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命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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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汀是被一阵疯狂连拍的敲门声给惊醒的──正确的说，是被从沉迷在研究中的狂热状态里中给拉回神智。
不耐烦地丢下手上书写到一半的处方研究，他一脸阴沉沉地起身开门，暗自猜想究竟是哪个白痴胆敢在他进入这房间后打扰自己，才刚刚打开门锁，“磅”地一声、来人便迫不及待地撞了进来。
“马汀！救救他！”金发青年不复以往那般从容优雅，一把揪着对方的领子、边说边将他拉往门外。
“……啥？”救谁？马汀脑袋一时转不过来，还没想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眼前这小子不对劲得像是吃错了药。冷冷一掌拍掉他扯住的领口，他沉声说道：“说清楚，要我救谁？”
“救他。”回答的是随后跟上的男人，手里小心抱着少年、在昏黄的灯火下现身。
“范……！”待马汀看清了少年的脸孔，他惊呼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他示意对方将范抱进房里的小床上躺下，嘴上问着，双手也不停地东捏西掐地检视少年的身体状况。
“这你就问他吧！”吉因凯夏恶狠狠地瞪向男人，“我被人引开，赶回来的时候小兔子已经在他怀里了。”
知道金发青年大约是将自己当成帮凶，男人出声解释：“意图杀害这位少年的是一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非我所为。”
“嗤！”青年冷笑了声：“话都是你自己在说，无法眼见为凭，教人如何相信！”
男人蹙紧刚硬的双眉：“我不承认自己未曾做过的事。”
“那么，为何你会正巧出现在那里？”时机太过巧合，吉因凯夏怎么都无法排除他的嫌疑。
“想去洗浴的人出现在澡堂有何奇怪？”男人挑眉。
“夜色这么晚才入浴，不觉得太晚了些？”
“我向来偏爱一人独处，才会等至夜深。”
“自说自话谁不会？既然这么说，你就提出证据来呀！”
“我没有证据、但我也没做，这就是事实，信不信在你。”
“你……！”
“该死！别吵了！”马汀一直探查不到少年的生命迹象，耳边又是两人的争执不休，他不禁喝声制止：“吉斯，萨谬尔的为人我信得过，你不信任他、但我很清楚他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
“够了。”马汀烦躁地一摆手：“有什么事比得上救回范来得重要？”他起身踱至一边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木盒子及竹篮的大柜子前，伸手到最上层的深处、从里面掏出一个金黄色的小盒子。“这是最后的希望，一定要有用啊……”他喃喃低语。
打开外表颇为精美的小盒，马汀自盒中拿出了一颗随着他的手劲而兀自转变形状的水色物体。走到范身边，拉起他苍白僵硬的手，对着手掌心、拿起一把短匕往下就是一划。
极有默契地一人在床头、一人在床尾地分开站定，吉因凯夏及被马汀称为“萨谬尔”的男人静静地看着马汀的举动，两人不约而同地秉住了气息而不自觉。
将那颗似石非石、似水非水的奇妙物件放在范的胸口处，马汀抓着少年的手、把流出来的冰冷鲜血全数滴在那上头。
“答……答……”
静得一丝声响也无的室内，仿佛可以听见血液滴落的声音。
一滴、两滴……专注地看着范的鲜血逐渐将置于他胸膛上的“水石”全给沾满，马汀额上布满了细汗，神情肃然。
少年的血液已流出许多，将整片胸膛、盖在身上的布料甚至床板全都染成一片血红，马汀等待的结果仍是没有出现，他咬牙：“可恶，失败了吗？”
语声方落，异象陡生！
只见淹没在一片绛红里的“水石”周围的血液逐渐稀薄、“水石”本身的颜色也由淡淡的水蓝转成淡紫、紫红、鲜红……竟是把范的血液全给吸收了进去！
等到整颗水石全变成了红得发黑的色泽，在众人尚为这奇异的景象惊叹时，它像是入侵、也像是被范所吸收一样，渐渐地沉入了他的胸口，一转眼间就已不见踪影。
“马汀，这是……？”吉因凯夏虽明白这是马汀救人的方法，但眼见这诡异的情景，他不禁担心了起来。
另一边的萨谬尔也向他投以疑惑的眼神。
“这是我在三年前误打误撞，炼制出来的‘命石’。”双眼仍不放心地紧盯着范，马汀头也不回地回答。
“命石！？”金发青年忍不住小声惊呼，“传说中能使断肢接合、重伤全部治愈，连死人也能复生的那个命石吗？”
萨谬尔也是满脸讶异：“你竟然成功炼出传说的灵药？”
“不，说是成功炼制出命石……其实也不尽然。”马汀轻叹一声，“炼金秘典里记载，命石外表为深蓝，形体似水非水、无固定形状，不溶于任何液体中，使用时将之置于受伤部位或是胸口处，它自融入伤者体内里为受创的身体进行修复，若是死者，也能使用命石恢复生前状态并拉回灵魂，得以复生。
“但是，我炼制出的命石并不完全……你们也看到了，这颗命石是水蓝色的，功用并不完整，我曾使用其中一小部份在一些小动物上试验，但得到的结果并不理想。首先，它必须使用伤者的血液做为药引，以连接命石与自身之间的波动调和，命石才能融入伤口为其治疗，这也罢了，对于‘死而复生’此点来说，这颗命石……成功的机率只有一半，因为，它并不具备真正的命石所拥有的‘灵魂锁定’的效果。”
凝重地看了两人一眼，马汀下了结论：“所以，范这条命究竟救不救得回来，我也没有把握。”
“！！”金发青年震惊。
“……”黑发男人默然。
静默在三人间漫延。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改变等待的姿势，他们只是将视线的焦点全都集中在躺在床上，沾满鲜血、身形单薄得好似随时都会消融在空气之中的苍白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马汀房里的油灯“啪”地发出一道声响，火光忽明忽暗、那是因为浸在灯油里的灯蕊已快烧尽。
马汀揉了揉发酸的眉心，起身换上了新的灯蕊、并将灯油倒足了。
此时，却听见吉因凯夏一声低喊：“马汀！快看！”
不知是否是错觉，范的脸色似乎少了些微之前的苍白、多出了点红润，吉因凯夏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轻轻地、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碎眼前这个脆弱的少年般，伸手覆上了他的胸口。
出现了……是心跳，虽然还不甚有力，但他的心脏的确正在跳动。
金发青年终于缓下表情，转头正想像马汀报出喜讯，却见对方脸色依然沉重、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马汀翻开了范的眼皮，待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倒坐在床边、沧桑的气息弥漫全身，看起来像是瞬间老了十数岁。
“怎么了？范……不是救回来了吗？”吉因凯夏看着马汀异常的动作，不祥的感觉充满心头。
马汀没有回答，掩面的手指缝中却流出了透明的水痕。
“他，没成功救回来吧。”萨谬尔静静地、维持着始终不变的挺拔站姿，一句道破。
金发青年执起少年的双手：“别开玩笑了，你们摸摸看、范不是已经有脉搏跳动了吗？”他又将耳侧贴上少年的胸口，感受着他规律的起伏，“而且，他在呼吸呢……哪个死人有心跳又有呼吸？”
“马汀……他的灵魂没有回归，是吗？”萨谬尔转头问着，眼底有一丝不忍。“他的瞳孔依旧是扩散的，命石没有成功锁定他的灵魂，所以，这个身体也只是个活死人……是吗？”
靠在床板边的头颅几不可见地往下点了点。
“别乱说！他明明就复生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吉因凯夏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他知道，无法自欺欺人。“……可恶！都是我……”
要是他别自信的以为自己能够应付任何状况、解决所有事情……
要是他能护送范回到房间里、别留他一人在澡堂……
要是、要是……
人生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就算后悔再多又如何？因为他的失察，眼前这个善良的少年一条璀璨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
他的时间永久地、被冻结在这一晚，再也无法前进。
“范……”金发青年颤抖地抚摸着少年的颊边，“范……醒过来，好吗？别再睡了，你看、马汀都被你吓着了，他人老了，再也受不得劳动，你就忍心留他一人在酒馆忙进忙出吗？
“还有啊，这个叫萨谬尔的家伙可把你的豆腐全给吃光了，连我都没抱过你光溜溜的身子呢，你却让他抱上抱下的，快醒来、向我说说你想怎么报仇，我帮你好不好？
“范……小兔子……你不是最讨厌我抱着你睡觉了吗？快醒来，再不醒、我就要钻到你被窝里跟你一起睡喔，我说真的、我要动手了哟。”
一句句的低语都带着颤音，金发青年不断地在少年耳边诉说着，仿佛这么做就能让他在沉眠中醒来般，一句、又一句。
马汀仍是靠在床板边，默不作声，只有抖动的双肩泄露出他的情绪。
萨谬尔挺直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往后靠在墙壁上，双眼注视着范的脸孔，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他再早一步到达的话……是不是，这名为“范”少年就不会死呢？
他还记得这个在今晚仅有一次接触的少年，送晚餐进房的时候，那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深怕打翻东西的样子。他紧张地讲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但仍不忘微笑着问他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然后有礼地告退。
就这么一位普通平凡、却让人不得不寄予好感善意的少年，为何会有这么一种充满谜团黑幕的死法呢？
那名黑衣人是谁？从那名名叫“吉斯”的说法看来，似乎还有另一名同伙，那么，这是蓄谋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萨谬尔不断地思考，眼神停留在范身上，好像这么做就能获得一些灵感似的。
突然，他注意到了异常的地方。
“马汀、吉斯，范的胸口在发光！”
什么！？
闻言，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范的胸口……那正发出一道蓝色光芒的戒指上。
“这是……！？”马汀惊讶地看着范脖子上垂挂的那枚戒指，镶嵌其上的琉璃色宝石正散发出蓝色的光晕。
吉因凯夏眼尖地发现不对劲：“它跟命石一样，都在吸收范的血！”
萨谬尔眯细了眼，低问道：“难道这也是命石吗？”
“不对，这不是。”马汀肯定地否定了这个问题，“虽然颜色很像，但你别忘了，命石是无法固定形状的、怎么可能镶在饰品上？再者，这若是命石，范早就该救回来了，怎么可能还需要我拿出那颗半成品？”
“这东西对范无害吧？还是先把它拿下来……”吉因凯夏说着，却被马汀打断。
“你拿不下来的，链子是封死的、而且砍不断，我试过了。”马汀早在把范带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个戒指的存在，当时虽觉得它的来历可能不简单、却也没有多想，仅是交待范好好的收在衣领里，别随便让人看到。“这是范一直以来都戴在身上的东西，我们就赌赌看、看它是否是范的一线生机吧。”
反正，如今的范也是没有灵魂的空壳，若是这枚戒指对他有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理解马汀的想法，吉因凯夏及萨谬尔不再多言，他们及马汀皆退开两、三步，看着蓝光越来越亮、光芒越来越大，将范整个身体全包围了起来，然后、突然之间光芒骤减，最后只留一层薄薄的光晕包覆在少年的皮肤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命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