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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新衣令 ...


  •   朝堂上,墨戍倚重衡秦对旧朝体例,参阁制度进行大改,以裁汰浮事的冗员,提拔精锐才俊入朝议事。对此,常匕鬯并不排斥,他出身行伍,本对朝政并无十分兴趣,犹不屑皇帝和衡秦整饬朝纲,只对那些羸弱不堪的文官做些表面文章,全然不能撼动他的军事大权。
      但对后位,他却表现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先大张旗鼓的收紫梅为养女,宴请群臣百僚;后上奏本请立紫梅为新后。衡秦对后位亦垂涎三尺,奏请问兰为后的奏章亦如雪片飞上龙书案。
      常氏与衡氏因后位争执不下,几同水火。若论身份地位,家世经历,名门闺秀衡问兰似更合宜,况她已是璧妃,距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而紫梅出身微贱——入侍哀宗,流落风尘总是抹不去的污点,但她为人谦和,进退得体,加之常匕鬯的扶持,也颇具问鼎之势。墨戍似乎并不忧心这样窘急的形势,反而游刃于繾綣二女之间。他惯常宿在幽平殿中,却也对衡问兰愈加荒唐的行为鼓励纵容。

      一日,圭儿苦着脸抱了一堆白衣回来,没好气地置在桌上。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翻看,心中不由一惊,“国孝?出了什么事?”
      “这不是丧服,而是咱们的璧妃娘娘为配合万岁新政而设计的新宫衣。她说了,女子穿白,意味纯洁;男子着白,温润如玉。”
      “这……”我信手拉起一件,白纱的质地,后背处竟开了一条甚大的口子,“如何穿得?”
      “您那件算齐整了,看看我们宫女的。”她展开一件,白色布质,只裹在胸部,肩背和手臂尽裸露在外,“还有这些……”她抖落开包裹,筷子和麻绳散在桌上,“应景的,苛尽节俭,日后在后宫就没有簪环玉搔了,以此代之。”
      “最可气的是那些衡党中的老学究遍查史籍,竟溢美此举‘上古之风,其水泱泱,衣不蔽体,竹绳为饰,是以效先贤,身体其苦;可惜他们穷毕生所学,都没法为这么丧的白衣找到托词,如今天天聚在书院查典籍呢。”圭儿咧嘴笑道。
      院中忽然哭声大作,“出了何事?”
      圭儿开门望去,俄顷而回,“璧妃把那些拒绝新装的宫女从各宫中赶出,不知欲去何处……”她脸色发白道,“呀,他们往葳蕤宫来了……”
      我愤而开门,正迎上衡问兰及所携的白衣女官,真的仿若出殡仪仗。
      “璧妃娘娘何事?”
      “你没接到皇上的《新衣令》吗?”
      “接到了。”我平静道。
      “接到了怎么还穿成这样?
      “如此寡廉鲜耻的丧服,我是不会换在身上的。”
      “这两个带走,剥光了看你还有什么廉耻!”
      浣纱楼前,已聚集了许多宫女和不得宠的嫔妃。
      “各宫都已寻遍,唯差……”冰玑禀道,“唯差幽平殿……”
      衡问兰摆摆手,示意退下。
      她拿出一张纸条,笑对众人念道:
      “这套新宫服是我花了很多心血为大家特别设计的,名叫‘雪仙子’系列,它以柔软的薄纱和朴实无华的棉布为面料,配以大胆的剪裁和夸张的蕾丝边,最大限度的展现了女人曼妙的身材曲线和独特韵致……”
      “国祚不兴,也不能穿丧服啊!”一个宫妃愤怒道。
      衡问兰并未愠怒,反而恬以笑脸,“你们那些陈旧观念真该改一改,白色怎么就是孝服了?白色代表的是纯真,是天使,在我……我们家乡,娶媳妇都穿白纱呢!来来,大家都换上。”
      一个繾綣宫女将白衣展在我面前,“我不穿。”我冷冷道。
      那宫女竟自去解我领口的扣子。
      “放肆!”我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是我的命令!”问兰已立于面前,傲然道。
      “进退有法,纵君令不受,况璧妃耶!”
      “你们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这么不接受新鲜事物呢?”她说着,一把扯开我的领口,玉扣儿“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半个肩膀已□□在外,我觉得脸上发热,强烈的耻辱感袭上心头。
      “不!”我掩住肩膀,“即使今日血溅于此,也绝不会换上此衣!”
      “你!”衡问兰柳眉倒竖,涨红的肤色从厚厚的胭脂下渗溢出来,“你个贱人!我早看你不爽了,以前是皇后跟我拿腔拿调的,我也就忍了,现在狗屁都不是,还敢公然顶撞我!我这衣服就算你躺在棺材里,也是要当寿衣穿的!”
      身后脚步声响,刚刚哭声大作的宫妃婢女忽然没了声响,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一件明黄的斗篷掩住我□□的肩膀。
      他来了,我心中了然,却依旧执拗着不肯回头,虽然我们已是半载未见面了。
      墨戍绕到我身前,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白衣,弹去尘土,递到我面前,沉声道:“穿上吧。”
      我低了头,不接衫,亦不抬眼看他。
      “昔年梁武帝遣陈庆之仅率七千人马护元灏北上夺取帝位。庆之自知路遥艰险,恐有去无回,便命七千死士尽换上白袍,以示非死即生的决心;史载他们出发的时候,亦是在这样一个深秋……”他抬头望望漫天飞舞的金黄叶片,伏在我耳畔轻声道,“风萧萧兮易水寒,朕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你呢?”
      “我?”我接过他手中的白衣,四目相对,方察觉他微微发白的面色和深深陷进眼窝、黯然无光的双眸。
      除却幽平宫,各宫似都已接受新宫服;常匕鬯却再坐不住,他主动上表,怒斥衡问兰恣意妄为,行为乖张,完全没有母仪天下的德行,衡秦亦不让步,不住诟病妧嫔的出身和经历,墨戍终出面调停。最终,衡秦妥协,让出后位,为其子衡清换得了咸州刺史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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