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石》北纬30度的极光

4、-3-城外的誓言

　　天空灰蒙蒙的满是阴霾。
　　让人感觉置身于一片灰暗色的浓雾中，即使近在眼前的东西，也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向远处看去，更是一片朦胧的昏暗，无边无际。
　　西周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生命活动的声音。连风也无声。

　　整个世界，就像一场最无望的梦境。置身其中，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分辨不出方向。逼人发疯。

　　但每天短暂的这点惨淡灰亮，就已经带给了所有生命活下去的希望了。

　　大片大片荒凉龟裂，甚至开始沙化的土地上，零星地生长着枝条畸形的暗红色树木。它们有着尖锐瘦小的叶，把根扎得很深很深，顽强恣意地存在着。它们给小虫带来了食物与居所，也给人们带来了急需的木材。

　　燃烧之城外的红刺树早已经被城里的人们砍光了。

　　为了获取酒馆照明、取暖以及做饭用的柴火，西克赛尔不得不一次比一次走得更远。
　　这就意味着一次比一次更危险。

　　那场灭世的大灾难之后，大陆上生命近乎死绝，文明被毁灭一空。仅有一些大城市，因为魔法防护罩的保护，才幸存下来。
　　可总有些侥幸未死的动物，似乎借机进化成为了魔兽，却没有魔兽的神智，只知道疯狂嗜杀，所以更加的令人恐惧。

　　安瑞克特昨夜刚刚逃脱了巡城军的搜捕，但城里的气氛还是很紧张。巡城军与城卫军的人出来执勤，眼睛都盯着在街上出现的十岁左右大小的男孩转。谁知道暗中有没有什么人在调查呢。

　　所以这次，西克赛尔带着乔装的安瑞克特一起登记出城了。

　　外出砍柴大概需要两天。那时说不定那个贵族小丫头已经忘了抓人的事情了。毕竟贵族们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开不完的宴会，更何况他得罪的又只是个跟他一样处在贪玩年纪的小丫头呢。安瑞克特对此十分乐观。

　　“天空啊，你灰白灰白；地面啊，你昏黄昏黄。”安瑞克特借用吟游诗诗人特有的腔调哀叹，“都走了几个魔法时了，能看到的一直就是这些！天呐，这比传说中的沙漠还要恐怖。在这样下去，我的眼睛就要瞎了！”

　　“我倒宁愿看着这些，也不想遇到危险的新花样。”西克赛尔背着木筐蹭蹭地往前走，“你这次真的把安尔惹火了。不然你就能一直在地窖里躲下去了。”

　　“哎……”安瑞克特不禁摸了摸红肿的脸颊，疼的呲牙咧嘴，“安尔越来越暴力了。昨天我在地窖里正做好梦呢，就被她好一顿胖揍。哎哟，从来没这么疼过。在这样下去，怕她长大了就像比尔老板一样了！”
　　说完想想安尔长得五大三粗的样子，不由被自己恶心得浑身一哆嗦。

　　“才不会。比尔脑袋总是一根筋，安尔却聪明着呢。”西克赛尔摇手否定，“或许她长大了会比较像苏菲老板娘？”

　　两人同时回顾起清早出门时，老板娘左手叉着粗壮的腰身，右手伸出食指破口大骂的形象。都感觉接受不能。

　　“太恐怖了！”安瑞克特脸色发青，用手掌连连敲打脑袋：“不行！我得把脑袋里的画面全部忘掉！不然我绝对会有心理障碍的，以后都不敢偷窥安尔洗澡了！光明神保佑，让安尔一直保持她可爱的身材吧！”

　　“喂！”西克赛尔生气地揪住安瑞克特的胳膊，“伙计，她可是我妹妹！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偷窥她了吗？”

　　“我……我这不是想打个比方嘛！”安瑞克特笑嘻嘻地说，“放轻松~！我记得她是你得双胞胎妹妹！自从7岁那年你抓到我之后，我再也没有干过这种事。我可以发誓。”

　　双胞胎。
　　每次听到这个词，西克赛尔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既高兴又难过，复杂得很。
　　他有多希望真的与安尔是双胞胎兄妹呀！可谁能知道他其实是捡来的孩子呢？安尔可以叫比尔与苏菲爸爸妈妈，他总是很羡慕。当他不经意间了解到事实之后，就失去那样叫的权利了。

　　西克赛尔紧盯着安瑞克特的眼睛，与他僵持了一会儿才松手：“好吧。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我原谅你了，朋友。”安瑞克特半搂过对方的肩膀拍了拍，却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行了行了。”西克赛尔用力地拍拍安瑞克特的后背，露出笑容，“我们还得赶路呢。必须尽快赶到红岩镇才行！然后才能趁着光亮，爬山砍柴。如果去晚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就太危险了。”

　　“红岩镇？”安瑞克特感兴趣了，“你们原来就是住在那里的吧？是了，酒馆的名字还带着‘红岩’两字呢。”

　　“恩。搬进城里的时候，我和安尔才3岁，还不怎么记事呢。不过比尔在红岩镇有很多熟人，酿酒用的粮食、蔬菜肉类什么的，大都是从那儿买的。东西的质量有点糟，好在价格便宜。”

　　“怪不得你们酒馆总有便宜的黑麦酒卖呢！看来红岩镇是个好地方。哇！我开始对我的出城之旅抱有期待了。”

　　“你还是别抱太大的期待为好。”

　　“为什么？”

　　“你也知道，因为城里装不下太多的人，每年都要把交不出城市居住费的人赶出去吧。那些人在城外聚居，慢慢就形成了村镇。这些村镇十分简陋，什么都没有。你肯定会觉得没意思。”

　　安瑞克特耸耸肩：“总要看了才知道。也许那儿出产漂亮的姑娘呢。”

　　西克赛尔叹气。
　　尽管是多年的玩伴加好友，他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踹那小子一脚啊！

　　因为有未知的镇子在前方等待着，好奇心使得安瑞克特对于苦闷的旅途选择了忍耐。等他们抵达了红岩镇，恰逢正午——这是一天中最明亮、视野最好的时候。

　　进入镇子的路两旁是一块块规划得不怎么规则的田地。
　　虽然一年四季总是寒冷的，但夏日的天气还是会温和一些。趁着天气转暖，镇里的农户在田地里辛勤地耕作着。

　　西克赛尔边走边与认识的人打招呼。

　　“天呐。没有炼金太阳、没有魔法阵保温、没有魔法水井……西克，你确定他们这样也能种出东西来？”安瑞克特一脸难以置信。

　　“这里可没有尊贵的魔法师。安瑞克特。你没注意到，这镇子连防护罩都没有吗？”

　　“真的连防护罩都没有？我还以为离得太远，才看不见呢。”

　　西克赛尔往前一指：“看见那排篱笆了吗？那就是镇子的围墙——我们已经到了。”

　　安瑞克特扫视了一遍红刺树枝结成的矮篱笆，又看看篱笆里面用泥土石块垒起的不成形的房子，以及穿的像土著一样的人们。他哭丧着脸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开始觉得失望了。而且我认为我这辈子都不应该出燃烧之城！”

　　“好了，安瑞。我们只需要在镇上住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城了。看到那座有两个烟囱的房子没有？我们就借住在那里。我们快点走，还能赶上吃饭。嘿，要不要来场赛跑？”

　　“不，我都要累死了！”安瑞克特敲敲发酸的大腿。

　　“就这么短的路程……喂！你这家伙居然抢跑！”西克赛尔连忙追了上去。他的体格锻炼得比较健壮，认真跑起来，眨眼间就超过了作弊者，冲进了镇子。

　　“可恶！”安瑞克特跑了一会儿，眼见与前头那人的距离越来越大，干脆不跑了，慢慢往前踱步。

　　西克赛尔已经抵达目的地，站在门口等着了。

　　两个人匆忙地吃过几个黑面包，就直奔镇北面的山区。

　　“我都说让你在镇里等着了。”西克赛尔回头看着安瑞克特，一脸无奈，“何必非要陪我出来。”

　　“呼……呼……我，我不是从没有见过山嘛。”安瑞克特两手撑住膝盖喘气，汗水浸湿了他四处乱翘的亚麻色短发，贴伏在头皮与脸颊上。
　　“‘千万年沉睡着，山的寒冷的影子。向巅峰爬去，惊醒它的梦。朝着太阳呼叫，明丽的蔚蓝色，悠然起舞的彩云。触摸神圣洁的天国。’呼……以后再也不信吟游诗人的鬼话了。我恨爬山！”

　　“唱得不错！”西克赛尔忍住笑，拍拍手给予鼓励，“不过我们最好还是警惕些，别把山里的怪兽招来了。”

　　“嘲笑我吗？我是因为太累了，才影响了发挥而已！”

　　“小声些，小声些。没有嘲笑，我确实是在称赞你——难为你记得一字不差！好了，安瑞，坚持住，我们继续走吧。翻过这个山头，我们就到了。”

　　“杀了我吧。”安瑞克特有气无力地说。

　　不管怎样，他们最后还是抵达了终点——深藏在山洼里的一片树林。

　　“哇哦~！”安瑞克特吞了吞口水。

　　“壮观吧！”西克赛尔不无得意地介绍道，“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了！别处根本看不到这么多的树。而且，不仅仅只有红刺树！有种树还会结果子呢，可甜了。现在不行，过几个月再来，你就能吃到了。”

　　“太厉害了！”安瑞克特一脸梦幻，“这得值多少钱啊！”

　　“喂，你可别想把这些树全砍了卖钱！”西克赛尔警告他，“也不许告诉别人。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有不少树都是我种的呢！不过可以算上你一份。以后这里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了！”

　　“你太够意思了，朋友！”安瑞克特猛地扑上去搂住西克赛尔，“我发誓我绝不会告诉别人！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

　　两个人抱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蹦来蹦去。良久才分开。

　　安瑞克特向后一倒，躺成了‘大’字，懊恼地说：“没力气了。”

　　“那你躺着吧。我也得干活了。”西克赛尔解下后背的木筐，拿出里面的斧头与成捆绳子。

　　“嘿。不好意思。我本来还想帮忙的。”

　　西克赛尔将斧头插在腰间，搓搓手，三两下就爬到树上。
　　“你根本不会砍柴吧。”他边说，边用斧头利落地削下粗细合适的树枝来。

　　“别揭穿我啊！”安瑞克特装做不满地挥挥拳头。

　　两个人都笑起来。

　　笑过之后，西克赛尔开始认真地砍柴了。

　　安瑞克特因为平躺在地上，很容易就能看见在树上忙碌的朋友。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西克赛尔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的头发与眼睛，蓝色的。”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才发现？”西克赛尔无语了。

　　“不。我一直觉得这颜色很好看。据说大灭世之前，天空就是这种颜色。”

　　“你不是说再也不信吟游诗人的鬼话了吗？安瑞。你要觉得无聊就睡会儿吧，别胡思乱想了。”

　　“这回不像是鬼话。据说有些超强的战职者能飞得很高，穿透我们头顶上的灰层，就能看见蓝天，还有太阳！”安瑞克特的眼睛仿佛闪着光彩。

　　“是吗？”西克赛尔将信将疑。

　　“嘿，西克。我俩还有安尔，今年都12岁了。可以在丰收节上测魔法资质了呢。我们要是都能成为魔法师该多好？那样就没人敢欺侮我们了。而且我们也会有很多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比尔老板，苏菲老板娘也不用再开酒馆了。我们会成为大人物，住进贵族那样的大房子里。然后等我们厉害了，就可以一起飞起来去看太阳，去看天空是不是真的是蓝色的，就像你与安尔的眼睛一样漂亮。”

　　西克赛尔听得悠然神往：“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安瑞克特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隐藏的愿望，激动地一骨碌爬起来，冲到西克赛尔所在的树下。
　　“西克赛尔，让我们一起成为魔法师吧！”他兴奋地伸出手。

　　“好啊！”西克赛尔一时激动，从树上滑下来，与他的朋友狠狠地击掌。
　　然后他才想起来，每年魔法资质测试合格的人数少得可怜。于是补充道：“即使我们做不成魔法师，也要成为厉害的战职者。”

　　“魔法师才是最高贵的！”安瑞克特晃晃被拍得麻木的右手，小声嘟囔着，“总之我一定能成为伟大的魔法师。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