠近,立刻窜出来一把将我擒住。他也气,说没见过我这样的重病患者,非得打折了腿才知道躺在床上。我急忙道歉,连累太多人,若不是LIU提醒,恐怕还要任性下去。
大夫就是那天跟唐漱石一起的男子,他复姓‘百里’名‘云游’,光是一个名字就让我羡慕半天。
他将我丢在床上,检查我身上的伤处,幸好并无开裂破损。我也担心伤口不能愈合,因为我迫切的想复原,想出去!
“大夫,您跟唐漱石是不是挺熟悉的?”
他嘟着嘴,想半天才答,“我是他的初恋情人,哈哈,你脸红什么?”
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一点不假,是GAY的,必定会在周围慢慢发现更多的‘伙伴’。
“没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两个月,如果你不再乱跑的话,奇怪,你腿上没有神经吗?走路应该很痛才对嘛。”
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的某件事,痛不痛的倒也没多在意,就是有时候腿肚子痒,只好向隔壁织毛衣的阿姨要了根竹针,伸进去挠挠。
两个月,怎么等得及,六十天的时间别说救一个孩子,连生个孩子都能满月了。
“你急有什么用,不如等林霈榆出来接你罢。”
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吐吐舌头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