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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因果(上) ...

  •   乔安娜亲昵地搭着一位穿着素色旗袍的中年女人的胳膊,二人就坐在露薏莎刚才坐过的地方。

      “华姨,您喝什么?”乔安娜问那妇人。“蓝山或是曼特宁,还有摩卡,要哪一种?”

      华姨道,“来壶香片好了。”

      “那我陪华姨喝茶。”乔安娜招来侍者点了茶,又点了两份清淡风格的点心。

      侍者走开,乔安娜对着华姨展颜一笑,“您且好好想吃什么,晚上这顿大餐我一定要请的。”

      华姨却答非所问,“刚才那女人你认得?”

      乔安娜想了想,“噢——她呀,”也不瞒她,“那原是周公馆的头牌。”

      “头牌就这副德行,怪不得维持不下去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华姨嗤笑道。

      乔安娜也抿嘴乐,“我听乔其说,她当时是被沈薇龙赶出去的,连衣服都没让穿走,只是套了身女仆的粗布衣裳,算是净身出户吧,想不到……倒有点本事呢。”

      “这也算本事?”华姨冷笑一声。

      无非穿得体面些,看她浑身散发的风尘气息倒和普通店里的小姐们没什么两样。

      头牌?周公馆到了乔其的手上果然日趋下流。

      茶点上来了,乔安娜看着华姐拿茶杯的样子倒和沈薇龙神似,于是恍然大悟——这也是华姨看不上露薏莎那种没有教养女人的原因吧。

      露薏莎同沈薇龙完全是两个调调的人,若论美论慧,露薏莎骑马也追不上沈薇龙。可男人就是这样,并不见得看到高贵华美的就会一直觉得好,他们会时而找那种像露薏莎低俗带点野味的才够刺激。

      乔安娜心里比较着乔其的两个女人,觉得有趣,便道,“看来她混得不错呢,我回去同乔其说,看他什么反应。”

      “乔其和你一起?”华姨问道。

      “嗯,他同薇龙闹别扭,就同我住在酒店里了。”

      华姨感慨,“有什么可闹的?都三十多的人了,早当了父亲,还那么不稳重。”

      “谁说不是?这就是本性难移吧。——华姨,你不晓得么?周夫人把遗产都给了薇龙。”

      华姨淡淡的说道,“人家亲姑侄,不留给她难道给乔其么?财产越过侄女留给侄姑爷才不像话吧。”

      乔安娜的脸立刻烧得发烫,亏得她的皮肤是蜜色的,否则还真难看。

      “呵呵,”她干笑两声,“您也不是不晓得,乔其那脾气,因为薇龙令他下不来台,就又闹起来了……不过,他就是那么简单,闹完了自然就好了。我看他们和好之后,我也在这儿住不了几天,这破岛,夏天热的要命。那些衣服什么时候改好了,我就什么时候走。”

      华姨放下了茶杯,道,“你可别催,程婆婆的眼神大不如前,再说,改衣服本就比做衣服更难,那七件旗袍怎么也得两个多月才能完活儿。”

      “不催,不催——两个月?”乔安娜怔住了。

      华姨不动声色,“婆婆有婆婆的规矩,你该不会忘了吧,要不然,衣服你拿走,省得她老人家费心,我费钱。”

      “不不不……”乔安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婆婆的手艺求还求不来呢。多少天我都等得。只怕,”

      “怕什么?”

      “只怕婆婆的衣服改好了,我的身材又变了。”

      “你敢变胖个试试?”华姨难得调侃谁。此话一出,两个人都笑了。

      乔安娜自然是不敢胖的,她这几年身材已经不像二十岁时的苗条,许是因为带了母族的基因,日趋丰满。但她骨架小,身材穿旗袍特别好看,女人最好的韶华就这么几年,她的将来也就在于这几年的努力,她怎么敢胖,就算眼下吃了一块蛋糕,晚上回去又得多做个蒸汽浴,多做一小时的按摩……

      乔安娜心里打起了算盘,两个月,住饭店的话那可是一大笔开销,得赶紧想法子让乔其快点同沈薇龙和好,这样她省下的钱又能多买几件衣服。

      乔安娜在华姨那里挑衣服挑了一整天,百十多件华服,她选得肉疼。每一件都是心头好。但华姨的规矩就是不讲价,一件衣服就一两千块,还有几件都算五千块。犹豫了许久,乔安娜最后咬牙舍了两件贵的,花了两万块买了七件旗袍。索性修改的钱,华姨给她付了,算是照顾老朋友。

      ——————————————————————————————————————————

      回到饭店的乔安娜第一件事就是逮乔其。

      乔其正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洗澡,出来看着乔安娜坐在沙发上,又急急的退了回去裹浴袍。“喂!你怎么随便进人家房间?”

      乔安娜本来也不好意思呢,但听了这话也不高兴,——“人家房间?”——拜托,这是我花的房钱好不好。想着这些天的房钱能多买一两件旗袍,她就心疼得要命。于是挺在沙发上不动地方。

      乔其系了浴袍出来,看着乔安娜正坐在他准备出行的衣服上,发了火儿,“喂,坐哪儿呢!怎么不看着点!”

      乔安娜故意在沙发上把身子拧来拧去,把上面的衣服都坐出褶皱来。

      “你是故意的!”乔其看出端倪,真的生气了。

      乔安娜也气得站起来,厉声道,“我就是故意的!你倒是说说看,把我从法国叫回来,说是有好事,好事在哪儿?每天吃我的住我的,你当我是谁?我是你妹妹,不是你相好的,回来一个礼拜,我的钱都快花光了,你倒是拿出个章程来!或是离或是不离干脆点儿,我也不要你五十万,给我十万块车马费就好。”

      乔其恨恨的把衣服拽走,亚麻的西装已经皱成了一团儿,衬衫也不能穿了,恨得他把衣服都扔在地上。

      “钱钱钱,就晓得钱,这些年你也没少白吃我的,怎么不算?”

      “白吃你的?拜托,你什么时候挣过钱?挣过房子?你说我借你的光一道吃沈薇龙的倒还说得通。”

      乔其最恨别人揭短,旁人也倒算了,亲妹妹这么对他就太不合情理,“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遇见露薏莎了,人家可是什么都没耽误,穿也好吃也好,这任金主找得不错。其实好不好到底是有碗饭,你呢?靠着妹妹养,算什么能耐?”

      “不就钱么?”乔其翻出钱包来,想砸钱出去,但钱包却空空如也,几张卡也在他离家的第二天起就失效了——想来都是沈薇龙干的好事。

      乔安娜见乔其脸色难看得紧,就放缓了口吻,“你是我哥,我虽然不能帮你,但也绝不会害你,你赶紧去找沈薇龙认个错吧,”早一天回去就多省出800元的房钱。

      乔其把钱包扔在地上的衣服堆里,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

      这会儿要闹少爷脾气可不是时候,乔安娜急急的说,“你要和她离婚也行,可是之前手里也得抓点钱吧,请律师也好,租房子也好,哪个不要钱?”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沈薇龙把露薏莎的钱拿走,就是为了他没有落脚的地方,她这是逼着他回去,逼着他同她认错。

      乔其忍不下这口气,一向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沈薇龙有什么资格干涉他的生活?当初两个人在一起,也是沈薇龙求的他,现在她倒高高在上,这算什么?

      乔其气得再没心思出去玩乐,在酒店里把房间的酒杂七杂八喝个精光,醉后就窝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了一夜。

      乔安娜第二天从卧室里出来,急忙把鼻子捂上,奈何酒店里的窗是打不开的,于是叫了客房服务,自己换了衣服去楼下吃早餐。

      她今天起得较早,去到餐厅时,偌大个房间里有不少人,乔安娜从报刊架拿了份英文报纸,想着沈薇龙的步态,把扭腰的幅度降低了一大半,果然,效果很好,绅士们的目光中多了激赏。

      乔安娜同侍者点了咖啡,然后从容地打开报纸。她先翻看经济版,可巧翻到了股票趋势,一大堆数字看得她头晕眼花,再换到社会版,咦,什么美国州长与保姆通奸生子,嗯,不比娱乐版的八卦差,乔安娜津津有味的读起来,比之当年读情书时还要认真。

      差不多喝完了咖啡,乔安娜琢磨着这会儿翻到娱乐版应该算是正常了。

      她刚把报纸翻过社会版,又忙翻回来,瞪着眼睛看了半天。

      ——“什么!”乔安娜惊叫起来,顾不得所有人的异常眼光,拿起报纸匆匆离开。

      乔安娜冲回房间的时候,工人正在打扫起居室,乔安娜不客气,粗暴地把人撵了出去。

      乔其犹自酣睡,乔安娜先是使劲推他,喊他。

      乔其并无醒来的迹象。

      乔安娜气极,回卧房的浴室里接了杯清水浇在乔其的头上。

      乔其被凉水激得甩着头,终于清醒了,他睁开眼就看到妹妹居高临下,怒不可遏的瞪着自己,“怎么了,怎么了?”

      乔安娜冷笑,“哼,怎么了?”她把报纸甩在乔其身上,报纸掉在了地上。

      乔其头痛欲裂,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安娜,你又干什么?”

      “你自己看报纸好了!”乔安娜气极,跑回卧房大力的把门摔上,可惜酒店的门太厚重,她那样用力也只是发出沉闷的声响。并没有什么震慑的作用。

      乔其一手扶着头,弯腰用另一只手拣起报纸,看了半天,眼睛酸酸的,眼前一片黑黑的字母,哪里读得出什么来。

      乔安娜在房里等半天,也不见乔其有反应,于是又折回起居室。

      果然,这傻蛋还没找着地方,乔安娜劈手把报纸夺来,找到了社会版,拿给乔其看。

      乔其看了一会儿,苦笑道,“又不是我有私生子,既便有了私生子也轮不到你生气吧……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乔安娜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报纸左下方的一个角落。

      乔其集中精神看了好半天才看明白那是一条极短的启事。

      ——“兹沈薇龙女士同乔其先生业已分手,现登报声明,即日起,二人再无瓜葛,有关乔其先生一切事务,请勿扰沈薇龙女士。敬启”。

      乔其头痛得要命,可现在他也顾不上了,拽过茶几上的电话拨号,打了几遍,电话都不通。

      乔安娜提醒他,“先拨零!”

      乔其才想到这是酒店的电话,拨零再打,那边一有声音响起,乔其便大叫道,“找沈薇龙来听电话!”

      那边的声音犹自说着什么,乔其气极,“快找姓沈的来听!”

      乔其摔下听筒,手里紧紧攥着报纸,读了又读。

      乔安娜重新拨电话,那声音再度响起,居然是电信公司的提示音:“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乔安娜又拨了两遍,都是空号提示。

      乔其猛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哥,你去哪里?”

      乔安娜跟在后面。

      乔其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娇小的乔安娜一路小跑的跟着。二人这一路着实让酒店里的人侧目。

      兄妹两个出了饭店,叫了出租车。

      “去南区周公馆。”乔其已经有点狂躁了,“快点,快点。”

      周公馆大门口,车子还没停稳,乔其就打开车门跳下来。先着地的右脚正踩在了一个大石子上,乔其惊呼一声,坐在地上扶着脚喊痛。

      乔安娜忙跟着下了车,乔其催她,“快快,快叫门!”

      大门是关着的,乔安娜按了半天门铃,才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侧门出来,看到乔安娜相貌不凡,说话也带着客气,“小姐找谁?”

      乔安娜道,“我找这家主人。”

      那男人仔细打量了一下乔安娜,“这个抱歉得很,我家主人回去英国了,昨天就走了。”

      “走了?!”乔其怒道,“果然跑得快。”

      男人听乔其的语气很不高兴,转身就要回去,乔安娜忙道,“你可知你们主人要去多久,去了英国住哪里?”

      男人有些不耐烦,“我们下人哪里管得到主人的事?”但见乔安娜一脸失望的表情,又有点于心不忍,“主人是回国去和太太商量如何改建房子,我们只是看房子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

      太太?

      “你们主人叫什么?她不姓沈的么?她不是女的么?怎么会有太太?”

      乔安娜一古脑把问题都扔出来,乔其听了也纳闷儿,难道——

      “啊,你们是找原来的屋主呀,我们主人刚买了这宅子,至于原来的主人么,我也不晓得——这里原来不是周公馆么?主人当然是姓周的吧……”

      乔安娜扶着乔其又上了车,乔其的脚扭了一下,脑子倒灵光了,“去中区。”

      乔其寻到了张律师的写字楼。

      张律师这天心情好,正在电话里同好友商量着养马的事,听助手讲乔其来了,于是示意让他等一会儿。

      “老夏,还是幼马比较好,成年马有前途的谁会卖啦?哪天咱们见面详谈,……好好,我先挂了。”

      因着乔其的父亲,张律师对待乔其还算客气,看到同来的乔安娜,笑问,“安娜也来了?”

      “张叔叔好。”乔安娜连忙打熟人牌。

      乔其在张律师面前不敢造次,只是事情太急,也没时间绕弯子,直接问道,“您现在还是沈薇龙的代表律师么?”

      “是呀,怎么了?”张律师扫了一眼桌上的报纸,心知这兄妹二人肯定是看了报纸之后寻上门来了。他们找不到沈薇龙,自然得找他。

      乔其气闷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乔安娜笑道,“张叔叔,您也知道的,我嫂子和哥哥总是闹别扭,这次又闹上了报纸,其实我哥哥已经很后悔了,当时讲离婚也是气话的,他们打了这么些年也没离,肯定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我想同嫂子见个面,好好劝她一劝,再说,他们毕竟还有个女儿,大人闹得不好看不要紧,孩子总是无辜,为了孩子着想,他们还是好好谈一下比较好,您看呢?”

      张律师笑了,“乔小姐,这是您自己的看法。作为代表律师,我只是遵照当事人的吩咐办事。其实报纸上的启事是我登的,岛上的各大报纸接连三天都会持续刊登。不仅是英文报,中文报也有的。”

      “如果是沈薇龙的意思,那么她是打定主意要和我离婚了?”乔其的声调有些高,乔安娜一旁听着都觉得刺耳。

      “其实不是离婚。”

      乔其和乔安娜听到这句话都松了口气,——不离婚就好办,不离婚总能从她身上弄着钱的……

      但张律师接着讲,“因为你和沈薇龙女士只是同居关系,并不是夫妻关系,所以从法律角度上讲这不是离婚,只能算是分手。”

      乔安娜看向乔其,——同居?难道这么多年,你们只是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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