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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一池瀫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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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开的步子竟就这样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我不敢去正视他,也不知他还会说些什么。
“在外……千万当心。虽阿锦很是妥帖,但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我有些疑惑,转身问道:“小心?小心些什么?我一没色二没财,谁劫我谁倒霉吧?”
“你是真不知,方才那是谁?”
“连脸都没见到,只是笑了几声,怎会认出来?”然而我内里却腹诽道:哪天让你看不到我就听我捏着鼻子学太监哼哼两下,你若还认得出我就服你。
穆樊很是挫败:“你不该如此没有防备……央矜这样的人世上还有很多,虽不见得个个找你报仇,但仅这一个,就够你缠的了。如今你要出了这别院,大千世界,下手机会多多,她会很珍惜这样的机会的。”
“央……矜?”我微微怔了怔,那个被某次著名战役害的家破人亡的小姑娘?我究竟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如此惦念我?忆起穆樊上次的话,形容间似乎那战争与我有关。然而我就是再本事大,也只是穿越了过来,况且在他们眼中,我也只该是个普通的云国人,何时竟还能在三年前兴风作浪了起来?
“认不出来了?也怨不得你。她不知遇到了什么人物,竟习得这样一套阴邪的功夫。确然方才不过是吓吓你,但你若一出这别院,便保不齐会碰上什么了。”穆樊神情严肃,眉眼间流淌出担忧之意。
我思索一遍,认为有必要把三年前那场战争的始末套出来,只是没有一点背景知识,实在有些困难。只好先垂首诚恳的认错道:“这原也不是她的错,当年,都怨我……”
穆樊眼中露出一丝讶色:“倒也不是,若水那一战非打不可,云国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让你……却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又是最关键的部分没讲出来。然而他这一番话确实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我只得继续痛心道:“话虽如此,但给黎民百姓带来如此灾难,又毁了央矜这样的好姑娘,我的罪过也是不小。”
“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穆樊若有所思道,“当年两国闹得如此,本非两国所愿。这两年我已查得一些眉目,只是背后似乎隐藏着一股力量,难以估测。”
“你是说,当年的事端另有起因?那又怎会……”我循循善诱。
“我们上位国主也不是傻了,好好地会不顾百年邦交而将那些白米暗自送入云国。更何况,他励精图治,野心虽是不小,却从不屑用这些旁门左道。倒是如今的这位……贪恋安逸,嗜财好色,竟无一丝国君气质,让人头痛地紧。不过不管怎么说,当年若不是那五千奇兵,云国惨败是必然。因此我想,背后那人,本想借力使两国两败俱伤,却不想杀出那奇兵。虽离了他的掌控,但总还是将姜国搞垮了一半。”穆樊静静分析。
我也总算理出了些眉目,虽不大明白自己在这场战争里起的什么作用,但显然再问下去会露馅,便冲他轻笑:“好个穆公子,竟公然编派你们国主,不怕我去四处嚼舌根?”
“你舍得?”我恍然觉得这位穆公子的脸皮已然千锤百炼的无坚不摧。
“我有什么舍不得,倒还省了我不少银子。”
“哦,原是这般……”穆樊操起手臂,似是失望的幽幽一叹,“我本好心提起这些,不过望你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待你回到云国,想来也就安全了。不想你却计较至此。我穆某人虽不才,然持家多年,却也没做过甚么亏本生意。如今这一遭,却是要贻笑千古了。”
我望着他柔中带怨的小神情,竟是将他的话不加过滤的纳入心中,却又脱口而出:“不然我还是还了你银子再去编派你,也不让你白白吃这个亏,若是你为着这些个亏本银子含恨而终,我可就要过意不去了。”
穆樊怔了一怔,却忽地大笑出声,一手撑上回廊的柱子,一手随意插在腰间,举动间是说不出的洒然恣意,竟是比他平日的儒雅要爽朗好几分。俊眉略微下弯,画出好看的弧度,白皙的面颊多了几丝红润。这一看去,真真惊为天人。
我将自己的心神强行从各种美好的幻想中扯了出来。虽然面对这样秀色可餐的美男,即使不正大光明的调戏一番,也该默默在心里意淫几回,然而眼下该做的却是携锦瑟速速离开。一个做事有效率的人,是不该这样反反复复走走停停的。
于是我甚有涵养的微笑着看他渐渐停止大笑,方缓缓开口:“如今天色不早不晚,正宜上路。穆公子,与君相逢,终须一别。我且回房收拾行囊,待会走时便不去拜会你了。就此拜别罢!”说罢还效仿古人十分潇洒的做了个揖。
穆樊平息了大笑过后的喘息,空气间静默了一瞬,他的脸略微又有些发白,不多时面色再次如常。似是郑重考虑过后,他颔首道:“如此也好。”
我心内暗叹,姜国三公子果然与别个不同,如此张弛有度。心如此想着,便冲他友好的微微一笑,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完成了片刻前我的梦想,回房。
“阿锦,都收拾好了么?好了,便上路罢。”
“唔,该说的都说完了?”锦瑟明白这次是真要走了,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便拾起榻上的包袱。
“哪里就有那么多话要说了,不过是拜一拜别罢了。”我豪爽的一挥衣袖,试图拂去心间的心烦意乱。
“我方才又收拾了些防身用具,你如今这情形,像是一出门就要遭人乱箭射死似的。”锦瑟无奈的咂咂嘴。
“你可以再把我诅咒的惨一点。”
“啊,莫怕,有我在你还是可以基本放心的。”她十分自信,眉目间也神采飞扬。
“基本?”
“你要知道,我是公子一手教起的,至少还不至于太不成器。”她说的越发嚣张。
“你这样讲我就放心了,我下半生的幸福可全靠你了。”我随手翻了翻包裹,便不甚注意自己的一张嘴。
“我也只是这段时日护你周全,你莫要乱讲。况且,你那什么下半生的幸福,也该靠公子啊,”这孩子纯纯洁洁的想到了歪处,“哎你别说,方才发觉回廊异常时,公子可是慌的很,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那你怎地不出来?你可知我只看到你公子一人出来,有多伤心,阿锦,你不够义气。”
“有公子在,我还担心什么?这别院里,也不是旁人想生是非,便生的出来的。更何况,我还要再收收行囊啊。”
“你不用护我了,照你这样,我一出门就会被乱箭射死。仔细你的行囊。”我被打击得开始怀疑穆樊所谓的用心安排,锦瑟啊锦瑟,你可以再呆一些。
“好了好了,你要相信我。我琵琶弹不好,功夫却还不错。走吧走吧,再不走,天黑前连容城都赶不到了。”
我只好与锦瑟并肩出去。容城是我与锦瑟计划去的第一个市镇,不单因为那里离别院这边近,更因为那里是姜国最闻名的美食文化城。
右脚跨出这别院正门颇高的门槛,左脚却在迈出的时候顿了一顿。然而终是没有回头的顺利跨了出去。
只因我又想起,方才进屋前,穆樊在回廊上低低的说:“小西,照顾好自己。”
想来他以为我没有听到,而我也以为我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