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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北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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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咸兰兮的话怔住了。墨戍没有放弃御敌,所谓的和约只是缓兵之计?却为何只有三日?
我欲折返回谷,却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住。
在平明镇煎熬近半月,终未毒发,想必是我饮下的是那杯无毒之酒。
一日天明破晓时分,几名侍卫突闯进来,将我拉上马车,仓皇行了四日,到了平郡城外的那片芦苇荡。因已近隆冬时节,芦苇只剩条条枯枝斜插在冰面上。仙茹军驻扎于此,人数明显减少,想是经历了数场恶战。一名老兵在河边笼火起灶,飘来袅袅炊烟。
我被径直送往中军大帐,远远便见医官正在帮咸兰兮清理臂上的伤口。
“穷毕生之志,南征中原,终是无果……仙茹败了……”他神情寂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中却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胜了……”我忽然想起什么,带着仅有的一丝希望追问道,“没有汉使来接我回去吗?”
咸兰兮苍白的笑,摆手道:
“我们一道回仙茹去吧?”
面对他的建议,我绝望的点点头。
墨戍欠我一个解释,但恐这一生都找不到答案。
“归途”上——我不知道自己用这两个字称呼眼前的这条路是不是合宜,因为对我来说天下之大,何处又是家呢?曾以为有墨庶的地方便是家了,可如今……我麻木看着黄沙堆满的‘归途’:辽阔壮美却单调荒凉;聆闻着仙茹兵卒一路的叹息:
“平郡的血战真的是惨烈啊……血都流成河了……”
“可惜还是没有攻下城,却被敌人夹击了……”
“你知道后面包抄咱们的汉将是谁吗?”
“看到他了,一脸的疤,凶神恶煞一样!好像姓陈,很骇人!”
……
无论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心中暗暗想,却充耳不闻身后平郡传来的百里丧钟的不祥之音。
就这样,我驻进了桂殿兰宫,成了仙茹历史上继婵娟公主的第二位汉妃。
不久,咸兰兮依与中原所签的和议,率领百姓军民大规模西迁,彻底废弃了仙茹古城。
临行前,我们凝望着雕梁画栋的桂殿兰宫许久许久,
“若干年后,这里必幻灭为一片黄沙……”咸兰兮叹道。
我知道,幻灭不仅仅是这古城,还有他很多美好的记忆吧。
新殿落成,咸兰兮让我命名,我推却不掉,便淡淡道:“就叫草庐吧。”
他遂命人提了匾额,却没有追问来历。
咸兰兮繁忙于政事,偶尔还是会来草庐,悠闲的品茶,或随性的聊天,国事家事,却从没有一次春帐中的缠绵。
我们从不问是否相爱过,因为答案不言自明:
我们的心中都再容不下彼此。
如果说痛失所爱是人生的不幸,那么拥有一个知己相伴终生也许是上天赐与的别样慰藉了吧,只不过,我们之间终究不是爱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作为王妃的我膝下没有嫡出的皇子,遂收养了桑宁,立为储君。
十八年后。
一个雨后微寒的清晨。
咸兰兮依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滚着晶莹朝露的青草叶片,忽然问:“荭草,我若不在人世,你当如何?”
“汗王春秋鼎盛……”
“我怕你亦会步母后的后尘啊……”
我知他所指,以我的性子决计不会依从仙茹陈规——父死从子;必也如婵娟公主一样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我……愿摒弃尘世繁华,重归佛门。”其实心早如止水,不起波澜,在红尘和入沙门本无不同,只欠与朝廷百姓的一个交待罢了。
他笑望着我,不经意间,曾经的绝美的脸庞已满是皱纹,曾经青涩的胡须已见花白斑斑。
“我若走在你前面,定先了却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