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7、第七章

　　红日彻底西沉，而天空中星月的光芒还没有大盛的时候，狐九儿在密林腹地的一个矮坡下找到了昏迷的二皇子。他的背上中了三箭，战马已经不知去向，只一个人孤零零的趴在荒草最茂盛的所在。狐九儿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化形，冲过去将二皇子扶起。
　　他的伤很严重，虽然三支箭都没有射中最要害的地方，但是恐怕也伤及了肺腑，加上失血过多，如果不马上救治，别说他只是个凡人，即便是个修仙的狐狸，怕也是挺不了一时三刻了。狐九儿记得方才来时，曾在断崖边发现一个隐蔽的山洞，立刻掐了个诀，只见一阵狂风扫过，再睁眼时，她同二皇子已经都在山洞当中了。这狂风摄人的法门，是狐狸修仙过程中的必修课，不过狐九儿资质太过平庸，四百多年里只成功摄过几只小白兔，只没想到，这危难时刻，倒激发了她的潜质，居然一次就让她成功了。
　　匆匆在洞口设了个禁制，狐九儿再次奔回二皇子身边，却又一次为了难。那三支箭还明晃晃的插在二皇子的身上，不拔出是不行的，可是她也看过二皇子给她治伤，箭拔出的同时，是要敷药才能止血的，不过她刚刚已经翻过，二皇子身上居然没有任何药物，而她又哪里来的伤药呢？
　　她无助的蹲在他的身边，二皇子的肤色已经变得很苍白了，他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清醒过，如今，呼吸似乎也弱了，她要很贴近他，才能听到他细细的喘息声。她没有伤药，没有灵光的法术，这一刻，她忽然很痛恨她自己，四百九十九年半，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手攥成拳，懊恼的捶打胸口，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没有伤药，也没有灵光的法术又怎么样？她不还是一只有道行的狐狸吗？有道行的狐狸都有的是什么，不就是那一颗内丹吗？虽然不能活死人、生白骨，但，止血应该没有问题吧？虽然——虽然她还从来没试过将内丹吐出来，更不用说拿来救人；虽然，狐狸洞里所有的狐狸都说，内丹是最宝贵的，绝对不能轻易离体，但是，凡事总有个第一次不是吗？她再不迟疑，盘膝坐下，慢慢的，一颗晶莹的闪耀着白光的圆球，一点、一点的从她的口中飘浮了出来。
　　手起，三支箭被快速拔出，狐九儿再轻轻将内丹贴近到了二皇子的伤口之上，念诀催动，只见那闪耀着白光的圆球轻轻转动起来，二皇子伤口处原本喷涌的血却渐渐的少了，停了，伤口一点、一点，居然有了愈合的架势。她真的成功了，这个方法竟真的可以，老天竟如此厚待她，那一刻，狐九儿快乐得恨不能跳起来，可是她跳不动了，她只觉得好累呀，内丹外包裹的光滑瞬间黯淡，她只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又像是受了内伤，五脏六腑都开始隐隐作痛。再坚持一下，她在心里说，可是身子却软绵绵的趴在了二皇子的背上，那内丹若有所觉，轻盈盈的飞向她，赶在她昏睡过去之前，“嗖”的钻回到了她的口中。
　　山间独有的和着草木气息的风，伴着啾啾鸟鸣声，将沉睡中的狐九儿唤醒，她有一刻的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狐狸洞，所以并不忙着起身，而是伸展四肢，准备打个滚，结果身下的石台却显然并不平整也并不如记忆中的坚实，她不过刚刚翻了半个身，依然听到一声闷哼。难道她还没有修成仙身，身下日日睡着的石台倒先成了精，狐九儿虎了一跳，彻底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二皇子被她压在身下，这时正努力的侧过头来看她。
　　“姑娘，你醒了？”狐九儿很惊慌，她不知道二皇子在这么个山洞中看到本该呆在皇子府里等他的小白狐会做何感想，只是这惊慌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她已经被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吓到了，他叫她什么？姑娘？狐九儿瞪大眼，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竟不是狐身，而是——人。
　　“姑娘？昨天是你救了我？”二皇子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一身白衣、一脸惊慌或者诧异的小姑娘，忍不住轻轻微笑，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多谢你了。”
　　“没事，”狐九儿回过神，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可是她年纪不小了，也算有阅历，还记得收起惊慌，上下看了看二皇子才说，“你觉得怎么样了？伤口还痛吗？”
　　“还好。”二皇子仍旧微笑，狐九儿看到，他的嘴唇都裂开了，想了想说，“你渴吗？我去找些水给你？”
　　“那就有劳了。”二皇子确实焦渴得厉害，背上的伤口也疼，顾不上客气，只是眼看着狐九儿站起来，一蹦一跳的往山洞外走，却又急忙叫住她，“姑娘，小心点。”
　　“嗯，我马上回来。”狐九儿转头看他，正对上他温和的眼眸，心底忍不住轻轻一颤，仿若那里原本种着一株花，正在这一刻绽放，所以满是喜悦的。原来做人的感觉居然这么好，原来可以回应他的每一句话，这种感觉，居然这么幸福。
　　密林中自有水源，狐九儿寻了两三片大树叶做成小小的水碗，满满的盛了一小碗清泉水，又在泉边不远处找到了几株药草，她虽叫不上名字，可却知道这药草恰恰可以治疗外伤，立刻欢欢喜喜的采了，才一阵风的回到山洞附近，再小心的一步步走进去。
　　她离开了不过一刻，二皇子已经靠着石壁坐了起来，唇色依旧苍白，只是看起来到底不似昨夜的虚弱。
　　“喝水吧。”狐九儿跑过去，习惯的往他身边一依，将水碗捧到他的唇边。二皇子似乎怔了一下，但到底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凑在她的手边，将一碗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那时候就总觉得，以前我们仿佛就是认识的，可是实在想不起来曾在何处遇到过，于是我就想，或许是上辈子吧。”很多日子之后，当二皇子牵着她的手，将她拥在怀中，与她共看落雪的时候，曾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