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戒断症候群》炼之蜻蜓

19、第 19 章

　　卓小镯最讨厌两件事，一是饿，一是冷。
　　她又饿又冷的醒来，一睁眼便看到窗外一片白色，她一时有些恍惚，突然记起她被陌上青点了穴，最后的记忆是倒在陌上青怀里的那一刻。
　　“师父，你能不能抱抱我？”
　　有什么记忆突然闪进脑中，一晃而过却找不到什么痕迹。
　　现在，不是介意什么抱不抱的时候吧！
　　她从床上跳起来，忽视掉一想到那短暂靠近着接触的感觉时的恍惚，就想要出门。不等她碰到房门，门便从外面推开了。
　　“你醒了。”花乐儿端着托盘走进来，“饿了吧。”
　　“啊……那个，你，你是花……小花师妹是吧！”她记得花事隐跟她说过呢，一时却想不起名字，只能随口叫了，“小花，我师……陌道长在哪里？我要见他！”
　　花乐儿淡然地将托盘里的食物拿出来摆好，“在这里，最好还是守些规矩，你该喊师父吧。”
　　“我才不要叫他师父了！师父怎么可以这样不顾我的意愿随便就把我带来这里？”
　　花乐儿却不以为然，“所谓父母，师父，不就是这样的存在么。”
　　小镯被噎住了，虽然没有什么记忆，虽然她好像也没什么切身体会，可怎么就没法反驳啊……
　　“还是奉劝你，既然已经回了纯阳，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不守规矩只会自己吃亏。”
　　“等等！”小镯见花乐儿放下饭菜就要出去忙叫住她，“那，我师父在哪里，我一定要见他！”
　　“师伯去面见掌门，恐怕暂时不能见你。师父让我嘱咐你不要乱跑，他一会儿会来给你解释你想知道的事。”
　　乐儿就这样出了房间，小镯虽无奈，到底肚子饿的难受，也不知究竟路上走了几天，干脆坐下来先把饭吃了。
　　好在花事隐没让她等，一顿饭没吃完他人就已经来了。
　　“看来心情还不错？”
　　“不错你个脑袋……”她放下筷子，“我三师傅呢？他没事吧？”她相信三师傅是不会同意让他们把她带走的，还不知道他们怎么着他了呢。
　　“没事，放心吧，你师父不会没理性到把天策府的人怎么着。何况你也不会原谅他的，不是吗。”
　　“我现在也不想……”
　　从第一眼看到陌上青，他那么淡那么远，美好得跟梦里才能见到的人似的。她的视线一直被他牵引着，却怎么都不敢想这样的人会是她的师父。
　　虽然他冷了点面瘫了点，但看她的时候目光却很温和，让她仰望着憧憬着，连碰触都不敢，为什么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却是因为他硬带她回纯阳啊！！
　　“虽然我知道你很不忿，不过既然你回了纯阳，有些事情就不能不让你知道。”
　　花事隐虽然也没怎么认真，可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是很认真了，小镯也不自觉的跟着认真起来，“师叔说的事是……”
　　“矮油~~你知道——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嘛……”
　　唔……小镯猜得到……
　　在藏剑的时候花事隐怎么都不肯说，如今她人都在纯阳了，倘若还不知道自己过去做了什么荒唐事，能出这个房门吗？
　　“——师叔，你说吧，我顶得住。”
　　花事隐高深莫测地笑了，“师侄不必那么认真嘛，年轻人，犯点错误其实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只不过，这里是纯阳~~修道的清净之地——有些事，非要做，也得关上房门，避着人耳目才好……”
　　小镯豆大的一滴冷汗叭哒就滴了下来……她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这话儿听着有点……那啥？

　　“师父，你能抱抱我吗？”
　　陌上青记得那是小卓十二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她眼睛红红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难过，抱着被子，站在他的门口。
　　那一年，他还未过二十岁生辰，虽然硬着头皮当了她五年师父，可始终，自己也不过是个未成熟的年轻小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个显然自己偷偷哭过，忐忑着跑来找他只想被抱一下的小女孩。
　　他只会冷着脸，掩盖了迟疑和无措，教育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许撒娇，自己去睡觉。”
　　然后在她面前关上房门。
　　那似乎是他的小徒弟入门五年，第一次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并且也再没有表现出来过。

　　“卓小卓，全门弟子都在早修，你为什么还躺在床上？”
　　“师父，你抱抱我我才起来~”
　　那是她十三岁的一个早晨，然后陌上青拎着后脖领子把她揪了出去，十三岁的她，还跟猫儿一样轻。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她生了病，一声不吭地做完早修，然后足足躺了两天没能爬得起来。
　　可即使这样，他的小徒弟没再表现过软弱，只会一脸赖皮地谈着条件，“师父，你抱抱我我才吃药~”“师父，你抱抱我我才睡~”“师父师父~~”
　　那两天，他只要空闲都会在小卓房间里看书，顺便看着她的状况。
　　因为她已经不会喊痛喊难受不会流眼泪。
　　那一晚，怯怯地说“师父你能抱抱我吗”的小徒弟再也找不见了。她变成个小无赖，他也习惯了这没规没矩的放赖。
　　没有人上心，没有人当真。

　　十五岁，卓小卓威逼利诱用尽了手段也没拐来一个抱抱，她掀桌，“师父！迟早你会抱抱我的！！”
　　陌上青淡定喝茶，他已不是毛头小伙子，自然不会拿毛丫头耍脾气的话当真。

　　十七岁。
　　那天的风也许太凌厉，连往日静静的飘雪都变得肆虐起来，在小卓身后席卷。
　　“师父，你还是不肯抱我一下吗？”
　　“小卓，你太荒唐了——”
　　“爱一个人，为什么会是荒唐？”
　　“我是你师父。”
　　“你是我师父，又不是我爹！”

　　——你是我师父，又不是我爹——
　　捡到小卓的时候，陌上青也不过十五岁。他的确不像个爹，照顾得也拙手拙脚从不周到，可仍是尽心的把她养大了。
　　十二年，不足以让他们成为亲人吗。
　　他对她是付出了感情的，不论在那之前，是何种感情。
　　可以的，小镯已经忘了，只要他也忘了，他们可以回到最初。他会忘的，这一生他都不会说出口。

　　“大师伯，掌门请你进去。”
　　陌上青缓缓睁开眼起身走入室内，“师父，你肯见我了。”
　　“上青，你该知道纯阳有纯阳的规矩，为何带她回来？”
　　陌上青跪在掌门面前，“师父，小卓在山下受过重伤，记忆全无。她本无亲人，又无记忆，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在江湖。何况她既已无记忆，她所犯的错也就不再存在。”
　　“你说的都是真的？”
　　“师父明鉴。”
　　纯阳掌门知道陌上青不会说谎。他沉默良久，这种情况的确令人意外，从无先例。若从道义来说，小卓若当真失去记忆无依无靠，他们却是不能绝情不管的。
　　“那么暂时，便让她留下吧。但是她不能留在你门下，就让你其他师弟照顾她吧。只是一旦发现她没有失去记忆——”
　　“师父，请让我照顾她，她是我的责任。”
　　“不行。你若要她留下，便照我说的做。”

　　他只想和小卓一起，在纯阳静静生活。
　　可是若不听从掌门安排，他不会容许小镯留下。
　　他遵从告退，不管怎么说先把小镯留下，日后再慢慢来吧。
　　陌上青走出房间，呼吸着空气里冷冷的雪的味道，始终在纯阳，他的心才能平静。可是小镯那个执拗的丫头，怕是没那么容易原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