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奇情录》鱼处机

19、 第十八章 攻心战 （二）

　　宁古城集市中心。
　　龙飞带着一队将士站在了集市中心的古井前。
　　这古井在宁古城中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井水清甜，城中百姓平日里都很喜欢在这里取水饮用。
　　百姓见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飞龙将军这次竟亲自前来，都纷纷围了过来。
　　龙飞面对人群扬声道：“宁古城父老听我龙飞一言。近日城中传闻辽兵水中投毒一事，本将军已派人严查，现证实此事实属子虚乌有，乃辽人妖言惑众，目的就是为了扰乱我宁古城民心。”
　　说到这里，龙飞扫视了一下底下群众，继续说道：“试想那辽国派遣南北二院大王亲自督军，率兵百万而来，岂会只为夺一座死城而返？如若我城中百姓先自乱阵脚，未经证实，便不敢再饮城中之水，人若不饮水，三日之内性命堪忧，这实乃正中辽人下怀，令辽人奸计得逞。”
　　此时人群中有一老汉忽然说道：“我们当然也希望水中没有毒。可是城南王老汉家长子中毒而死是我亲眼所见。他死得好恐怖啊，全身黑紫，一看便知是中了辽毒！”
　　宁古城地处宋辽边界，城中宋辽百姓时有来往，宋辽杂处，对彼此间的文化习俗都有一定的了解。甚至普通宁古城中百姓都会说上一两句辽语。辽人擅长用毒，普通辽毒症状百姓们也是时常见到的。
　　飞龙看了一眼说话的老汉，回答道：“这位老伯所言不假。城南王家长子确实是中了辽毒而死。不仅是他，城东张家老汉、城北郑家之女都是中了辽毒而亡！”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但是——”，龙飞扫视了一下底下群众，用双手示意他们安静，又接着说：“这三人都不是因饮水而中辽毒，而是被人在食物中下毒而死。”
　　说到这，龙飞望了一眼身边的司马炎武，司马炎武会意，从身后揪出一已被五花大绑之人，推倒在众人面前。
　　龙飞指了指此人道：“经过我仔细排查，近日在我宁古城中散布谣言，并毒杀三人的元凶，就是此人！”
　　龙飞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群犹如炸开了锅。只听其中有人似乎认出了被绑之人，高声叫道：“这不是一直和大荣绸缎庄有丝绸生意来往的那个辽商吗？”
　　百姓听明此人身份后，更是气愤。人群中纷纷叫骂道：“奸细！”“辽狗！”
　　“杀死奸细！”
　　“杀死辽狗！”
　　龙飞用剑挑起了被绑之人的脑袋，口气十分严厉地问：“说！是谁主使你散布谣言，毒杀我宁古城百姓的？“
　　没想这辽人倒也是一副硬骨头，只见他把头一偏，说道：“没错！是我投的毒。我不仅在这井中下毒，在宁古城大大小小的溪水里、护城河中我都投了毒！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三日之后，定叫你宁古城鸡犬不留！”
　　龙飞见他事已至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一口咬定自己的任务，不遗余力地迷惑着百姓，就事论事，对此人到起了几分欣赏之情。站在他的立场，倒也不失为一个忠于主子、恪守本分的好下属。看来这耶律休倒也懂几分驭人之术。
　　龙飞不怒反笑，指着古井问道：“你说你已在这井水中下毒？”
　　“不错！”这辽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龙飞进一步逼问：“喝了这井水的人都会死？”
　　辽人嗤笑一声，道：“不仅会死，还会死得很难看！”
　　“好！”龙飞仿佛就等着他这个回答，此人话音未落，只见龙飞大步走向古井，用井边水瓢舀起井中之水便喝。
　　身边将士皆惊呼：“将军——”
　　但龙飞已经举瓢一饮而尽。
　　喝完后，将水瓢狠狠地掷在了被绑撩人的面前，说道：“我喝了！如若我不死，第一个便杀了你这妖言惑众的贼人！”
　　那辽人万万没有想到身为一城统帅，龙飞竟会以身犯险。眼看计谋败露，把心一横，咬舌而死。
　　城中百姓都欢呼起来！

　　回到龙府，副将仇冰忍不住责备到：“将军此举真是太过冒险！”
　　龙飞坐在太师椅中，略显疲惫。望向庭下跪着的五十多辽商，才缓缓地答到：“其实并不冒险，我笃信那井中定无辽毒！”
　　仇冰仍心有余悸，说道：“话虽如此，但您贵为一城统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您……”
　　龙飞听他这么说不禁笑了起来，打断了仇冰的埋怨，说道：“好个只怕万一！那耶律休就是抓住了人性的这个弱点，才施了这策功心计！”
　　说完，龙飞也不禁暗自思量：这耶律休不仅武艺高超，更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怕将来实在是大宋之患啊！
　　仇冰闻言不解，正欲再说，被一旁的司马炎武拉住。司马炎武适时地扯开话题问道：“将军又怎知这毒杀城中三人的凶手会藏身在辽商之中呢？”
　　龙飞答道：“很简单。因为我一直相信着耶律休！”闻言身边将士皆是一惊。龙飞继续说道：“我信他身为辽国名将的远见和谋略！纵观耶律休以往战绩功勋，他绝不可能是一个为了一时之利而做出毁城之举的短浅之人！更不可能是会用投毒这种下三滥……”说到这里龙飞停下来看了看仇冰，继续到：“会用投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毁了自己名誉的不智之人！所以我笃信他绝不会真的在城中下毒。”
　　“但城中又真的有三人确实是因辽毒而死。不查明此事原委，很难令城中百姓信服。据仵作报告，喝水中毒而死之人，因水随血液流动较快，所以毒很快就会遍布全身，所以死亡之人全身浑为黑紫色，而且颜色较深。而城中三人，尸体上半身颜色为黑紫色，下半身颜色却要略淡些，且在胃中发现食物残渣。所以仵作断定这三人应是在食品中被人下毒而死。”
　　“而在我宁古城中谁会对普通百姓下此毒手？我宁古城百姓绝对不会！他们更不可能找得到如此稀有奇特的辽毒。那只剩下辽人了。而在舍妹龙菲儿的精心监管下，近年来想在我宁古城中安插辽人奸细，难如登天！再观所死三人，一人城南、一人城东、一人城北，为什么凶手杀人要把距离拉得这么远？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要让整座宁古城都传播到有人被毒死的事实。敌人处心积虑这么做，更让我坚信水中定未被投毒。”
　　“然后试想，什么人既熟悉宁古城地形，又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奔赴三个地方杀人？想来想去，能办的到只有在城中因生意往来经常走动的辽商了。”
　　仇冰听完龙飞的一番解释后，恍然大悟，说道：“所以将军才命我们迅速把城中辽商聚集在此啊。”
　　司马炎武补充道：“在这五十几个辽商中突击搜查，很快就在刚才自杀的辽商所住之处搜出了杀死城中三人的辽毒。医官检验后证实这辽毒来自雪域，即使在辽国，若不是王室贵族，也很难得到此毒。”

　　仇冰望了望底下跪着、吓得瑟瑟发抖的辽商们问：“将军，这些辽商将如何处置？”
　　龙飞慢慢站起身，走到这群人之前道：“老城主当年广开门径，允许辽商可以自由出入，实在也是为了大宋、辽国双方百姓着想。若两国百姓能和平共处，互通贸易，自由往来，该有多好。可惜啊。”说到这，龙飞不禁心痛地叹了口气，接着话锋一转，说道：“这些虽然是辽人，二国交战，不伤及百姓。杀人者已畏罪自杀，眼前这些人就放他们回家吧。不过，目前宁古城形势紧迫，这些辽商也确实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仇冰——”
　　“末将在！”
　　“送他们出城，回耶律休处！”

　　辽军大帐。
　　耶律休望着齐齐跪在地上的被送回的五十多辽商。还有被他派往宁古城执行毒杀任务的属下的尸首，不知心中是何感受，只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倒是耶律斜轸听完其中一辽商对事情经过的复述，不可置信地问道：“那龙飞真的毫不犹豫就喝了井中之水？”
　　答话辽商见耶律斜轸神情激动，心下有些害怕，嗫嚅道：“没、没错，他真的想也没想就喝了。”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就不怕死？”说到气愤之处，耶律斜轸忍不住一把揪住了答话辽商的衣领。
　　答话辽商更害怕了，声音抖得不行，连忙回答道：“因为，因为……，他说，他相信……”
　　“他相信什么？”耶律斜轸没好气地问。
　　“他说他相信耶律将军！”说完用嘴呶了呶坐在一边的耶律休。
　　闻言后，耶律休如遭一击，呆呆地望着答话辽商。
　　耶律斜轸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松开了紧拽着那辽商衣领的手，说道：“太好笑了！你说什么？他相信谁？”
　　那被抓的辽商好不容易颈中一松，方才喘了口气，继续回答道：“他说他相信耶律大人。说他相信耶律大人身为辽国名将，定不会是一个为一时之利而毁城的短浅之人；更不会是一个使用下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毁了自己名誉的不智之人！”这辽商凭着多年的经商经历，不仅记忆力超好，口齿更是伶俐，转述龙飞的一段话竟是一字不落，惟妙惟肖。
　　而这些话仿佛字字珠玑，一个个敲进了耶律兄弟二人的心底。
　　耶律休忽然狂笑出声，笑得耶律斜轸胆战心惊、更笑得跪着的五十多辽商浑身起鸡皮疙瘩。笑罢，耶律休指着耶律斜轸说：“连你也怀疑过我，认为我会投毒。这龙飞却坚信我不会。哈哈哈，真是讽刺，真是讽刺啊！”良久过后，那耶律休忍不住长叹一声到：“没想到，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居然是一个敌国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