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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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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纱在雾中飞快地奔跑,鼻端里不断吸入凉爽的雾气,令她身体轻盈如燕。在自己村里时,她常常走进沙漠,总想找到边缘,因为坦依告诉过她,沙漠的那头就是一片蔚蓝的海。
蔚蓝,据说是天空的颜色,看惯了黄沙莽莽的丘陵地带,这种色彩对她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她一次次闯入沙漠奔跑,练就了超强辨析能力和脚程,所以现在这种迷雾不能成为她的困难,不多久,她就跑出了雾障。
更纱一脚踏空,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原来迷雾树林安置在山坡上。
等她站起身时,她朝后看去,发觉白雾似乎远离了,逐渐朝着山那边移去。她走了两步,突然失去了一向赖以自豪的方向感:这是哪里?她怎么站在了枯田边?她不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吗?
更纱站着思索了下,想了好久,终于明白她又失忆了。她坐在路边,想通了一个问题才起身赶路——那片雾很不正常,她在雾里才能保持头脑清晰,好像是和那薄荷味道的气味有关……
比如,她依稀记得她曾经遇见过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男是女,做了些什么事,她回过头来想半天,并不能说得很清楚。
算了吧,朝前走走看看。
更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出回白虎村的路。
她又累又渴,走了一段荒芜的田地,终于看到了一座草屋。一位包着头巾的大婶弯着腰在拔草,身后的土地都豁开了口子,展示出了干涸的贫瘠。
更纱在衣襟下摆撕下一条带子,捆好被朱理斩开的外裙,和着里面白色中衣,她马上将自己整理好了,顺便还拢了拢头发。
“婶婶,能我给一杯水吗?我很渴。”她直视着大婶的眼睛,向她表示了自己的真诚。
大婶转过身来,露出了布满皱纹的脸。她打量了下更纱的衣着,有气无力地问:“你从哪里来的?是海客吗?”
更纱稍稍一愣:“海客?噢,不是,我是从那边的小树林来的,里面有很多白雾,我迷了路。”她突然看到大婶扬起了锄头,似乎做出了袭击她的样子,当听到她说是来自雾中树林时,大婶脸上浮现出一点奇异的表情,手上的锄头也随之落地了,没再打过来。
更纱早就灵敏地退了一步。她察觉到这位大婶像是很排斥“海客”,尽管海客代表了什么,她还不知道。
大婶喃喃自语:“你从‘缥缈树’来?不对呀,那里常常出现妖魔,台辅大人派‘使令’镇守在出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她摇摇头,猛然后退一步,睁大着眼睛说:“难道你是妖魔的化身?”
一滴又一滴冷汗渗落下额角,更纱并没有完全听懂大婶的话,但她站着也没有动,因为坦依说过,当她到达一个新地方时,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找出对她最有利的方面。
更纱想,这里的百姓排斥海客、妖魔,而且还出现了台辅的称呼,肯定也是君王集中制的地方。
只是那个妖魔,是怎么回事?
因为对她来说,对所有白虎村民来说,赤王才是他们唯一要对付的“妖魔”。
大婶一直绕着更纱的周身查看,有时还抬起她的手掌,看她的指甲与掌心,是否长了鳞片。最后,大婶得出了结论:“你是哪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跑到我们庆东国这么荒凉的农村来?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这个村子是最边远的地方,闹饥荒已经两年了,别说一杯水,就是一滴水我也拿不出来了。”
更纱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向大婶鞠躬告辞。
大婶拦住了她:“你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这样吧,我叫我的小儿子送你一程,朝前走十里就是第二户人家,看他们那里有没有水送给你。”
大婶的儿子驾着牛车转出草屋后面的空地,更纱看了还是很惊奇的。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直立行走的大兔子,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而且他还会说人话。“我叫峻行,是母亲给我取的名字,取自于古书‘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意思,我们的台辅叫景麒,母亲说‘景行’这个名字会冲撞台辅大人,所以帮我改成了‘峻行’——你叫我阿峻好了。”
半兽人阿峻是个和蔼可亲的年轻人,更纱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他的母亲为了将他抚养成人,倾注了不少心血。她很感激来这个异世,所遇见的第二位、第三位都是正常人。
更纱坐在牛车上,听着阿峻给她说了现在的情况,还知道了她这个外来过客,应该注意的事情。
阿峻说:“我们庆国已经两年没有国王的政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台辅大人在操持。台辅正在寻找新王,我们也在等着新王的登基。你看,路边的田地都荒芜了,大家都逃到雁国去了。”
更纱晃晃荡荡坐在车头,看着满眼的黄土地,以及杂草丛生的稗谷田。其实不需要阿峻提醒,她也看出了庆国的民生凋敝,只是她很少关心这些,只是将注意力放在寻找出路方面。
“你穿着和我们不同的衣服,说话做事要小心点哦,这里所有人都很痛恨海客,因为他们以为颗粒无收和日蚀是由海客引起的。”
阿峻只戴着一角围巾和穿着一件方角单裤,更纱瞧了半天,没发现她和他穿着区别在哪里。但阿峻是个善解人意的旅伴,明白了更纱的隐忧后,又安静地表示:“更纱,你也不要太惊慌哦,只要你对庆国人说几句话,他们发现你听得懂我们这里的语言时,就不会为难你了。”
阿峻将牛车赶到第二户农家里,讨到了一小杯浑浊的水,让更纱喝下。更纱拿着水瓮看了小会,咬咬牙喝光了混杂了泥沙的饮用水。满脸愁苦的户主送给他们一个饼子当做路上的干粮,阿峻一直在推辞,更纱站在后边不说话。
最后,阿峻接过了快要龟裂的米饼,递给了更纱,又好心地将她送出了村子。
“等会路边会有农户赶着车进城去,我们想搭顺路车的村民都会等在这里。”阿峻送给更纱一套半旧的女孩衣饰,又在一路上殷殷叮嘱了不少。更纱虽然不大说话,害怕言多必失,但在阿峻面前,她没有隐瞒什么,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阿峻,被日蚀生成的海浪卷过来的海客,怎样才能回家呢?”
阿峻摸摸耳朵,站在更纱面前,笑眯眯地说:“原来更纱是在担心这个呀?很好办哦,只要你找到了我们的新王,陪着她去蓬莱仙岛祈福,岛上的仙女和麒麟就能帮助你。”
更纱抓了抓头发:“一定要找到新王才能去吗?”
阿峻点点头:“是的。因为蓬莱仙岛不对我们凡人开放。”
更纱面有难色:“可是怎样才能找到新王呢?”
阿峻再次笑眯眯地摸着长耳朵:“新王身上有‘王气’,我们凡人是看不见的,只能台辅大人看得见,并且把她找出来、立成王储。”
更纱告别了阿峻,带着这个艰巨的任务上路了。
通往城里的马车异常颠簸,一路上的贫瘠及破败不在话下。坐在车棚里的三四个旅客,都是面黄肌瘦,愁容满脸,唯一一个醒目的红发女孩又不说话,只抱着一把黑鞘的剑坐在最角落,低着头,似乎在想着心事。
她穿着中裙装,和更纱一样,下面套着长单裤,方便行走和跑动。和其余人想比,她的碧色眼眸尤为夺人,里面半敛着烟色,少数时透出明澈的光,而她整个面容,显得和蔼可亲。
“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的?”更纱看着她问。
女孩大多时候低着头,轻轻地皱着眉尖,好像承载着一丝丝的忧愁。听到更纱轻轻地问了两遍,她才回答:“我叫中岛阳子,从海边来。”说完后,她再也不开口。
马车急剧地颠簸了下,坐在对面的孩子撞到了阳子身上,将她手里的剑鞘撞得掉在草堆里。小孩连忙捡起来,用袖子擦过了,才还给阳子。
不过交还给主人以前,他还好奇地拔过剑,可惜没有成功。
阳子拿走了剑鞘,淡淡地说:“这叫‘水禺刀’,只有我才能拔|出来。”
更纱看着刀鞘,从它外表上,真的看不出来这只是一把刀。因为就长短、宽厚而言,它远远比刀类来得瘦削犀利。
等等,这似乎是她第二次认错了兵器。
更纱抱着头回想,感觉她的脑袋疼得厉害。好像就在不久以前,她还见过一把剑,将那把剑认作了刀?
“你怎么了?”阳子温和地问。
“有个人……出现在雾中……拿着一把剑……很亮的剑……他说他叫朱理……”更纱擦去满头大汗,努力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朱理?”
更纱看到一直平板着脸的阳子露出了鲜有的惊异颜色,不禁好奇起来。“怎么了?”
阳子皱着眉尖,还是显露出淡淡忧郁的神色来,使她的脸变得生动不少。“我昨天从巧国海关过来,看到宫里张贴的文榜,上面写着塙麟台辅生前的遗言——‘得朱理者,巧国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