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25、第二章

　　“馨儿姐姐，你不是这么孤陋寡闻吧？”见容馨儿听到玄漠的名字后，却怔怔的全无反应，翠翠震惊了，越发的瞪圆了眼睛，用十分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怎么可能呢？这真让人没法想象，你竟没听说过玄漠帝君？玄漠帝君耶，馨儿姐姐，我没记错的话，你不也出身狐族，虽然白狐同九尾天狐的差距不是那么一点点，但帝君他统领狐族万年，你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之日，难道不曾去朝见过他？还有，还有，你这次下凡历劫，回来难道不曾去谢恩？”
　　容馨儿好一阵没出声，她的本身确实是白狐一只，翠翠说的也确实是天界的规矩，按理说，她历过天劫，白日飞升之时，是该去拜见过这位玄漠帝君的。可是，按照碧色姐姐的说法，她后来还犯错下凡去历过劫，然后不知道出了什么差头，回到三重天的时候，她却记忆全失。哎，算了，反正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她的记忆很短暂，从她在三重天一觉醒来算起，至今不过区区二十载，而这些年，既没人说，她历劫归来也要去拜见这位玄漠帝君，那就当她不知道这件事吧。
　　“原本以为你自然是见过帝君的，哎——馨儿姐姐，要我说，等蟠桃会过后，你实在该去央求一下碧色姐姐，求她好歹帮你想想办法，这记性不好的毛病可大可小的，想来兜率宫里，或能求到一丸治这病的金丹。实在不行，听说这世上还有一块石头，名叫三生石，人站在石头前面照一照，就能知前世今生之事，大概对你也很有些帮助。”翠翠叹了口气，她到这三重天上不过三百年，大多数日子又都守在蟠桃园里，三重天上的大人物，她听到的多，真正见过的却屈指可数，想不到容馨儿仙灵比她长这么多，却也没什么见识，不免有些扫兴，只是想到听来的传闻，又很快眉飞色舞起来。“你知道吗？她们都说，今年玄漠帝君也会出席蟠桃会的，嘿嘿，听说他已经许久不曾在三重天上露过面了。我还听说，帝君的容貌俊美非常，一直是三界中，最最出色的美男子呢！不知道这一次，咱们能不能找机会溜进瑶池去，偷偷看上一眼！”
　　容馨儿微笑，翠翠说到玄漠帝君的相貌时，眼睛冒出的全是朵朵桃花，期待溢于言表，倒叫她不好打击她了。只是瑶池平日里，已不是他们这等小仙能随随便便游玩的所在了，蟠桃会更是仙界盛会，四海八荒只有名号响当当的神仙才能获得邀请，岂是她们说溜就能溜进去的？
　　又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阵子，翠翠将新打听来的八卦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说完一遍之后，就开心的跑开，自去找下一个爱听八卦故事的小仙去了。容馨儿的耳朵得到了清净，可是这惬意也只是片刻的，这蟠桃园太安静了，翠翠一走开，周遭仅剩的，就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一阵风吹过，蟠桃树的叶子传来的沙沙声。世人都说神仙好，可是又有多少世人明白，在几千上万年的岁月里，日日面对眼前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一个人孤孤单单度过，又是怎样一番寂寞呢？想到这里，容馨儿长叹了一声，她才回来三重天二十年，就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翠翠那么爱说八卦了，这岁月漫漫，不给自己找点有趣的事情来做，时间实在是不大好打发呀。
　　当然，为了打发时间，容馨儿也很快的给自己找到了适合的事情来做，这正午天气正好，回房睡觉实在是早了点，但在树荫下打个盹，却是再惬意不过，她只答应了碧色姐姐不乱走了，所以现在这样，就守着自己的蟠桃树，睡上一个午觉，总没问题吧？
　　同最近这段日子一样，容馨儿只觉得自己刚刚睡着，梦境就接踵而至。迷迷蒙蒙中，她只见“铮铮”几声，似是有人在调弄瑶琴，紧接着，曲声悠扬。蟠桃园内素来寂静，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梦中听到了声音，断断续续的琴声落入耳中，立刻让她生出了几分好奇。既然知道是梦中，容馨儿几乎没有多想，就顺着琴声找了过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再不见高大的蟠桃树，倒是出现了一大片灿若朝霞的花海，花海的尽头是一座青色的小山峰，山峰之下，溪水如玉带般，盘旋蜿蜒。
　　琴声便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容馨儿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倒是鼻端渐渐被各色的花香充满，她从未做过如此有声有色的梦，一时竟恍惚了，只觉得眼前的景色熟悉非常，竟不像梦中，也不像是第一次来。
　　既寻不到人影，也忘了来时的路，容馨儿迟疑了会，才开心的干脆坐在了花海当中。她人在梦境，梦醒自然还在蟠桃园的老桃树下，实在不用为了迷路而发愁，倒是眼前这些全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山花，可以利用这段无处可去的时光，编个花环来戴戴。
　　手指触摸花茎的感觉，竟也十分真实，容馨儿一朵一朵的挑着喜欢的颜色摘着花，正自开心时，忽听得有人在耳畔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那声音太过近，容馨儿只当时此间的主人发现了她的存在，拿人的手短，看着眼前一地被她摘下的花朵，这一瞬间，当真是惊得她几乎跳起来，可是等她匆忙抬头四顾时，却只看见，遥遥的溪水边，站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一头墨黑的长发垂在身后，怀中抱着一张瑶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
　　那个女子并不快活，甚至非但不快活，反而还充满了忧伤，容馨儿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从一个遥遥侧影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她就是知道，尽管眼前风景如画，但那个弹琴的女子，心境却苍凉而绝望。
　　编了一半的花环，从手中跌落在地，容馨儿一步一步的靠过去，想要安慰那个伤心的女子，只是当她终于走到足够近的地方，伸出手，想拍拍那女子的肩膀时，却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从那女子的身上轻巧的穿过。
　　“五百年了，帝君果然心如铁石。”就在她惊愕的同时，那女子却忽然转身，幽然的说道，“此去凡尘，自然是归来无期，帝君从此……帝君从此自是再不必担心，有人如此不识趣的长久扰您清净了。只是——只是临别在即，帝君难道竟不肯……”
　　“馨儿，馨儿——”被人大力的摇晃，容馨儿猝然从梦中惊醒，两汪眼泪，却在睁眼的瞬间怔怔的流下，她急促地吸了口气，抬手按住了胸口，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她醒来时，仍觉得心口莫名的钝痛，可奇怪的是，那样面对面站着，她却一点也不记得，梦中那素衣女子的样貌，唯独只记得，那女子口口声声，叫着帝君。
　　“怎的又睡着了？”容馨儿定了定神，才发现摇醒她的人正是碧色，此时碧色也是眉头微蹙，嘱咐她说，“这些日子，娘娘身边的仙子们必然时时来看蟠桃的长势，你且警醒些，别被寻了错处。还有，明日起，三重天上客人就要多起来了，咱们园内，连同百花园、百草园等处，所有人都要早起一个时辰去取仙露，免得冲撞了贵客，你可记清楚了？”
　　果然，自己的惫怠，已经在短短二十年里，给碧色姐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不提醒别人，却要单单亲自来提醒她一次，容馨儿有些愧疚的垂下头，连连答应了。看着碧色要走，才急忙忙的扯住她的衣袖。
　　“碧色姐姐，兜率宫里，有能让人头脑清醒，最好能恢复记忆的仙丹吗？”记起先前翠翠说的话，容馨儿急问。
　　“你要这个做什么？”碧色眼神微微落向数丈之外，“你素来对这些毫不关心，这次又是翠翠挑唆你吧？”
　　“不——不关她的事儿，是我自己。”容馨儿连连摆手，拉着碧色只不放开，急匆匆的说，“我怎么也想不起从前的事儿，蟠桃园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就只有我，碧色姐姐，帮帮我吧！”
　　“傻孩子，”碧色听了，又看看容馨儿的脸，想了想才说，“我们即成了仙，就有了漫长的岁月要过，人少记得一些东西，就能少些执着，贪嗔痴怨，最是要不得，千万年来，多少大罗金仙，因为过不了这关口而陨落，似你这般，前尘尽忘，反而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