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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尾声(下) ...

  •   落红翩然坠,辗作护花泥,
      执手看泪眼,无语岂无情?
      白衣霜胜雪,战袍萧风紧,
      挥剑斩足翼,黑云压城倾。
      宝华金銮座,残血溅九锡。
      秋蝉沥血鸣,风烛杳然尽。
      生死与契阔,本当卿同行,
      奈何覆辙苦,悲恸摧心肝。
      明灿橘中谷,犹是旧时秋,
      送卿北归去,血吻永别决。
      自此负心郎,笑泪对折簪。
      但惧黄泉冷,无人慰寂寥。
      遥忆湘江水,枕上春梦残。
      ……
      ……

      我的手紧紧握着那半截竹簪,缓步走出空缘寺,走出东面的城门,走向那片割断我与故乡的浩淼沙海。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黄的光芒,翩跹着,引领我一路东行。

      原来时间并不是无意识的流向一个支流,而是墨戍的刻意改变.只是我太愚笨,我竟然怀疑过他对我的感情,怨怼过他的负情寡意,嘲讽过他精于权谋,精于帝王驭人之术,甚至憎恨他的阴险狠毒;我从未意识到这是他以羸弱之躯为我承担了所有的苦痛.
      佛前的两杯酒并非毒酒,却是忘情之水,无论我选择那杯,都注定忘掉他对我所有的好,与他有过如何缠绵的爱.

      我在孤寂的荒漠上艰难的挪移着脚步,任汗水湿透脊背,任黄沙迷蒙双眼。

      如今我与他隔着大漠,隔着千里,隔着十八个春秋,甚至隔着生死,但每往前一步,便觉得离他近了一分。

      终于跌倒在炽热松软的土地上,我闭了眼,用干裂的唇不停亲吻那半截竹簪。忽而感觉到十八年前他一人肩负起所有的那种困苦,定也如在跌倒在沙漠一般的绝望。

      ……

      一阵清爽的风拂面,我推开半掩的门扉,含泪笑望斜倚在残旧的古床上的男子。心如波涛,却竟无语凝咽,平复许久,方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年,怎不入梦?”

      墨戍只是笑,笑得憔悴而苍白,却不答话。

      我走上前去,将那半截竹簪放还在他手中,竹簪却穿透他的掌心,“啪”的掉在地上。

      我正惊讶,却听他缓声言道:“对……不起,不能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我扶在床畔,泪水决堤般倾泻:“都怪我误解了你……”

      他继续道:“我曾冒失的将你带入这染满鲜血的权力战场,却又无力保你周全。瑶台一失,让我再不敢有任何闪失,只想为你创出一个太平盛世;可……我的身体却再不允许……我去后,怕朝廷定又起纷争,你心地单纯,无依无靠,又如何能应付自如?故将你托与仙茹王子照料……我一心瞒你,你又怎能悟出?”

      忆起我虽被废为荭妃,却依旧住在只有皇后方可居住的葳蕤殿中;

      忆起我身染风寒,次日即到的太医;

      忆起地震之后他匆忙赶来,因急觅我的身影而飘忽的眼神;

      忆起腿伤之后,他悄然于帐外的探视;

      忆起橘谷中的血吻——正是他对我的最后诀别,而我却生生折断了竹簪……

      往事如散落的珍珠又穿成一串,我不住地摇头:

      “不,是我太笨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忽而睁开眼,只觉枕畔湿了一片。

      我挣扎想坐起来,却扑面而来一张似曾相识的肥硕面庞,那人手执着玉轴,粗鲁的将我按在床上并示意不要出声。

      我环视周遭,似是一个道观……我一下想起那人竟是幼年向我示警的那个道长。

      “这是哪儿?”

      ……

      通身闪耀异常明亮的白光,我只觉得天地都在迅速的旋转。

      一个声音响在耳边,“遗弃在荭草荡里的女孩,我们该回去了……”

      “这是个边缘时代。

      在这个时代,人类将由量变的积累完成质变的飞越.人类作为一个种群将不再以我们熟悉的面目可憎的形式出现.或许会脱离锈笨的身体,完成精神的升华。实际上,没人能预知。

      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名字迅捷的幻化成一种数字,这串数字是一出生就注定的,表示永恒流动的时间在那一点上的凝固。

      在这个时代,学习和工作都是一种无私的奉献,当然也是枯燥无味的。.但对于人们来说,并没有什么让人厌烦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厌烦,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岁月已经冲刷掉很多东西,比如情感,在历史的汹涌的长河中,在人类科技进步的阶梯上,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时代的终极,便是单纯与迅捷,进而是心静如水,然后叫做“麻木”.所以,如果你问天空是什么颜色,人们不会说碧蓝,也不会说蔚蓝;人们不会惊讶于你愚蠢的问题,也不会感叹造物的伟大,只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你:天空是蓝色的。因为这是标准答案。”

      我头上被插了许多奇怪管子,静静躺在一张大红色的床上,聆听那个肥胖老人的话。他已换上了一色纯白的衣服,很像某种宗教的外衣。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块泛着绿光的墙壁,继续说道:“现在说说我吧,我是历史研究中心的一员,所以我会一些古语……哦,我们负责观察记录整个历史。而你是我们的试验品。之前,你遭受了一个小事故,幸好我们用时空机器及时挽回……”他突然转过脸看我,“我们依照一个古代民族少女的样貌制造出你,就是这个。”他拿出一幅逼真的人像,那是青芝,“又赋予你一个灵魂,那……是我死去女儿的……”他说着眼睛竟有些湿润。

      “哎……历史看多了,眼睛总会分泌一些咸味的液体。”

      忽然有人敲门,“进!”

      我惊讶的看着渐渐走近那个女人,轻轻的唤道:“姑姑。”她是数年前消失在火光中的灵犀道长。

      她看看我,苦涩的撇撇嘴,亮出一个玉轴,“这个转换器终于在坐标( 2006,5,23)找到。”

      “好的。”老人抿抿嘴,“好了,是把它的记忆导出的时候了。”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一个绿块,我只觉得头脑中所有的东西都像蚕丝般抽尽了……

      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荭草赋并不确切,极尽模仿汉乐府之能事,却终究只能算篇毫无韵调的诗余。只是想通过这首荭草诗,大概概括一下本文的重要情节,通过主人公的口读出可能更有韵致,只是内容格律,各位看官千万别计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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