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草涧边生》轻于柳絮重于霜

22、咫尺天涯

　　圭儿把我扶起，感叹道，“我的天啊，原来墨戍竟是当今圣上……”又失望的问：“当皇后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啊，姐姐怎么不想……难道是不喜欢墨戍哥哥了吗？”
　　我摇摇头。
　　“那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桑宁。”
　　“我不进宫确有此原因。”
　　“其实姐姐也不必太执著于诺言。没有姐姐，还有我啊。我一样可以把他带大，保护他。”
　　“你刚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我笑笑，“墨戍没死，只要他还存于这世上，无论在那里，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我心中都是高兴的；他腾达不忘旧日恩情，不负我思他念他五载春秋，更让我感动。只是……”
　　“只是什么？你不进宫，他会失望的啊……”
　　“我记得在仙茹时曾与你说过，我乃一惨案中唯一的证人。”
　　“记得啊，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惨案的刽子手正是常大将军！那日在大殿上，常氏嚣张，老匹夫作寿竟能公然作到轩辕殿去。但满朝文武无一指摘，连墨戍也是赏了爵位又赏钱财。他原为柒之干子，又是出征仙茹的大元帅，前次弑君篡位的勾当必是有他的，只是他在关键时刻反戈相击，瞬间成了拥保社稷的忠臣。他连一手提携他的柒都能决绝斩杀，更何况墨戍这样毫无背景的民间皇帝。前几天传来消息皇帝要遍选天下美女，随后却发了绿竹簪的告示，还要宣我进宫为后。这前后矛盾的决策必不是出自一人之手，皇上和朝臣在暗中较劲啊。我只是一介草民，无势无源，又是来自敌国的质子保母，更是常老贼做下惨案中的活口……这些不但不能对他有任何帮助，还会落口实于群臣，甚至会害他丢了性命。我心中只有他，远胜于己，哪怕今生都不能相守，心亦足矣。”
　　“姐姐你……太委屈自己了……”她又口中碎念，“我娘若有一半，我爹若有墨戍哥哥一半，我也不至飘零流落……”不禁引起我的兴趣，问道：
　　“一直想问你，那日你怎会在半夜溜去乱坟岗？”
　　“我爹说我是我娘偷汉子生下的野种，六根不净，还起名叫圭儿……他们二人每日争吵不休。后来爹爹捉去充兵，一去数载不归，娘估计他该是死于战火了，便立了碑，改了嫁。那年我才七岁，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可不久，村里闹了瘟疫，娘也死了。是我亲手抱了爹爹的牌位合着娘亲的尸身葬在乱坟岗了。让他们地下再作冤家吧。我那日不敢白天去，是怕娘改嫁的男人找到娘的坟，他们会挖出来入他们的家坟的，那我爹就没伴了……我晚上去，哭一阵，骂一阵……”
　　“原来这样……”我抱抱圭儿的肩头，“你越发壮实了，莫不是这京城的水养人啊？”
　　她红了脸，“跟姐姐在一起，吃得好，睡得着。”
　　“那我以后不要叫你圭儿了……”
　　“无所谓啦。反正叫了这么多年。”
　　自那黄门公公来过以后，张潦对我和圭儿马屁拍得紧，饮食大改，鸡鸭鱼肉的，不似从前的粗茶淡饭；更有每日新鲜的人奶送来，不再需要我们养羊挤奶喂养桑宁了。不时还娘娘长娘娘短的叫，我不胜其烦，随处躲着他。
　　这夜，我又梦到墨戍了。数不清离别后这是第几次了。还是那春日繁花似锦的涧边，笑容在他温暖的脸上绽开，钟情的目光那般的炙烈，我含羞的低头，任他的手抚摸我的面庞。忽的醒来，不觉又是泪湿枕塌。
　　门外有人细碎的脚步声，我正要问：“谁？”门却“哐啷”开了，四五个蒙面的黑衣人走进来，将我架起，又用迷药巾蒙了口鼻。
　　我只觉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