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茉莉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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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鬼魅一般的黑天
夜深时分。
鬼魅一般的黑天。
在一片漆黑中，我宛若听到了由远到近的歌声，断断续续复又戚戚哀哀。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歌声越来越近，却压抑的令我窒息，我绝望的瞪大双眼，望向蚊帐外空洞无边的黑暗，那歌声如同枯藤，将我层层纠缠，我仿似被紧紧扼住喉咙，想尖叫却发不出声，嗓子发出嘶哑的呻吟，错愕的看着蚊帐外那张脸，她头发凌乱而又面色憔悴，目光茫然却蓄满哀怨，她忧伤的望着我，哑哑的唱着那首歌，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仿佛不知疲倦不知停止。
我伸出一只手，想抚摸一下她憔悴的面孔，手还未触到，那张面孔就突然如云雾般散开，化作一团白烟，飘向遥远的星空，只剩下孤寂的歌声缠绕在夜幕中...
我知道，她就是我。
而此时，灵宝而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含笑的望着这一切。
二，我的亲爱的
我的亲爱的，你们在哪里？
三，灵宝而
这些天，总是在做一个梦，梦里有张模糊的脸，微卷的长发，性感的薄唇，冷漠的眼神，以及漫不经心的笑容，这张脸离我越来越远，突然间，漫天大雪，雪中出现一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梦境之中，她漫不经心的伸出根手指指着我说，茉莉，你这个傻瓜。
醒来后，满额大汗，恶狠狠的拍向枕边人的屁股，灵宝而，你这个混蛋。
灵宝而揉着惺忪的眼睛，呆了一会，突然跳起来大骂道，茉莉我操你大爷。
我说我梦到你骂我，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我天天让你住我这里，陪吃陪聊陪睡，你居然骂我是个傻瓜，靠。
灵宝而漫不经心的穿衣服，捋了一下凌乱的长发，懒洋洋的讲，操，没办法，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堆傻逼守在我家门口，我还郁闷呢，你说我多可怜，有家不能回，住这种狗窝。这次轮到我跳起来，我相当愤怒的说，你他妈活该你，谁让你天天拈花惹草，招来那么一群小苍蝇，你都那么大人了，就不能安生点吗，少给我惹点事。只见灵宝而振振有词：没有身体的摩擦，哪来爱情的火花，我不就是爱情小火花烧得旺了那么一点点嘛，行了，我的事你就别管了，谁像你，就知道守着你的君生，真是没出息。
灵宝而，我的挚友，我的亲人，我想上一世也许我们就是青白二蛇，纠缠厮磨于紫竹林间，上孤山，踏苏堤，守望着雷峰塔倒等候着西湖水干，所以今世才会没完没了的上演啼笑因缘。
那时我们都只有7岁，当我在雪地里跌倒的时候嚎啕大哭的时候，灵宝而笑吟吟的冲我伸出手，她说，不怕不怕，我叫灵宝而，你呢。我低着头说我叫茉莉，她随即哼出一首很好听的民谣，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她的歌声，如同天籁。
可惜灵宝而生活的并不幸福，虽然她的名字又灵又宝的，可是家里却是穷的叮当响，去她家找她时不是在做饭做衣服，就是在洗碗洗衣服。长大后的灵宝而不无鄙视的说，幸好我妈就生我一个，要是生两个，我们估计就要叫金山银海了，哈哈哈哈哈。
灵宝而高中没上完就辍学跑广东去了，响应国家的建设沿海城市政策，迎着改革开放的大好局势，奔向一部分先富起来人的地方，从此，她将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满身尽带荣华富贵。
我只记得她走那天，风冷飕飕的割着我们的脸，灵宝而挥舞着她的小瘦胳膊，很朴实无华心平气和的对我说，他妈的这破地老子再也不回来了。
再见到她时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妖艳无比的绿色眼影和唇角一丝如有若无的媚笑，良久无言。
她则亲热的搂过我，点燃一根爱喜，深深的吸了一口，悠悠的吐出一个个烟圈，笑着说，你怎么越穿越土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看你的眼袋，腰也粗了。说完掐了烟，顺手拿出兰蔻的蜜饼仔细的的补了妆，捋齐了额前的落发，漫不经心的对我说，我这次回来可能就不走了，找个人嫁了算了。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她走时的愤青样，满脸严肃而满腔热情。
四，他轻轻牵起我的手
君生曾经对我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想，此生能与此君共度残年，终老厮守，乃我之幸亦。
他大我七岁，仪表端正，收入稳定，烟酒不良嗜好皆无，不好女色，未来岳母视之为乘龙快婿。我清晰的记得，那晚月光微凉，树影婆娑，他轻轻牵起我的手，说，你是一个像茉莉花一样的女人。你知道的，女人很容易在这种时刻被这种话语所打动的，为之着迷，甚至疯狂。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感情稳定，偶尔出现争执，婚期尚在考虑，有了一些积蓄，每个星期在一起两或三个晚上，没有厌倦，亦没有审美疲劳。
见到灵宝而后，我没精打采的回到住所，对着镜子怔怔的发呆，平庸的面孔，脸色暗黄，头发由于极度缺少营养和滋润而愚蠢的蜷曲在脑袋上，还有一块硕大的白色头皮屑顽强的粘在头皮上，想起灵宝而那一张极其生动的脸孔，我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对于一个26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我的确为自己的不堪感到悲哀。
君生见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眯眯的把我揽到怀里，对我的脸仔细看又看，左右端详良久，缓缓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俺媳妇是比较丑，然后装作一脸无辜的说，可是俺还是这么爱她呀，咋办，爱咋咋办把。天知道我那一刻多么想踢死他。
可是第二天我还是独自跑上了街血拼了百货公司，最新蜜饼和绿色眼影，橘色胭脂，广告上那种超长极致卷翘睫毛膏，玨色唇膏，channel的No.5，我甚至花了4000块买了双近十五公分的高跟鞋。而这一切代价意味着我要给公司白打三个月的工。对着小镜，小心翼翼的涂抹和装饰，半个小时后，镜子出现一张陌生而空洞的脸壳，如同一张僵硬的面具。我呆板可笑的面孔和欲哭无泪的表情交辉相映的构成一副绝妙的画面。
灵宝而推门而入，猛的愣了一下，然后尖声的哈哈大笑，指着我的脸竖起拇指，笑得喘不过气的说，你，太牛逼了。
她一边帮我用化妆棉卸妆一边告诉我，我的脸色过暗，就要用象牙色的粉底打底，本来眼皮就肿，绿色眼影只会看起来更肿，橘色的胭脂要擦在腮上而不是颧骨处，我的气质用香奈儿五号一点也不合适。我的脸一阵青红黄黑闪过，灵宝而戳戳我的脑门，懒懒地说，你啊，干吗不找我逛街，咱最大的能耐就是花钱。
我突然紧紧的抓住灵宝而的手，我问她，你告诉我，这几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想什么。灵宝而猛地挣脱我的手，低声说道，你不要管了，我还是我，一点没变。
我看到，她的眉目间满是怆然。
五，原来，你真让我难过
灵宝而还是涂着绿色的眼影，擦橘色的胭脂，一举一动间的别样风情，注定了让她走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微卷的长发永远散着诱魅的香气，我想，哪个男人如果枕在这么一头香艳的发上，一定会倒过去，匍匐在灵宝而脚下，为之屈膝折腰。
事情果然按照我想象的一切的发展，灵宝而开始疯狂的换男朋友，往往是一个倒下去，千百个站起来，前仆后继，永无止境。她漫不经心的笑容总是挂在唇上，迷人却冷酷。
经常有醉酒的男人在雨中站在灵宝而楼底下放声唱着情歌，灵宝而冷冷的说声真他妈烦，卷铺盖搬到我的住所，每日畅谈彼此心事，一如少年时的我们。
君生却一脸嫉妒和不满的对我说，亲爱的，我们一周没有一起吃饭了。不想被灵宝而听到，她说晚上一起吃啊，我们一起做饭啊。晚上每人都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菜，开了整整一打的喜力，喝到兴头上，灵宝而又摸出一瓶五粮液，大家继续喝，席间，灵宝而不停的讲荤段子逗得君生乐的要命，看着灵宝而夹着烟的手在空中比比划划，和她嚣张妩媚的笑容，突然间，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看到君生已经靠着椅子疲惫的睡去，我们的手还是紧紧的握在一起，心里突然间暖了起来，灵宝而一脸内疚的看着我，红着眼睛对我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一拳过去，笑骂她，我不是好好的吗，还没死呢，你哭个什么劲啊，奔三的人了，不嫌丢人啊。她终于傻乎乎的笑了，我想，那一刻我们的笑容，那么纯粹，那么洁净。
在医院呆了那些天，虽然君生和灵宝而轮流来看我，可是很多时间还是很闷的，有一天我独自在医院散步，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抿着嘴认真的叠这千纸鹤，她稚气的告诉我，叠到999只，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突然间，我激动起来，萌生了叠千纸鹤个想法，立刻屁颠颠的去找材料，突然想起我屋子里面还有一个大的透明的玻璃缸可以乘放那些美丽的千纸鹤。
我想，等我叠到999只时，我就嫁给君生。
当我刚踏进屋子的时候——
我看到长的短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我看到修长的有力的腿自然而然的纠结在一起。
我看到女人绯红的脸颊和男人颈上刺眼的吻痕。
我看到君生慌乱的眼神，还有灵宝而冷漠的笑容。
哦，灵宝而，我的亲爱的，原来，你真让我难过。
六，不停的抽烟，不停的思索
我开始不停的抽烟，不停的思索。
当我站在街角熟练的从烟盒里衔出一根三五时，低头点燃时，我又开始我今天的思索之旅。
我每天都在不停的思索，思索各种各样的问题，大到思索纳斯达克的未来走势，小到思索晚上吃什么饭。
奇怪的是，我从不思索有关于爱情的所有，这让我自己都感到奇怪。
我习惯于一边抽烟一边思索，有时候我抽爱喜，KENT或者520，它们淡淡的薄荷味让我着迷。有时候我抽白七星，凌冽清冷的味道让我为之一颤，很多时候我还是抽红双喜或者三五，把它们独特的气味吸进肺里的那一刻，我就问更加清晰的思索出我要思索的东西。比如生命，比如年华。
当我低着头一边吐掉烟蒂一边聚精会神的思索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那是我花了4000块买的而一天没有穿过的鞋子，抬起头就看到灵宝而不屑的眼神，她不无鄙夷的说，那天我们都喝醉了，是我勾引他的，我也想有这么一个男人，对我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可是我从小就没有你命好，你知道在广东陪一个能当你爸爸的人睡觉什么滋味么？这世上没人爱我，他始终爱的是你，茉莉，你这个傻瓜。
是的，我想我是的。
而今晚，美丽的灵宝而坐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动人的向她身边的老外大亨绽放笑颜。
七，歌声唱不停
深夜，我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开始思索一个叫君生的男人。
当我看到他们在床上时，我微笑的退后，转身，离开了那个城市，关掉手机，独自来到了西藏，仰望神圣的布达拉宫，和天天天蓝，抚摸着那些神秘的转经筒，听着喇嘛们的诵经声，我想我已经将他们遗忘。
很快的，我听说，一辆入藏客车遭遇雪崩，无人生还，而我的君生，正捏着我曾送他的银戒，期待的向我奔来。
他曾是我的至亲至爱，他曾是我的天地神明。
我曾经多么敬仰他，崇拜他，热切的追随着他，匍匐在他的脚下为他疯狂。
我曾经贪婪的呼吸着有他存在的空气，也曾经绝望的面对着散落满地的心碎。
君生，我的亲爱的，这些你都知道么？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歌声唱不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茉莉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