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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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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咏絮敲着脑袋,手指握在椅背上,因为紧张而用力,指节泛白,她靠着这个动作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有空暇去分析现在的情况。
眼前这个男人用尽办法把自己逼到他面前,必然是有什么目的的,她林咏絮看来看去也不过是中等姿色,虽然很不甘愿,但藤原礼琮无疑是天人之姿,还不至于看上她的美色——更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急色徒。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咏絮慢慢冷静,这才想起来从她踏进这个房间开始,面前的这个男人其实根本没有露出过他手里的底牌!!
哼,想来他是想学一学那些奸商,做做无本万利的生意!
想通了这一节,咏絮就镇定了许多。她安然坐下,想着平时家里的女大王的样子,双手环胸,眼角斜斜挑起,顿时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藤原礼琮交叉双手支起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一连串变脸。
“藤原先生,还没有给我看看你手里的底牌呢!先看了你的底牌,我们再来谈条件?”她说,眼神轻蔑。认定了这个人就是想炸她,她以前听衡哥讲过,这个在赌桌上就叫虚牌。
藤原礼琮道:“怎么,小姐还怕我骗你?”
咏絮撇嘴:“你们日本人肚子里都是些腐蚀烂肠水,一个不注意就尸骨无存了,不小心点怎么行?”
藤原礼琮一时哑然,半响笑出声来:“那么,小姐是想看看我手里的哪张牌呢?”他倾下身来,俯到她的耳畔,吹起一阵温热的风:“是高志霄?还是付采昕?或者,那五位战士?”
咏絮虽然早有准备,却也还是惊了一下。是啊,高志霄,付采昕,和那五位战士。他的底牌看来是真的够多了。付采昕最近一直神神秘秘的,咏絮本来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怪只怪付采昕太粗心,东西从来只会往衣柜里藏,那天咏絮在她的衣柜里翻值钱的东西想拿去当了换钱给那五位战士,付采昕头一个晚上手忙脚乱要藏的东西就这样躺在成堆的衣服上,大大咧咧的向咏絮打了个照面。
盘尼西林。
咏絮再不经世事,也知道这个药现在是不能私藏的,付采昕没病没灾,买了药又神秘兮兮的藏起来,再一联想到高志霄似乎最近频频和采昕见面——事情就完全清楚了,这药,看来是给所谓的“□□”的。咏絮不是无知百姓,她虽然不了解□□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但跟高志霄几次接触下来发觉他并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现在事情不但牵扯上了付采昕,恐怕还和林闻华也大有关联,她当然不会去卖了自己的朋友和父亲,于是不动声色的瞒了下来,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为了不让付采昕那张管不住的嘴巴乱说话,她甚至都没告诉付采昕她已经知道了。
她也才知道不久,可这个人,似乎早就已经捏好了所有的棋子,只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去。
藤原礼琮却好像并不满意她受到的小小惊吓,勾着唇,慢慢的,加上了最致命的一击:“更或者,小姐的母亲,林家主母?”
咏絮霍然抬首,眼睛瞪得像是要凸出来,像是看着鬼魅一样看着他,面色惨白,双手紧握成拳,忍不住颤抖。
“你……你说什么?”她扬起笑,努力想要按住自己颤抖的手。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咏絮看起来更有趣,藤原礼琮笑意更深,他张口,一字一句,像是要逼着咏絮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把一句话说得极轻极慢,然而字字清晰,宛如重锤,狠狠敲上咏絮的心脏:“如果我上告政府,林付两家通匪,小姐说说,你们两家能不能逃得掉?啧~可怜林少爷,不过才刚刚十岁啊。”
咏絮死死掐着手,牙齿陷进下唇,缓缓渗出血来,她死死的瞪着那个男人,他依旧是容色惊人,艳绝天下的样子,玉色华光流转,月华盖世,一眼看过去便是满目如水灿烂的月华,遮了漫天的繁星,世间独他一人般熠熠而生辉。
可是咏絮现在看着这个人,只觉得全身的血瞬间被凝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顺利把下一句话说出来:“说你的条件!!!”因为惊恐,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的。
她的母亲,林梅氏,她以为就算高志霄和他身后的所有人都被拉了出来,她的母亲依然会是最安全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能查到她的母亲身上去!!
林梅氏,林家的主母,林咏絮和林籍的生身母亲。
藤原礼琮看着眼前的少女惊恐万分的模样,微微眯了眼,左手挑起咏絮的下巴,双眸深黑不见底,容颜却温雅如玉,笑道:“小姐大可不必这么惊慌的。礼琮做这么多事,不过是想和林小姐交个朋友。只望小姐日后多多相见,能够和颜悦色,温颜浅笑而已。”
林咏絮攥紧双手怒瞪着他,眼瞳里烈火熊熊燃起,脑海里却不期然想起不久之前,在医院外的餐厅里,这个男人看着自己,温柔缠绵,声音泠泠如流水山泉,呢喃一般翕动:“咏絮,我喜欢你啊!”
咏絮脸色蓦然涨红,这个人,这个人不会是真的喜欢自己吧?!这样想着,脑子顿时乱得无法思考,只能结结巴巴问一句:“为什么?”他费了这么多的周折把自己,把林付两家折腾进来,到最后居然说,我做这么多只是想和小姐你交个朋友……咏絮只觉得自己都快傻了。
她本来没想过这人会回答,可是藤原礼琮却回答了她的为什么,他放开咏絮,支起身来,在洒进窗口的阳光里缓缓勾唇微笑,玉色容颜,瞬间惊艳了天下:“我想看一看,截然不同的你,会不会明珠蒙尘。”
截然……不同的你?她和谁截然不同?明珠蒙尘,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把她林咏絮当成谁在看?
咏絮从来不是个笨蛋,但是正像是藤原礼琮不久之前对她的评价,这是个太过坦荡直率的孩子,太多时候,心里藏不住疑惑。于是当这个疑问升起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问了出来:“你把我看成了谁?”她在心里恶毒猜测,不会是他老婆和人跑了才让这人养成这么变态的性子吧?
等等,那个谁,看起来在他心里地位不低啊~哼,他拽住林家的把柄,她拿他没办法,可是,那是因为她自己手里没有底牌,如果找到了他心里的那个人,那么,她是不是就有可能把林家从他手里拽出来了?
她的心思太浅,在藤原礼琮这种人面前根本藏不住,男人俯身望进她的眼睛里,唇边是浅浅的笑,眼神却冰寒如刀,刺得咏絮浑身寒战:“林小姐,那个人远在本国,你找不到的。”换句话说,你不要想着从我手里脱身出去。
咏絮差点没噎过去,哗的站起身来,语气冷硬:“既然事情都说好了,那就告辞了!”转身就走。
藤原礼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淳如流水:“我让人送你。”
“不用!!”
“还是让人送你吧,顺便送份礼给林夫人。”
咏絮恶狠狠瞪过去,气得胸口起伏,恨不能活剥了他,咬牙切齿道:“那就多谢了!!!”林咏絮,你一定要忍住,林付两家都被他攥在手里呢!!!忍住!
哼,藤原礼琮,你就继续这么不可一世吧,我林家虽然被你捏住了把柄,可是,却还不至于找不出一个人来!!不就是在日本吗?虽然难找了点,却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送她的是一个看起来冷冷冰冰的男人,带着细框的眼镜,看她的第一眼冰寒入骨,带着满满的轻视。咏絮掐紧了手心的肉,一遍遍提醒自己要忍住,才能忍下来没有直接冲过去抡着棍子敲他一顿。
可是临下车的时候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却主动开了口:“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你什么都不是。”
咏絮“嘭”一声摔上车门,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句话,你去告诉藤原礼琮去。”顿了一下,忍住了再踹车门一脚的冲动,她俯下身去,盯着男人的眼,一字一顿道:“还有,这是在中国,别学着那不要脸的鸟儿,鸠占鹊巢!”
男人眼神顿时凶狠起来,咏絮却不管他,指着后座一堆“送给林夫人的礼物”径直说下去:“这东西我们林家可不敢要,怕有毒,还是拿回去给你们日本人吃吧,以毒攻毒,看看能不能治一治烂心肝儿。”
说罢,扬长而去。
车里的男人眼神阴毒凶狠,双手狠狠的握住了方向盘。
咏絮气哼哼的跨进大门,正看到林梅氏哼着小曲儿浇花。快入冬的时候了,也不知道林梅氏怎么弄的,还是满园子的翠绿,青翠欲滴,看起来令人心情舒爽,咏絮满肚子的气也差不多消了一半。
林梅氏穿着黑色绣红花的旗袍,头发松松挽着髻,脂粉未施。她是个真真正正的美人,肤如凝脂,眉如远山,目含秋水,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岁月却从来厚待她,未曾留下什么风霜的痕迹。母亲是个奇怪的女人,咏絮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她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婉大方的,颇有名门之后的风采,然而在家里,面对她的丈夫和孩子时,她却是个聪明厉害的女人。眉目一挑就能让丈夫儿女心悦诚服,敬她爱她,却不会畏惧她。
如果不是偶然间听到父母的谈话,咏絮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母亲,其实还能有另外的面貌。
如今仔细想来,她的母亲,南京城里有名的贵妇,其实挺神秘的。做了她十六年的女儿,可是咏絮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所有知道母亲的人,都只知道,她叫林梅氏。林梅氏据说从前也是大家的千金,不会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是到最后所有人都只知道这样封建腐朽的称谓,并且竟然从来没有人想过为什么。
咏絮以前也没有想过。可是现在想来,母亲她,应该是被迫舍弃了自己的名字吧。
林梅氏抬起头来,看见闺女儿站在门口愣愣看着她,笑:“回来了?进来啊。”
咏絮扬起笑脸扑过去抱住她磨蹭撒娇,整齐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里明灭的光。
这是她的家人,这是她的家。藤原礼琮,我不会让你破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