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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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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龙跟在领班身后,那领班打开一扇暗门,沈薇龙快速闪身,她一进门,那领班就把门在外关好,如果灯光照得很足,这里看上去也就是一堵承重墙,墙的腰线突出来,门的开关就在线下的暗格里,不是知情人,绝对找不到这个机关。
门后是狭长的台阶,顺阶而下,借着昏暗的壁灯,沈薇龙找到了出口的门。
她敲了两下,停一会儿,又敲了三下,门开了。
这是一间布置得极为华丽的暗室,因为房间在地下,没有自然的光照,四十多平米的房间全靠天花板上的四盏巨大水晶灯来提供光源。璀璨的灯光下,雪白的墙壁上留着窗户的位置,窗帘都是紫红色的丝绒,在光下泛着娇媚的颜色。
大班台后的老板椅上,坐的中年妇人,正是华姨。
沈薇龙进来之后,华姨就站起来,“要不要喝一杯?”
沈薇龙摇头,“我不能坐太久呢。”
华姨一笑,“是了,还有人等你呢。”
沈薇龙听着华姨调侃的调调,不由失笑。
华姨牵着沈薇龙的手,二人坐到了长沙发上。
华姨道,“我看这孩子不错,人老实,又机灵,在你身边倒是个助力。”
沈薇龙摇头,“我要助力做什么?况且他又不是我的人。”
华姨见她面露疲色,也不再打趣,“乔安娜的情况不大好,好像这次离婚没占着便宜。乔其还是以前花钱的架势,你给他那十万块估计也就到这个月末就见底了。”
沈薇龙点点头,“意料之中。”所以她得尽快离开。
“你真要带那孩子走么?”
“嗯。”
“扔给乔其算了,那样你就完全没负担了,出国也好,留下也好,重新开始吧。”
沈薇龙不说话。
华姨无奈,“你就是心肠太软……”
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女子对着乔其能硬下心肠。即便是周夫人,她特别指名留给乔乔的钱,就是提醒着二人之间的牵绊,有这个孩子在,沈薇龙想离婚谈何容易,而没钱的乔其也只能缠着沈薇龙一辈子,想着这二人能相厌到老,周夫人真是死而无憾。——但谁能想得到乔沈二人当年并没有结婚。精明的周夫人真是失算了。
“你是不想把那笔钱给乔其吧。那才几个钱?”
“不想,”沈薇龙顿了一下,“也不想把孩子给他。”
“也是,养猫养狗都能生出感情来,何况是个活人。不过,可惜了……”华姨的语气里有一丝不屑。
沈薇龙低下头叹了口气,随即从手包里拿出一只盒子,“这个,”
华姨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颗大大的红宝石,在灯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
华姨看了好半天发不出声音,“……薇龙,薇龙,这个真的是……”
“就是那颗红宝石,我找到了。”
华姨拿着宝石的手有点抖,“在哪儿找到的?”投向沈薇龙的眼神严厉,还带着质问。
“离开周公馆那天,在乔其的烟斗里。”
“烟斗?!”
“好多年前我在英国买的,他一直没用过,说那是老头子的东西,他要离开周公馆的时候却一直拿着它——不对,在姑妈死之前的几天他就把烟斗拿出来了,可是从来没用它抽过烟。这石头我也看不大准,不过这个应该是真的。”
华姨紧握着宝石不说话。
沈薇龙起身,“我走了,帮我同婆婆讲再会,……”
沈薇龙离开半晌,华姨才慢慢松开手,看着大颗的红宝石,泪如雨下。
“宝儿,我的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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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龙和关侍卫回到别墅,黄阿姨说张律师打过电话。
沈薇龙马上联系了张律师。
原来是乔其要找沈薇龙见面谈一谈。
“我和他讲了那份协议,他说并不想要孩子,而且他猜到你要走,只想最后看乔乔一眼。”
“您觉得有必要么?”沈薇龙轻声问道。
张律师在那边摇头,“我觉得没必要,但是你还是想见他吧?”
“虽然游戏不怎么有趣,可是既然要结束,——虽然有些多余,是的,我想再见他一次。”
很多事情不是说放就放的,比如沈薇龙报复乔其,快乐的事不止是看着他落魄,而是把他踩在脚下,告诉他为什么会落魄,……
“行,我安排吧。”
张律师放下电话,轻舒了口气——最近总是这样,自周夫人去世之后,面对沈薇龙的时候,他感觉到的压力越来越清晰。
张律师认识沈薇龙有十几年,当年沈薇龙初到周公馆的时候,还在念中学,精致得像施华洛奇的玫瑰花苞。他一天天见证着这朵花苞绽放,然后凋零……
五年前,乔乔初生时,沈薇龙就放弃了周公馆头牌身份,再不参加社交,一心一意照顾病重的女儿。谁都认为乔乔活不了多久,但是,沈薇龙却没有放弃。
虽然是亲姑侄,虽然薇龙出道的五年为周夫人赚了巨额的财富,但是,当她决定金盆洗手的时候,周夫人却没有像亲人一样善待这个侄女。
顾不得自尊,沈薇龙带着孩子住在周公馆里最小最破的阁楼,每天艰难度日,只为了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居住,她把五年攒的私房都用在了乔乔身上。
周夫人没有管,乔其,也没有管。
今时今日的沈薇龙如同一只新生的花朵,怒放着。她所展现的姿态愈发令他惊艳,——她处事的果断自信每每令张律师讶异,他能觉察出隐忍多年的锋芒一旦出鞘,光彩夺目,却压迫得令人窒息……
薇龙似乎把这些年受到的伤害完全释放出来。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开出的花虽然美丽却妖异得让人不敢直视。
沈薇龙仍然穿着黑,只不过这次她没穿旗袍,而是一件黑色连衣裙。裙身裁剪的极为简单,大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颈部优美的线条,隐藏在宽腰身里面的玲珑曲线令人浮想联翩——这是薇龙一贯的穿衣之道。
除了订制的旗袍,沈薇龙偏好纪梵希的设计,古典大方,突显女性的魅力的同时亦注重高贵的品味。
乔其的第一眼毫不隐藏内心的激赏,美人,就该是这个样子,——何况,这是他拥有过的美人。
“看来人靠衣装这句话是真理呢。”乔其一开口就恢复了往日的轻佻。
“彼此彼此,”沈薇龙微微一笑,“有了钱自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也是,你现在穿了粗布褂子也一定好看。”
沈薇龙但笑不语。
乔其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问道,“乔乔好么?”
沈薇龙点点头,“还算稳定,我要带她出国去治病。”
“治得好么?顶多再捱个三四年?到时候你都三十多了,拖得起么?”语气很是平淡,像是在说别人孩子的事。
“我愿意这样。”
“我信。”乔其点点头,把香烟架在烟缸的边上,拿着杯子喝了口威士忌,“你养她,我不插手,没有你,没有乔乔的那一笔钱,我照样会活得很好。”
沈薇龙露出笑容,“这个我也信,只要世上还有女人,你大抵都还会活得不赖。”
乔其干笑了两声,“原来你也会说这种话。”
“同自己不相干的事,谁不乐得看热闹呢?”说话时目光熠熠生辉,俏皮的样子回到十多年前那个有点小脾气的少女。
沈薇龙尚未同乔其纠缠的时候,也是一个顶淘气顶傲慢的小姑娘。
乔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就是所谓的自信吧——人有了强大的支撑,就会透出来相应的自信心,她沈薇龙今天敢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当然是因为那一大笔遗产。想到这里,乔其未免心中犯酸:老妖婆居然敢耍自己……
他皱了皱眉,语气也跟着酸起来,“有了钱到底不一样呢。”
“那是我应得的。”沈薇龙说得很坦然。
乔其自然也清楚,十年前,周公馆也就剩了那两幢房子,无非是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后来沈薇龙下了海,她周旋在权贵之间,不但是赚钱,更通过人脉获取好多家公司的原始股票基金债券等等,那些东西才是周夫人遗产中最有价值的财富。
乔其点头,——笑贫不笑娼,——他是绝不会拿沈薇龙的身份取笑的。
爱着乔其的沈薇龙是卑微的,他大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当沈薇龙恢复了清明,眼中再看不到乔其的好,乔其也只好把花招都省去,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个你也要拿着么?周夫人可没说把它给你呢。”
“你说什么?”
“在我面前你不用装糊涂,烟斗,我把红宝石装在烟斗里了。”
“我没见着什么红宝石,不过,既然是姑妈留给你的东西,你又何必藏?我还会和你争不成?”沈薇龙说完冷笑着。
乔其死死盯着沈薇龙的脸,但是他却没能找到任何慌乱或者露怯的表情,他的心有点刺痛,——再不属于他的这个女人,从容而又美丽,又这样富有——一个月之前,他还在想着如何摆脱她的纠缠……
无奈之下,乔其只好说,“那宝石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你不至于小气得要拿去吧?”
沈薇龙笑了,“我只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宝石么?真的不在我这里。”
“那在哪儿?”
“烟斗我没拿,因为觉得很荒谬,我还当你是为了挽回什么才拿着烟斗的,所以就放在桌子上再没碰过它。”沈薇龙像是自嘲的解释着,顿了一下,“该不会——听芳姐讲,那天晚上有贼闯进去呢,难道是你……”
看着她惊讶然后又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乔其不再肯定了,“你真的没拿么?”
沈薇龙讥笑道,“不就是个破石头?你们的东西我什么时候稀罕过?”
你们,自是说周夫人和乔其。
“那你还截了露薏莎的私房?”这点乔其一直想不通,以沈薇龙的为人还不至于和一个粗鄙的姐儿较真儿。
“那个呀——钱多少不计,她为了你自然肯全部拿出来同我做对,请律师也好,做生意也好,你们绑在一起对我来讲终是件麻烦事……谁又想得到咱们根本就不用离婚呢?对不对,乔七爷?”沈薇龙露出快活的笑容,“说到根本,你还得谢谢我,虽说甩女人是你的强项,但由我做了恶人,她自然到现在还念你的好,万一哪天你又想起她,回头捡起来倒是容易。”
“我还沦不到靠她过日子。”乔其说着,心里却想到了公寓里的一堆箱子。他的衣物手表饰品一样不少,——沈薇龙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无论对谁,从来都大方得很。这样的女人,离开之后才觉得可惜。
“这样吧,她的首饰大都存在银行里,我如果有发现红宝石就拿给你好了。”沈薇龙淡淡的说,“是什么?耳环还是戒指?应该是戒指吧。”
“是裸石,原来是戒指。”乔其拿起烟,接着抽了几口,“薇龙……”
沈薇龙笑了,“别这样叫我。说实话,我对她那些劳什子厌恶得紧,近期会全部委托拍卖掉,拍得的钱就匿名捐出去,所以不差那一个,你不用再费心讨好我。”
乔其听着心跳肉疼,“全捐了?那可值不少呢,你又何必和钱闹别扭。”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乔其很是生气,“你可真行。”给自己区区十万块,却要捐掉上千万的珠宝首饰。
是了,钱是她姓沈的一个人的,全扔进水里也不关他姓乔的事。
乔其灌了一大口威士忌,嘴里的酒都是苦的。
偏偏沈薇龙的心情很好,“可惜我没什么精力,要不然就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以乔乔的名义,就算是给她积德了,但愿这孩子能康复,不然就算是来世的福报……若是将来你真撑不下去了,乔乔名下的基金我倒可以放手给你。”
乔其抬眼看了看沈薇龙,她的样子很是认真,没有讥讽也没有调侃。五十万,虽然不多,可也不算少。
将来,自是指乔乔用不到基金的时候,乔其开始盘算乔乔的身体能撑几年。
沈薇龙看在眼里心冷到了极点,是呀,你能指望他什么呢?
乔其和周夫人骨子里是同一种人,极端的自私自利,偏偏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姑妈,沈薇龙何其命苦,十几年韶华就毁在这二人手里,但她也算幸运,终于逃出生天,只是不知前途如何。
罢了,日子是一天天过的,最痛苦的已经捱过去了,她还怕的什么?
和沈薇龙分手之后,乔其冥思苦想,听说周夫人所有的遗物都是芳姐处理的,沈薇龙这段时间应该是天天和张律师办理动产不动产的事务,这样想来,难道是芳姐拿去了不成?
那红宝石并非普通的宝石,而是当年周先生花了五十万美金的天价在欧洲购得,价值仅次于同出自缅甸的卡门•露西亚。周先生在订婚宴上拿出了宝石向周夫人求婚,这事被传为佳话,在离岛上风行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