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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于无声处.番外.九月迷情 ...

  •   来吧,我们已沉默
      如此之久。
      乐曲奏响;请为我唱颂
      另一首歌谣。
      ——玛丽·斯图尔特,《音乐课》
      *

      九月来势汹汹。秋天刚冒了个头,就被吹散在风里,飘落地面。虽然离真正下雪还有几个月,但老天的呼吸里已经带上了看不见的寒气。海格被迫把课堂移到了室内,温室也被保暖咒加护。看到初寒给植物造成的影响,纳威不禁有些发抖——它们的花瓣和叶片蜷成一团,直到斯普劳特教授那高水准的加温咒让它们重焕生机。室外天和地相互争斗不休,而屋内施过魔法的天花板也一连几天都是电闪雷鸣。
      终于,他决定要提醒她,虽然他相信她不曾忘记。
      “赫敏,”一天晚饭时他说,“你可以用海德薇来给你妈妈回信的。”罗恩放下汤匙,真真正正地放下了,越过桌面盯着他们,仿佛在为哈利的生命担忧。赫敏停下对布丁的屠戮,却没有抬头。“迪安说猫头鹰棚屋几乎空了。”他不顾他们俩的反应,继续说道,竭力不去捣他的糖浆松饼。“对飞行来说可真是可怕的天气。海格相当担心。不过我估计海德薇不会有问题。她在类似天气里飞过好几次了。”罗恩清了清嗓子。头顶上突然炸起一声响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使哈利免除了抬眼与他们对视的尴尬。
      赫敏重新转向她的布丁。罗恩犹犹豫豫地伸手拿他的汤匙。沉默就像一只散发着浓烈不祥气息的巨兽,低声咕噜着在他们这块桌角趴下了。哈利一丝不苟地戳着那块糖浆松饼,直到把它捅得碎烂。
      几分钟后,赫敏离开餐桌。她还带走了书包;哈利备受打击。她的盘子空了,但他疑心她根本就不清楚她刚咽下去的是什么。
      他觉得筋疲力尽,仿佛说了好几年的话,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声音,刺耳地响个不停。他望向罗恩,以为会看见一副“我早告诉你会这样”的表情,但罗恩只是显得恼火,甚至还有点儿同情。
      “你是吻过她,哥们,可那不表示你就能对她指手画脚。”
      哈利瞪了他一眼。
      “可是别担心,她会回来的。”罗恩一本正经地摇晃着他的汤匙。布丁碎片甩得桌上到处都是。
      哈利哼了一声,起身朝门口走去,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觉得肩头少了她书包的重量,很有种不踏实感。
      *
      九月中旬,就在她生日临近的时候,她回家了。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可想而知,她一定是在他念叨前就已经给母亲回过信了。他把这念头推到一旁稍后考虑,转而开始担心她在离开的这个星期里会怎么样。那里足够安全吗?要是她没有笔记本就没法和父母“交谈”怎么办?他痛恨那笔记本,她只有觉得心灰意冷的时候才会把它拿出来。
      整整一个星期都见不到赫敏,他该做些什么呢?
      她在一个雾气濛濛的早晨搭上骑士公交,而哈利和罗恩拖着脚步回到城堡。那个早晨剩下的时间里,罗恩都在想办法让哈利打起精神来。他们去猫头鹰棚屋看海德薇。哈利曾告诉她这星期别到处乱晃,因为他要写很多信。栖架上空荡荡的。几缕思绪在哈利脑中徘徊不定,逡巡来去,周而复始。在沾染着猫头鹰粪便的石墙间,在嘈杂的翅膀扇动声中,真相突然浮出了水面。
      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已在晚餐前给父母回过信,更重要的是,她希望他知道。
      一丝风徐徐从窗口吹入。他靠在粘着稻草和羽毛的墙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罗恩逗弄一只仓鸮。
      他破坏了承诺。不是一项口头承诺,不是那样轻浅的东西,而是一项他们在多少次肌肤相触中用多少泪水和耐心浇筑的承诺。
      一只斑点猫头鹰匆匆飞向门口,一边翅膀在他的头上扫过。他抬手擦了擦脸,慢慢走出猫头鹰棚屋,没留意罗恩正被一只黑色猫头鹰追咬。
      *
      她的父母习惯了恐惧。他们早在每日的工作中目睹过各式各样的恐惧。当你把一柄锋利的电钻靠近普通人的脸时,他不可能不显出某种程度的不安。惊慌,害怕,恐惧,担忧——他们全都见识过。
      所以他们同样习惯了镇定。他们不轻易心烦意乱,他们在情况糟糕时也不惊慌。
      因此,走下公交车时赫敏想,这不是我的父母。
      母亲拉过她,紧紧揽在怀里。她面色苍白,仿佛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泪水。父亲有片刻迷茫,然后也伸手去拥抱她。他似乎想说些安慰的话,为了他自己,为了她,为了他们所有人,但这不是玩具弄坏或者膝盖摔伤的小事。赫敏从他们俩怀抱里脱出身来,微微一笑。她必须坚强。
      而她心中已开始隐隐作痛。
      *
      那一周的时间很是难捱。他到处绊倒,总是走神,日子过得和他紧张的神经一样乱成一团。他难以入睡。他艰于呼吸,直到早餐时海德薇的翅膀拍打在他头上。信里字句寥寥,不像她的风格,拘谨而刻板。他明白了其中的讯息。虽然偶尔抱怨,但他还是愿意接受它,让她有时间做好回来的准备。
      他知道,离开对她而言不是好事。
      “她会好的,哥们。”这话罗恩每天都要重复上十多遍。
      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
      她的生日晚会是场不折不扣的灾难。在宁静典雅的法式餐厅里,衣装笔挺的侍者手捧一个插着十七支蜡烛的双层生日蛋糕翩然而入。她父母的影子在烛光中摇曳,落在洁净的餐具上,漆黑如墨。她吹熄了烛火,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静的面容,抬眼望着桌子那头的他们微笑。然后她借口去盥洗室,伏在纯白的地面上呕吐不止。
      是夜,父亲走进她房间,坐在床沿上。赫敏假装睡着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有大向日葵图案的棉被下(那是一年夏天她和母亲一起缝制的),感觉到爸爸发抖的手抚过她的头发,他的热泪滴落在她胳膊上。过了一会儿,他静下来,赫敏觉得他望她的神色如同多云天里的阳光,在一片阴霾后忽隐忽现。
      他离开后,她蜷身将双膝抵到胸前压住抽泣的颤动,把棉被拉过肩头,想象那重量就是哈利拥抱着她的双臂。
      *
      她返校时,他还在课上。午餐铃声一响,哈利就冲上楼奔向女学生会主席的单间宿舍。门锁着。他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后,把魔杖指向了门。
      敞开的门后一片狼藉。撕成两半的书页,羽毛笔和揉皱的羊皮纸,碎成小块的陶瓷珠宝盒,相框丢在梳妆台上,照片已经掉了出来——满地都是摔坏的东西。但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微不足道,他的心和眼关注的焦点都在别处。
      她面对床蜷缩在扶手椅里,抹着散乱在脸上的碎发。窗帘在她身后扬起,长臂乱舞。校园里的松木气味溢满屋子,芬芳浓郁得有些腻人。他茫然从地上拾起一个红色玻璃球镇纸——她的奖杯,把它压在那摞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羊皮纸上。接着他穿过房间,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她。她从两膝间抬起脸望他,眼角挂着泪痕和淡淡的黑眼圈。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因为除此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如何去做。她跌跌撞撞投进他的怀抱。外面的校园里,风在树梢间呼呼地刮,摇曳着落尽树叶后孤零零杵在树干上的枯脆枝杈,直到这些再也得不到养分供给的树枝最终折断,啪嚓一声落到潮湿的地面上。并不是她变瘦小了或者他长高了,只是共同经历的岁月已将他们打磨成彼此契合的形态,而更加黑暗的岁月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两人紧紧相拥着,忘记了呼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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