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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年之后,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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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槐花香味自院中飘来,窗外的景色不再是皑皑白雪,绿荫展尽一片春意,盎然间勃勃生机。
柳夏停下手中账务,这片安谧不知能持续几许,又或者暴风雨前总是这般美好的令人留恋。
“公子,驰玉山庄有人前来。”思索间衫儿已敲门进入。“驰玉山庄?”柳夏呢喃。驰玉山庄的名头如雷贯耳,不仅仅是因其富可敌国,更是因这商贾世家可以屹立于朝代之上,历史更替的三朝,它依旧挺拔。两年前她化名柳夏,与清瑶白手起家,创立了岚星的织锦品牌,着手布匹丝绸生意,渐渐发展成如今的岚星织锦。
柳夏收回目光看着笔下账单。前几日驰玉山庄召开类似竞标的大会,选取新品丝织,柳夏虽是岚星当家,却不曾亲自与商家来往。那次投标,柳夏依旧身居柳府不出门,却有交代清瑶试着拿下这个生意,几日不见动静,都以为没有中标,没想到今儿驰玉山庄居然找上门来谈生意。
既然客人找上门,柳夏便没有不招待的道理。她心中轻叹,“衫儿,去摘些槐花来,备上茶具,请那人在水榭稍等片刻。”
“是。”衫儿领命,并没有立即就走,视线游离窗外柳夏方才看着的地方,“公子方才凝望窗外,可是在想些什么?”
“想着花开正盛,为何却不见桃花。”柳夏撑起脑袋幽怨的看向衫儿。衫儿一愣,似也记起前些日子柳夏授与他们的人面桃花。专供情人间思慕所用的词汇。
春天是思春的日子,衫儿清瑶跟她许久,早到了成亲的年纪,却至今没有提起过情郎。柳夏还没有做媒,衫儿却投来同情一瞥。柳夏噗嗤一笑,知两人想到了一处,只柳夏想的是衫儿归属,衫儿思的却是柳夏草落谁家。
衫儿似想到什么,眸眼一亮,“公子,清瑶……”
说话间就见到一道翠绿的身影风风火火跑来。柳夏悲叹,清瑶就是她的克星。岚星几人不知,宁得罪当家的,莫去招惹管账的。柳夏头一偏,想钻入被子装睡没成,被清瑶眼疾手快的拉住。
纵使相处两年,接触到柳夏冰寒的身体,清瑶依旧忍不住轻颤。柳夏眼珠一转,讨好道,“好清瑶,你看我寒症发作,该是好好歇息的时刻。”清瑶嘴角抽了抽,“我怎么不知公子有寒症,不就天生体寒,凭的被你当做理由偷懒。”
不怪清瑶口气硬了些,想那一年跟在柳夏身边,柳夏动不动吵着闹着说自己身子不适,需要歇息,劳烦清瑶代为掌管岚星事宜。清瑶当年也天真,每每被诓骗去做苦力,待回到府第,往往见她留下一封书信,言她身子不好,需要吸取天地灵气。哪里有天地灵气,不过是去游玩的借口。
等到清瑶明白柳夏是借着病重的幌子游遍了各地,她那顺从的性子也突然走了形。总算了解到好人被人欺的道理。当下一封急书招柳夏回来,在柳夏愣愣的眼神下,将账簿向桌上一拍,扬起下巴,“我替公子劳累许久,也该是歇歇的时候了。”
“怎么这招不灵了?”柳夏很怀念那时的清瑶,说什么做什么,哪像现在,一点儿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清瑶冷哼,一年前她傻,可不代表她本身就是个傻子。
柳夏眸子一转,无辜的抬头,“清瑶姐姐不疼我了。”清瑶面色微红,看着柳夏水汪汪的大眼扑闪扑闪就怎么也狠不下心。虽说自家公子年纪确实小了些,也长得,呃,清秀许多,但她毕竟是男子,怎么能如同长不大的孩子?抱怨归抱怨,清瑶就吃这一招。
衫儿笑意盈盈的轻咳一声,“公子,衫儿去取槐花了。”柳夏一惊,她好不容易将清瑶注意力转移,衫儿又把正事给勾了回来。
果然在失去衫儿身影后清瑶正了面色,“账房少了万两入账,是否公子所为?”
“什么?万两啊,可不是个小数目!”柳夏大叫,眼睛却忍不住向四周飘散,双脚偷偷向旁边移动。
清瑶眸中隐隐有失望流露。岚星建立初,条件艰苦,柳夏能坚持每日练习说话,教与清瑶读书认字,那时的柳夏,沉静坚定。如今富裕了,却懒散贪玩,钱财花销大笔,就连入账也会被偷偷拿走玩耍,清瑶管理的账本,已出现多次账目变动,但她只能佯作不知。
柳夏已一手摸到门边,“驰玉山庄来客,我已耽搁了不少时辰,不能让他们再等了!”
遥遥遇见水榭中端坐的那位,月白长衫清透不染凡尘,便是背影,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淡然脱尘。但这淡薄中却自有种威仪之感,两相矛盾,在他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
许是感受到柳夏目光,那人目光向这边望来,然见容颜显现,柳夏心中却是一惊,脑中有画面划过,竟然就是两年前那位收留他的白衣公子。
“哑公子?”他身边侍女惊讶。
柳夏对她一笑,款款走到水榭之中。两年前没有注意,此次相见,才能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公子如玉,虽他面目有些寡淡,冰肌雪颜,却真真是造物者最神奇的一笔。柳夏在他对面落座,“原来墨公子便是驰玉山庄之人?”
白衣公子见到柳夏容颜,微怔。“墨宫只是暂代庄内事物,待时间到了,便会离开。”
“真的是哑公子?”墨宫身旁的侍女又叫一声。
“嗯。”柳夏咧嘴嘻嘻笑道,若不是这张面目无法改变,仅凭性子,恐怕所有人都认不出她来了, “多谢墨公子与紫衿姐姐当年照顾。”柳夏浅笑,“紫衿姐姐亦坐下罢,在岚星是无主仆之别的。”
见墨宫微微点头,紫衿才在他身边坐下。
正好此时,衫儿端了槐花进来。这个时代鲜少有人知道槐花可食,柳夏也不藏鲜,“墨公子与紫衿姐姐尝尝这槐花如何。”
槐花是过油煎炸而成,易碎却又酥软。柳夏念及前生花食,叨扰厨子里师傅们完成此作,她曾让清瑶衫儿尝过,均是赞不绝口。此刻便让墨宫与紫衿尝尝鲜。
紫衿小心携一瓣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哑公子何以做出如此香甜之物?”
“雅公子?”衫儿疑惑看柳夏,是人皆知她家公子顽劣,难担雅之一字。世上谁都能得到雅这称号,唯独岚星当家柳夏与那字无缘。
柳夏有些得意的向她抛了个媚眼,转头对紫衿道,“近来口味刁钻,劳累众位师傅们研究出的。”
“可是新取槐花所作。”槐花采撷下来一般还要晾晒,但柳夏这里的槐花却有所不同。未尝其味只闻余香竟能知道材料的来源。
“正是。”柳夏似遇见知音,一口气将能说出名儿的花的味道都在舌尖绕了一遍。
“原来哑公子这般……”许是墨宫责怒的轻皱眉,紫衿忙改了称呼,“原来柳公子这般博学。”
被人说博学还是头一遭,柳夏笑道,“紫衿姐姐真是折煞我也,公子之称愧不敢当,便叫我柳夏罢。”
紫衿地阁方圆,福禄之相。若不是平日对墨宫言听计从,便会以为是哪家小姐。驰玉山庄的丫环有这气场,不怪能屹立时代之上了。
“墨宫亦不敢用公子一称,柳夏可唤我墨宫。”
“承墨宫看得起,柳夏幸甚。” 墨宫面目表情瘫痪,多少散发出生人勿近的信息。而这个时代,除非亲近的人,多喜欢以职位代称。不知道职位的称少爷或公子,墨宫突然让唤他姓名,着实令柳夏受宠若惊。
岚星的织锦闻名遐迩,其上样纹图案依据柳夏前世审美,是当世难见,索性新鲜漂亮,生意红火。驰玉山庄也是看上这一点而来,这单生意没有任何悬念。
墨宫听着柳夏讲述,眸中却有所思量,待柳夏讲完,淡淡开口,“墨宫曾有幸见到柳夏为太尉嫡女所制成衣,的确巧夺天工。”
柳夏眼角突的一跳,说到成衣,劳心劳力,若非事出有因,她绝不给自己揽这活计。
“宫里不久要远太子妃,驰玉山庄小姐有意参选。除却平常织锦,柳夏可否为驰玉山庄做身衣裳?”
紫衿面色微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墨宫一眼。
柳夏曾为几位小姐做过衣裳,全以各人性情为依托,衣上花纹坠饰全须经本人之手。许是物以希为贵,如今被传的神乎其神,多少人再来作衣,都被委婉推据。
岚星入账足够她大手大脚。制这成衣确实赚取大笔外快。她虽需要钱,却不视财如命。本该回绝,但思量到皇榜未出,墨宫突然告之不日选妃,揭示驰玉山庄实力非凡,得罪不得。何况,墨宫曾救助过她,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见柳夏沉默,墨宫又道,“自然,此事不急,待皇榜张贴后起做不迟,驰玉山庄愿出价千两黄金。”
怕耽搁时间越长,墨宫以为柳夏敲诈的越多,柳夏笑道,“墨宫对我有恩,何必相谈钱财,柳夏愿为墨宫作衣。”
只是做这衣裳,必须了解驰玉山庄小姐的性情,势必要去驰玉山庄一趟。
天色已晚,送走墨宫与紫衿,柳夏靠在水榭边上任由阳光散去,湖水清幽中散出淡淡清甜。衫儿已收拾了水榭离开。柳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闭上双眼,耳边又想起梓睿恼人的声响,“欣儿,又在打盹儿。”
柳夏不禁挽颜轻笑,时隔这么些年,儿时最最厌腻的声音,竟如天籁响在耳侧。
“小欣笑起来原是这般好看。”
闻这声响,柳夏豁然睁眼,入目的那人,一身耀眼的红与迎风张扬的衣袍,在夕阳中愈显鲜艳。而唇角扬起的似笑非笑,却教她无端生出几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