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二》烟鹦火

6、第 6 章

　　未言是个体力充沛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被选中成为特警，后来又成为特警中的精英，进入国家安全部。

　　她一般的睡眠时间在四个半到五个小时之间，就能一天生龙活虎。

　　早上五点未言就醒了，看着苏鱼，似乎还在睡，睫下的阴影似乎比醒着时深了些。以前两人在张大队手下做搭档时，同吃同住，苏鱼那时的体能就不比未言，摔跤格斗，射击逃生，总是队里的最后一名。但苏鱼胜在心思缜密，机变灵活，且，对全局的筹划和谋略，高于常人，是以队里将她俩配对，就是为了互相补足。

　　苏鱼以前就瘦，不像未言，有健康婀娜之美，苏鱼跟个麻杆似的，加上眉目如画，气质婉约，就算亮出安全部特工人员的身份，人家也会以为她是做文职的。谁会想到她是深夜行动的猫女，有着爬上飞下，窃听监视的神秘技能呢？但是因为受过枪伤，苏鱼本就不好的身体每况愈下，在MG大楼行动前，她已经得到了调离令，但是，却未能用那个东西过上想要的安稳生活。

　　……

　　身体不好的人精力不济，苏鱼比较能睡，一定是要八个小时的。睡不好就会头痛。

　　未言替苏鱼掖了掖毛毯，开始做俯卧撑，又打了一趟太极。

　　既然答应了诡异男做这个任务，那就要保持良好的体能。

　　坚持又跑又跳的练到了一个小时，未言停下来，乘着再次替苏鱼掖毛毯，她握了握苏鱼的手。

　　彼时苏鱼已经醒了，轻轻在她掌下点了一下。

　　未言会意，立即装模作样拿起梳子，替苏鱼梳起了头发，梳了一会儿，就又开始轻声唤她的名字，与普通人对植物人做的一般无二，似乎是想唤起苏鱼的意识。

　　与此同时，手下却与苏鱼在飞快地交谈。不，不是互相交流，确切地说，是苏鱼在说，未言在听。

　　苏鱼此次的话很长，居然是一套行动计划。初初她在未言掌中打下，“我已有了行动计划”几字时，未言几乎不敢相信，这么高难度的任务，她居然一宿间就有了计划？一边故意在嘴里唠叨些有的没的，一边凝神细细辨别敲在手心的摩斯密码。

　　过了片刻，未言愣了一下。但马上又继续轻声呼唤苏鱼。但是这次她却加了几个字，你总是跟个妖精似的，我太爱你了。你快醒吧，醒了让我好好抱抱你。苏鱼，苏鱼。

　　未言是这借题抒怀，她太佩服苏鱼了，因为佩服，她如今更爱苏鱼了。

　　苏鱼将长长的计划打完，最后她打道：“只剩最后一个环节，那就是装什么样的窃听器合适。你说曾经有人进去过，被发现了，没有成功，那么对方一定会采取严格的反窃听措施，如此一来，市面上的窃听装置，都已经不合适了，这个方面容我再好好想想吧。”

　　未言回复道：“我们只要将窃听器装上了就行，窃听器被不被发现，不关我们事。”

　　苏鱼立即回道：“哪有那么简单？”

　　未言叹气，苏鱼说的是，诡异男那么仔细，她们交货，他一定会验货，如是发现窃听器装的有什么毛病，发起剽来，她倒是无所谓，但就怕他对苏鱼不利。看来，这窃听器不但得装，还得装得技术过硬才行。

　　那天早上，苏鱼在未言掌心最后打下的几个字是：“尽量拖延时间，我需要时间恢复体能，刚才的计划，先别忙着实施，等实在拖延不过时，再开始进行。”

　　……

　　早上八点，有人进来送饭。未言草草吃完，看到有护士进来对苏鱼进行护理，未言将护士看了几眼，护士瓜子脸，眉清目秀的长得很是秀美，只是两道眉，淡淡地挑着，稍稍带了些利落凌厉。未言对她友好的笑，套近乎道：“你哪家医院的？”

　　她想从护士嘴里得到些情报。护士只是一笑，冲未言摇了摇头，就去看各种仪表。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是被诡异男胁迫来的？诡异男胁迫了如此多的人，难免也太把法律当儿戏了吧？未言思量着怎么才能跟护士说上话，诡异男的司机进来请未言。

　　还是昨晚相见的那间仓库，诡异男头上打着OK绷，端坐在监视器下的老位置。他今天依旧穿西服，只不过换了一套黑色的，系着暗红色窄幅领带。

　　暗暗的一道红，把他的脸衬得明艳了些，五官精美而气度优雅，如果不是行为举止太诡异，如果不是太坏心眼，他可算是个极其标致的男人。不不，也许他不是人类，他太漂亮了，也太没人气了，他也许是有着漂亮皮相的妖魔，他的外表是PS在人皮上的图画，他是新时代新画皮的杰作。

　　未言见到那块OK绷，心里有说不出的解气。又恶心地想了一会儿他画人皮时的表情，想得自己直作呕。不过她再怎么表情千变万化，诡异男依旧不副万年不变的冷脸。

　　他将手放在会议桌上，两手十指交握，用平得没有起伏的声音开口：“未言小姐，你有行动计划了没有？”

　　未言坐下来，看了看会议桌，果然没有了饮料罐。连原来摆在其上的烟灰缸也不见了。光溜溜的桌面，连灰尘都被清理到了八千里外。看来同样的错误他们不会犯两次，

　　“我昨晚想了一晚……”未言学着诡异男的口气，阴阳怪气地开口：“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诡异男嗯一下，示意她继续说。

　　未言伸出舌头舔嘴唇，继而收起舌头老实地一笑：“行动计划这种伤脑筋的事，应该你来做，你是老板，我是雇工，你是人脑，我是四肢，是以，计划的事归你，我只管执行就好。”

　　……

　　未言从不留长发，一想到不论是草一样的长发，还是丝一样的长发，睡觉时都会纠结成一大坨，每当朝阳升起的时候，每一幢楼的每一个窗前，总有一个幽怨的姑娘沐浴在灿烂金光里，呲牙咧嘴，狰狞诅咒的拿着梳子在纠结的黑河中打冲锋，未言就会不寒而栗。更何况，那丝一样或者草一样的东西，吃饭的时候会溜进嘴里，刮风时会与沙尘共舞，未言更是惧怕不已。

　　她将头发剪得很短，未言本就长得欢喜，苹果脸上有一双婴儿般带着纯真与问号的眼睛，不笑亦上弯的嘴角，是以常被误认为萝莉。退役后，短短的黑发被美发店仰慕她的汕头小哥，强行烫了一圈曼妙的边，还微挑了几绺金色，如今的她一张脸更加萝莉，她对着诡异男说，你计划，我执行时，一脸萝莉般的恶笑，明摆着就是要摆诡异男一道。

　　苏鱼需要时间康复，她听苏鱼的话，先不将计划说出，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拖延时日。这就是她的拖延第一招，耍赖。

　　诡异男勾着唇，浅浅的看着她……

　　以前未言看书，一看到“浅浅的目光”几个字就不明白，眼光怎么还会浅，又不是水潭，现在她明白了，原来浅浅的目光就是不聚焦……

　　这是诡异男常有的看人方式，初看挺不自在的，觉得此人傲慢，不把人看在眼里，看久了，未言觉得此种看人方法，并不一定是源自心理，而是，有生理上的问题。

　　“你散光么？”

　　未言对上那浅浅的目光，恶狠狠地问。

　　诡异男把眼转过去，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他转过来，依旧眼光不聚集地说：“如果你没计划，那我的计划就是强行实施。”

　　他朝她俯下身，突然眸光一聚，幽黑之中突起的星光让未言一个激灵：“你可以赌一把，看那间别墅，你能不能进去。进得去，我还你自由，进不去，吃粒枪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你最好祈祷明晚那里所有的守卫突然全都死掉。”

　　啊？未言揉耳朵。不是吧？强行实施？跟送死有分别吗？没有吧？根本没有吧？

　　未言咬牙，在诡异男面前，她根本没法讨价还价。

　　未言立起眉毛，瞪诡异男的目光已经在喷火：“草菅人命。”

　　诡异男轻轻转动着椅子，神色冷峻：“你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来拯救自己，如果没有计划……”他用手指做手枪形状，顶在未言的眉心，啪地开了一枪，勾着唇角，他傲慢地微笑：“那就别怪谁把你的命当草。”

　　面对傲慢的诡异男，未言很想对他竖中指，但最后说出的却是，我的确已经有计划了，我可以为你在目标别墅装上窃听器，但在计划实施前，我有一个条件。

　　诡异男翘唇角，一丝轻轻淡淡的笑浮上来，那抹笑让他脸上的美丽一时浓得化不开，但语气却依旧是轻慢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哈，未言要冷笑了，原来是个大话王，不听听人家要求什么，就大口气地说什么都可以答应，好像地球是他家的足球场似的。未言的脾气上来了，立即反问了一句：“我要你的命，你也答应？”

　　诡异男的笑容摆在脸上，动也不动道：“是的。”

　　未言一拳砸在桌子上：“那你洗白点，等我装好了窃听器，回来直接下锅。”

　　诡异男点点头：“一言为定。”

　　没有一点迟疑的样子，但也没有一点当真的样子，眼光一点也不聚集，跟他说约定，跟对着木头说没两样，未言看了他半晌，最终被打败了，沮丧道：“谁稀罕吃你的肉，也不知道心肝是不是黑的。我要你……无论我发生何种情况，都放苏鱼走。她只是植物人，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同时，她对你一点危害也没有。”

　　诡异男重复着她的话：“放走苏鱼。”他收了笑，脸上的表情突然就由游离变成了专注：“只放她，你不走么？”

　　看诡异男不再摆漠视的表情，未言也放开拳头，认认真真地瞪着诡异男道：“你真的会放我走么？”

　　诡异男垂下眼帘：“让我来听听你的计划吧。”

　　……

　　未言潜伏在山林深处的灌木里。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山路。

　　过了一会儿，行动耳机滋滋响了两声，而后有人说道，目标三分钟地到达D点，重复，目标三分钟到达D点。未言回复了一声：“收到。”说完将耳机摘下，揣进兜里，从灌木里扶起一辆破旧的电动车，慢悠悠地骑上了小路。

　　未言穿了一件庙会上买来的红色运动装，二十元钱的酷跑鞋，车筐里放着书包，电动车的后架侧边上焊着一个铁条筐，像是特意为方便贩运蔬菜而安装的，她的头发重新剪过了，是她自己动手剪的，又短又难看，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朴素的农家高中生。她从书包里取一个MP3，将耳机塞入耳朵，但是并未打开，装得漫不经心的样子在路上骑行了不一会儿，后面响起了喇叭声。

　　小路很窄，未言又故意骑行在中间的位置，是以，后面的车根本无法通过。那车拼命按喇叭，未言装做在听音乐，过了好半天，才假装听见的慢下车速，并扭回头去。

　　那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自达，车内男子大约五十岁年纪，胖胖的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色，未言故意对车内人友好地笑了笑，将车子往旁边一靠。

　　马自达驶了过去。小路再往前去，有一个叉道，叉道的一边是目标别墅，现如今，它的代号是A点，叉道的另一边通往一个代号为F点村子，未言骑着电动车往F村直冲而去。

　　骑进F村，未言在村里转了一圈，确信后面没人跟踪，才掉转车头，进了山林。山林里有一辆与刚才未言碰着的马自达一模一样的车，甚至车牌也是一样的，未言将电动车架进了后备箱，钻进了车子。

　　车内除了司机还有两个男子，未言刚一坐进来，他俩就用黑布蒙上了她的眼。

　　拯救苏鱼与未言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但这个行动对于诡异男来讲，应该称之为，监听目标别墅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但不论开展的是什么，总之今天是个适合开业或者行动的好日子，天空有薄薄的云，山间有自在的风，暴烈的阳光以及闷闭的酷暑被暂时隔绝，舒爽中，能闻到泥土与野花的香气。

　　未言全身倚进后座里，虽然看不到眼前山林田野的风光，但还是努力呼吸着。她想着刚才看到的男人的脸，按照诡异男给出的资料，胖男人是别墅的管家，每天都会下山为别墅采购日常用品。

　　管家就是她们行动的突破口，未言要尽量给管家留下印象，这就是行动的第一个步骤。

　　至于伪装了一辆与管家的车一模一样的马自达，做为交通工具，则是诡异男给出的补充意见，他说这样就算被村里人看见了，也会以为未言是别墅的人，这是对她突然出现在F村最好的身分掩护。

　　此建议未言采纳了，觉得诡异男还是有点侦探头脑的。不过再一想，又觉得不必夸他。这人如此神秘，干的又是绑架、胁迫、窃听等等不入流的行当，不是好人是一定的了，既然如此，肯定总在与警察周旋，有些侦探、反侦探的知识也就不足为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