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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帝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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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虽已是春天,但是辽国上下,还是被冰雪围绕。
在冰雪包裹之下又有绿色盎然出头,远远看去白绿相间甚是美观。
屋内,百里胥尧最在案边整理卷宗,珠帘后的琴声宁静悠远。犹如溪水流淌轻缓寂静,叫人暂时忘却了繁琐,享受这静逸。
密探悄然而入的时候,百里胥尧正是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
“百里将军,邛帝殁了”
“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百里胥尧抬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密探又看了看珠帘后头的身影,故作镇定的随意扬手。
“皇上那里可是知道?”
“禀将军,报丧的公文还在路上,大概晚间就会传入宫中。”密探如实托出,眼睛又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珠帘。每每自己在呈报时那女人都在,而将军总是习惯看她一眼在发出命令。
“咳咳。”看到密报肆意打量的目光,百里胥尧轻咳一声,有些不悦的说道,“可有那人的消息?”
密探微怔,复又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找!”淡淡的拿起刚刚写好的卷宗,轻轻的吹干上面的墨迹。脸色阴郁的犹如那化不开的墨。“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闻言,密探有些惶恐不敢抬头看向百里胥尧,急急忙忙的便退了出来。
密探走后,百里浅步走入珠帘后方。
“公主。”微微俯身,抱拳施礼。脸色并未因密探的退下为好看一分。
珠帘后,拓跋尔岚静坐在琴案之前,有些怔忪的望着那已经断了的琴弦,心里有些错乱。这一切来的太快了,虽是早有准备,但是当她听到邛帝薨的那瞬间还是难免有些错愕。
“真是糟蹋了一把好琴!”说罢,拓跋尔岚推案而起,中指上的斑斑血迹像是不见一般,从容的对着百里胥尧笑着。
“我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百里胥尧身形微微一颤,有些讪然的抬头,“是末将疏忽了!”言语之中无限悔痛。
“百里将军说笑了,谁人都无法预料生死,这只是个意外。”盈盈细语传入百里胥尧的耳中,面上还是那番得体的笑容,拓跋尔岚浅步走到百里胥尧面前,抬手抚平百里眉间的深壑。
百里胥尧微楞,惶恐的向后退着,脸上泛起微微潮色。
尔岚讪讪的收回了手,说道:“与其在这里争论对错,倒不如想想怎么挽回现在的局势吧!邛帝一死,四方的小国定是蠢蠢欲动,以父皇对那个女人的深情定是会趁机将她夺回,如此,我们的部署就尽数作废了!”拓跋尔岚有些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公主放心,胥尧定会竭尽所能!”百里胥尧凝重了神情,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胥尧一生只会效忠公主一人!”
看着笔直跪在地上的百里胥尧,拓跋尔岚的唇畔绽放出满意的笑容,轻轻地伸出双手将百里将军扶起,不语,只是淡淡的拍了怕百里胥尧的手背,便是步出了屋内,进入软轿离开了将军府。
软轿刚刚离开将军府,尔岚便是将在府中用过的帕子丢了出去,帕子上还带有斑斑的血迹。
殇儿拾起落在地上的帕子,眼眸却是不自觉的暗了下去,在望着那缓缓而行的软轿,只能无力一笑。
“还疼吗?”殇儿快步走到软轿的轿帘前,声音刻意压的很低,但她知道里面的人一定能听的见。
果然……
“那一瞬间忘了痛。”
只是淡淡的回答,却是让人心疼不已。
殇儿将帕子收入袖中,朝中大臣们都是知道公主与百里将军走的很近,所以这些东西本是不必很小心,但是难免会有人借题发挥,这样就会对公主万分的不利。
“姐姐这又是由将军府回来啊!”一声怪里怪气的声调传入耳尖,殇儿定了定神,抬眸看向来人。
“二殿下。”微微屈膝颔首,不着痕迹的将身子更近的靠向软轿,方便及时听到公主的口令。
“哦,殇儿也在啊!”拓跋琛放荡不羁的笑着,一身火红色的袍子却是极配他的性子。
“二殿下,公主说她累了,还望二殿下行个方便。”殇儿巧笑道,又是微微颔首。
“姐姐倒是不需要着急,我只是来给姐姐提个醒,刚刚收到密报,邛国的皇帝死了。若真是如此,想必很快姐姐就会与母亲重逢了。”
拓跋琛倒是不愠不火说出了这番话,坐在软轿中的尔岚却是将指甲深陷肉里,面色惨白,虽是有轿帘遮着,但是眼底的那抹寒光却是可以将人射穿。
“二弟,别忘了,要是那女人回来了,你准太子的位子也是不保的!”只这一句就足以覆盖冰雪。
拓跋琛心下一愣,殇儿见机对抬着软轿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的抬起轿子由拓跋琛身侧绕了过去。
“即便做那个位子的不是我也不会是那个废物。”软轿由身侧走过时,拓跋琛恨恨的说道。软轿中的尔岚也是听得清楚,面上更是惨白了一分。
公主府
本就是不太晴朗的天色,现下更是阴郁了。自从尔岚回来进再也没有由房屋内走出一步,只是不停的弹着琴,全然不顾及已是受伤了的手指。
丫鬟琉璃手上端着已然凉透的燕窝,满面的忧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殇儿刚刚好走了上来,看了看琉璃的脸色又是看了眼那碗燕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吃?”
琉璃淡淡的摇头,“还只是坐在那里弹琴,手指还在流血。殇儿姐,公主没事吧?”琉璃有些乱了分寸,上次小殿下受伤时公主也是这样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眠不休的弹琴,要不是小殿下转醒,怕是公主早就将自己“闷”死在屋里。
“没事,你先退下吧!我去看看!”殇儿紧皱着眉头,其实她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劝动尔岚,只是想着现在大局未定公主定是不能这样消沉下去。
“你再去吩咐厨房做些清爽的饭菜来。”
“是!”
待琉璃走后,殇儿在门口踌躇了一番,终是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依旧是那曲“君归来兮”,依旧是那凄凄楚楚的曲调,然而今天那凄凄楚楚的曲调中却充斥着更多的愤怒与不甘,殇儿无奈的叹气。
这首曲子本是公主与小殿下共谱而成,调子也多是明快充满希望的,但自从一年前小殿下失了右臂,公主每天都会弹这首曲子只是曲调却是变成了悲楚哀婉。
殇儿将里间的大氅披在尔岚的身上。
“公主,不要为二殿下的话乱了心智,现下局势混乱,要是公主方寸都乱了的话那么小殿下怎么办。”殇儿这话却是说的在理,彼时不同往日,似乎没有时间可以在这里感伤了。
尔岚弹琴的手微顿,力道不准,一根琴弦又是断了。中指的伤口汩汩的躺着鲜血,殇儿极为心疼拿起尔岚的右手,用帕子小心翼翼的包扎了起来。
“公主,不要再折腾自己了,小殿下看了又是会心疼的。”殇儿语重心长。
如今这辽宫之中若说还有让尔岚挂心的人的话,怕是只有她的胞弟拓跋箬了。
拓跋尔岚与拓跋箬都是嫡室正妻所出,只是辽后却在生箬儿的时候不幸仙逝了,虽是如此这嫡子的头衔还是在的,太子的位子也本该是和箬儿的囊中之物,却不料在一年前小殿下拓跋箬跟着几个哥哥去狩猎,不幸受了重伤,失去了右臂,也因此失去了太子的位子。
拓跋尔岚任由殇儿处理着自己的伤口,神智已是在殇儿说出那番话后恢复了些许,心中仍是愤恨。
自从一年前,箬儿失去了右臂,尔岚就不停的在调查,虽然辽帝一直称其是意外,但她自是不会去信,若真是意外,为何偏偏在册立储君的前一天出现了意外,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
“这把琴又被我毁了!”尔岚自嘲的笑了笑。眼中的泪水慌乱的溢出,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又是忍不住骂着自己没用。
“公主,想哭就哭吧!你这般忍着只是会拖垮了你自己。”中指已经包扎好了,殇儿不停的安慰着尔岚。
尔岚只是重重的吸了口气,“眼泪这玩意还是弃了的好。”
殇儿也只是无奈的摇头,不再前去劝慰,将手中的手炉递了过去,站起身来拍了拍褶皱了的衣衫。
“公主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厨房催一催,您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殇儿走后,尔岚依旧跪坐在蒲团之上。脑中不停的向着有关那个女人的事。那个被她称为母后的女人。现在脑海中已是想不到她的容颜,只知道她很美,美到父皇终日为她念念不忘;美到邛帝为了她不惜负了天下也要等到她。
记忆中,尔岚并不知道那女人的这些恩怨情仇,她只记得,她的母后在生了弟弟后便是仙逝了,而又不是真的仙逝了。
没错,她的母后,辽国的皇后,并没有死,而是去了邛国,做了邛国的皇贵妃。
那时候尔岚还小,读不懂那些嬷嬷眼中的鄙夷嘲讽,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渐渐的明白了,也开始渐渐地恨了,恨那个女人,恨她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