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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山雨欲来 ...

  •   忽听得瓦砾落地的声响,定睛细看,却见墙上的砖石竟自落了下来,蜷缩进一个乌黑的人影。
      “谁?”我心中惊骇,却故作镇定大声问道。
      那人却不答话,只低着身爬过来。
      “这位公公!快把我拽出来!”问兰那边光线稍好,大抵已看出那是个落难的小太监了吧。
      那监官躬着身子,用力一顶问兰,问兰大叫“好痛!”,人却已出了夹缝。他又来到我身后,竭力一点点推挪开薰炉。我探摸小腿,只觉一片模糊,却不觉疼痛。
      他一手扶助我,一手压低了帽子,脸只管别在一侧,莫非我识得此人?我无暇细究,已被他擎出了夹缝。上面的问兰拖我依在残柱边,那人也已跃出夹缝,外面豁然开朗,他的容貌也再无所遁形,我惊讶的望着那小监,说不出话来。
      “快出去吧,天子一定急着找你。”言罢他浅浅颔首,转身招呼道:“皇后和荭妃娘娘在这里!”数百宫监涌过来,那小监很快便融在他们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还挺有意思。”问兰笑道,“关键是长得很帅!”
      我支吾着点头,心中却依旧惊骇:咸兰兮竟潜入京城?

      “姐姐!你没事吧?”圭儿满面泪痕的跑过来,“腿……怎么……”
      墨戍亦率一队内侍匆匆行来,他的眼神飘忽游离,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定了一下;问兰冲出人群,紧紧环住墨戍的腰,泪水花了厚厚的胭脂,“起码有七级呢,吓死我了。”她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说。
      我捂着伤腿,把头埋得很低。
      墨戍边安抚问兰,边道:“在这里支起军帐,传御医来此。”

      京畿地震,非同小可。
      两种截然相反的谣言流传于市井。皇后非零约束神女,乃是千年妖女,为祸人间,急须镇除之;皇后神女身份实是天机,不慎泄露,天庭震怒,降祸首辅之地。
      墨戍无暇顾及这样或那样的流言,人间的俗务已让他异常繁忙:京城宵禁,命常元帅屯兵城外;大批的赈灾粮款从江南运到京城;各地征集巫医入京,为灾民疗伤,好在不是盛夏,不然灾后必是一场大瘟疫……
      后宫中,嫔妃侍女均移驻于轩辕广场临时搭建的军帐中。我自腿伤后,高热不退,缠绵床榻一月余。偶尔墨戍会从百忙中抽些时间在帐中探望嫔妃,却每次路过我门口,只掀起门帘,看上两眼,便自离去;而我却故意背过身,不让他看见溢满泪水的双眼。
      眼见又至春分,宫中各处基本修缮齐整,媵嫔们大都搬回自己的院落。鉴于京畿混乱不稳的局势,莲池农桑被改作轩辕殿的祁福大典,以昭示天下皇后并非人们口中的妖女。
      地震毕竟不会时时发生,除非世界末日;问兰也绝不是什么妖女。
      整个祁福大典进行得很顺利,大地也平平静静的躺在人们脚下。在百姓看来,上天确是已接受了神女的祈祷,停止了惩罚。衡大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而特意从军营赶来参加典礼的常元帅在一半的时候就以军机要务的借口先行离开了。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我独依着葳蕤宫的宫门,寒风乍起,摇曳起裙摆,我兀自遥望着轩辕殿前第次消失的昏黄灯火——那是内侍们在拆除震时华帐——莲池往事又上心头,相较那时的温馨缠绵,而今的惶恐寂寥恰如这愈发稀松的点点烛火。
      “姐姐,不好了!桑宁不见了!”
      “啊?”
      “姐姐今儿晌午不是命我探望桑宁吗,我到了黄昏时候,偷到宗族馆邑,一个老监却道质子被人拐了,已两天不见踪影,他不敢上报,想趁乱妥过去。”
      咸兰兮身影又晃在眼前,心中顿觉隐隐不安,正踯躅于是否要写张密笺嘱圭儿亲予墨戍。却见一个小监捧了圣旨,道:“恭喜娘娘,陛下传诏今夜侍寝。”
      “侍寝……”好陌生的字眼——乍听之下,我竟不能体会它的含义,以至忘了谢恩。
      “娘娘谢过恩,便赶紧沐浴更衣,小人就在此候驾。”他恭然笑道。

      “罪妾见过陛下。”我跪在内殿的帘帐外,竭力遏制心中涌起的暗涛,以至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帘帐微起,帐内只燃一盏豆灯,墨戍半卧着批阅奏章,眉头紧锁。听我之言,缓缓掩了奏本。坐起身来,未开口却是一阵咳嗽。
      我方才注意他苍白的脸色,昔日红润的嘴唇竟也失了血色。
      “墨……皇上旧疾反复了?”我心中一紧。
      “不打紧。”他笑笑。那笑容有些憔悴,却也还温暖,犹似当年斗室相逢,“你在那边稍坐坐,朕还有些折子未看完。”
      我随意从架上取了本书,佯是翻书,一颗心却都在龙书案旁;而他全神贯注于奏本,终未看我一眼。
      三更刚过,他方抬起头,道:“你若困怠了,便自去睡吧。”
      “我还不困……倒是陛下,本有旧疾,实在不宜操劳过甚。”
      他听罢此言,将折子丢在一旁,“朕纳卿言。”说着绕出书案,往内殿去了。
      皇纱幔帐中,并无温存,他只淡淡道:“睡吧。”便将脸扭转向外,侧卧而眠;而我偷望他背影的曲线,竟如乌黑的山脊般遥远而陌生。我决绝的转过身,泪却在不经意间滑过面颊。
      迷迷糊糊间,听得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坐起来,方见他正依着床沿,咳而不止。
      “吵醒你了……”他扭过脸。
      我心中一阵难过,摇摇头,“总是这样吗?”
      “不是……咳咳……天气一凉,方才如此。”他直起身,闭目靠在高枕上,“只是每到此时便格外念及你做的川贝冰梨汤,她们谁做的也不及你的好喝。”
      “我这就去做来。”我欲下床,他却拉住我,“天色微白,没几个时辰好睡了,也不急于一时。”
      待再醒来,天已全亮,身侧却空了。
      一个宫女端了金盆和毛巾进来。恭顺的为我穿戴梳洗齐整,道:“娘娘请吧。”我点点头,失神的望着龙榻,“哦,我忘了东西!”遂走到枕畔,将写好的关于仙茹的密笺压在枕下。

      刚回到葳蕤宫,圭儿便匆匆迎出,“姐姐,怎么才回来,宫中恐要出大乱了,常匕鬯请尚九锡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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