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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戏已深,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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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顿住脚步,知她后面的话才是重头戏,若离开便罢,但他一双脚却因柳夏状似无意的话语生生定住。许是站着太累,柳夏靠在桌边,缓缓启口,“小姐好书,以山水为喜,性淡雅,尝弃武习书,武技托兄长照应勉强算得中上,如今在武林中小有名气,小生还要多谢几位师兄代为照顾……”
这般了解师妹,没有相处过如何能知,若她有心传出,对师妹名节不好。少年沉不住气,回身惊怒,“你想怎样?”柳夏摇了摇手中信,少年深吸口气,“我替你送信,莫再毁了师妹名声!”说完夺走柳夏手中信。
“且慢。”柳夏见他避如蛇蝎,不由好笑,“还请公子告之府内可有其他侧门?”少年瞪她,向她身后指了指便匆匆离去。柳夏默了半晌,噗嗤一笑。笑后突地怅然,若换少年为梓睿,怕没这么好欺负。
后下笔向庄小姐致谢,阖门而出。少年也报复柳夏,不指侧门,只指了后门,寓意她入得府内靠的风绝,只会走后门。柳夏轻笑,推门而出。
笑意落入门外红衣少年眸中,他似片刻失神,从站立的墙面上跳下来握住柳夏双手。柳夏一惊,见是风绝便停了挣扎。
“小欣……”他眸中异样划过,忽眉眼轻扬,语带戏谑,“身子又泛冷意,小欣竟不知觉?”
温暖的感觉从手间传来,却暖不了她的心,柳夏似未听见,眸光透过他的身影望向不知几时开始略带了黯色的天空。风绝手间微松,欲环着她暖暖身子,终却只是稍稍顿开两人距离,“小欣看上那女子了?干脆也将她虏来如何?”
柳夏微愣,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庄家小姐,便摇头沿来时的道路走去。忽而她顿了顿,“十年,无心。”
风绝身子一颤,盯着她缓慢的脚步,唇边若有苦笑,四字,却是他心中的结。好一个十年,十年相识相伴,如何不知她无心,只因这无心,他才会走到如今地步。回头是岸,但他惯了漂泊,哪里才是他的归属?
回到府邸,却没有回归彼岸的幸福。见柳夏毫不拖泥带水的步伐,心中生出了丝丝的不知名为何物的感觉,是怅然,还是痛苦?风绝轻笑一声,自己都不把这地方作家,竟想让那人当家。活该被识不清的感觉搅乱了思考。
“风门主……”
“嗯?”思想被清脆的声音拉回,风绝转眸看向湿着发微显为难的柳夏,他横在床塌之外,阻了柳夏上床的路径。他笑了笑似未发觉,又望向窗外出神。
柳夏僵了片刻,风绝竟未似往常般笑话她身体萦弱如女子不堪风吹。“风门主?”
“小欣,莫扰。”
柳夏愣,这还是风绝第一次嫌她烦闹,但沉默不久,风绝又启口,“我正在思考。”
柳夏不解,既是思考为何要说与她听,于是顺着风绝意思问,“思考什么?”
思考的是什么?风绝望了眼窗外明月,他在不安。自柳夏让那少年传信时便开始不安。但他没有阻止,能让柳夏信任的人,能让柳夏以为强过风绝的人,会是谁?他想见见,同时安心的放手。那么,他思考的到底算什么?
他试着毫不思索的脱口,“思考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说完自己也愣住,竟是这般感觉吗?随后不可抑止的大笑,又见柳夏惊吓的双眼圆睁,笑容越发抑制不住。柳夏惊脑,这人欢人的游戏玩了过头,喜欢这话也敢拿到嘴边玩笑!
风绝起身让出位置,拿起毛巾擦柳夏青丝,“小欣莫脑,绝此刻便在赔罪。”擦到一半,他突停了手下动作,“若小欣是女子……”随后笑笑,“小欣,你怎不生作女子?”
柳夏断不会理他,低头就着烛光看掌心的纹路。到底该信命,还是信大夫?
背后再感受不到温暖,柳夏惊醒,风绝侧眸看去,“我惊到你了?”
柳夏本欲摇头,只可惜他说得事实,是她自己太依赖他的体温,离了便不成眠。“怎么这般早?”
风绝默了片刻,笑道,“我去喝杯水。”水入肚中,已成一片冰凉,风绝回到被中抱起柳夏却再入不了眠。若她是女子,若她不是这个身份,若她……他是不是从未证实过?
他动了动身,见柳夏没有动静,眸中几分复杂。但一回想两人经历的过往,又将这想法全盘否决。是女子,怎么可能?
他轻轻环住柳夏,知她也未睡熟,不由几分愁苦,送走柳夏,于两人都好,但他却彻夜不眠。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赶在下次见面时,必须将他的小欣忘却。那人是褍欣,是他守了十年的犯人。
听下人禀报有人来访,风绝应了一声,命柳夏将早餐吃完才缓缓道,“带进来。”
然见到来人,瞳眸皱缩,他瞥柳夏一眼,低咒一声,随后坐于上位轻笑,“怎么是你?”
墨宫瘫痪的容颜似有暖意,轻嗯了下,“我是为生意来寻人。”风绝眉眼挑了挑,疑道,“你几时到驰玉山庄了?”
紫衿哧了一声,“许你做门主就不许我家公子去山庄了?”
柳夏心里惊疑,风绝既与墨宫熟识,自不会在此刻意叙旧,怕是要叫她看清些什么。但她能看清什么,墨宫身世不俗,除此以外,别无其他。而这点,早在见到墨宫时她便有所察觉,否则不会相求于墨宫。
柳夏疑惑不解,那边已经谈完,紫衿笑唤,“柳夏,还不过来!”
风绝一笑,凑到柳夏耳边,“望下次不会再见。”
柳夏僵了瞬间,心头有股失落划过,她微微颔首,“多谢近来照顾,柳夏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她叹一口气,怕是今生都不会有报答之时了。
错身走过风绝身旁,她抬眼一看,少年面目邪肆,却从不虚假做人,常言有假君子真小人,他以小人自居,却有君子作为。若非各人立场,或许与他可以朋友相称,只可惜了……
墨宫淡淡看着两人间互动,心念一动,观柳夏走至身边,向风绝微颔首便离去。
紫衿先一步去领车马,墨宫淡然开口,“不必勉强自己去笑。”柳夏抬眸看他,公子有双点漆的眸,仿若洞穿一切,却能懂得几多?两年里她的改变,是刻意,也有无意。她未笑,只是唇角不自觉的扬起这一成不变的弧度,毫无意义。
紫衿已走过来,“公子,这便回山庄么?”墨宫也不顾紫衿不甘,点头应是,其后上了马车向柳夏伸出手来。
柳夏握上,马车内不同于车外的质朴无华,里面布置精细,坐一人宽敞,两人方好,三人精致。墨宫喜静,坐于车上不语,骨子里生出沉稳内敛的气息。但一开口说话,吓了柳夏一跳,“风绝每日抱你入睡?”
柳夏诡异的看他一眼,说好听点是面目寡淡,说难听些就是表情瘫痪,此人长相无可挑剔,唯一缺点便是此处了。也因如此,墨宫这问句却似理所当然。
除过点头,柳夏实不知该如何回复。说风绝有心逗弄,逗留的时间里照顾得也算无微不至;但说他二人友好至同床共枕,便是她第一个不信!
“如此。”黑眸中平淡若水,马车里微微颠簸,墨宫身形稳稳不动,见柳夏点头,也未奇怪,“你坐我身旁罢。”
他坐下是云纹锦锻,垫在车里除显身段外更显舒适。他非常人,惦念男女尊卑授受不亲,既然柳夏不介意,他便邀请。但柳夏有意为难,面露惊讶,“莫非墨宫亦是欢人?”
墨宫微愣,但已猜想风绝不知她女儿身的事情,两人间相处不免被她以为成欢人。既然她还不想暴露身份,墨宫也随她,“你便这般以为吧。”
原以为此人迂腐,不想却对世俗毫不在意,柳夏眸中兴趣一闪,忽生调戏之心,起身到墨宫面前,直视此人面目,“墨宫长相极美,比仙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喜欢墨宫者,几人?”
墨宫目光移到柳夏身上,清淡的神色莫名的柔和,他沉吟片刻,观柳夏顽皮的扬起唇角,认真的回答,“我没数过。”
柳夏面色僵了一下,马车一阵颠簸,墨宫捉住她右手,轻轻一带落座身边,随后唤道,“紫衿。”
车外紫衿嘿嘿一笑,再不见车马颠簸。墨宫眸色如水,纯净无波。他见柳夏眼底些微的青痕,轻蹙眉,“昨日没有睡好?”
被他一说,困意立马席卷,柳夏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自风绝起身喝水后,她便没有睡着。她不懂风绝这一步棋的用意,找到脱逃的她却对她照顾有加,前尘往事不曾提起,反倒有严重的断袖嫌疑。她心叹一声,也罢,不去想他,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那人。
“若你不介意,可以靠着我歇息。”本该是温润的人,奈何说个贴心的话也这般清冷。柳夏自然不会介意,攀着他的肩开始打盹,“我不舒服,你身子向下一些。”
墨宫尊意,见她呼吸平稳了些才将她抱入怀中。忽想到什么,从她怀中掏出一小包粉末,拿在鼻间嗅了嗅,其后倒出,将已备好的粉末放回原处。马车依旧行进,紫衿钻入其中,面露惊讶,墨宫已在她说话前做了禁声的动作。
紫衿小声问,“表哥,真要回山庄么?”墨宫点头,“舅舅有事出门,山庄内无人,我已交代过了,暂不会教你回去。”
听她保证,紫衿吐了吐舌头,指指柳夏,“原来表哥不喜女子,喜欢的是白面书生!”
墨宫也未解释,声音淡漠却传出车外,“车行稳些,慢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