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二》烟鹦火

1、第 1 章

　　都市已经夜了，屹立于高新区的MG公司总部大楼如暗之巨兽，静静蹲伏。

　　未言与苏鱼穿着清洁工人桔色的制服，背着双肩背包，在楼里默默地走。

　　两人的耳上戴着耳机，耳机中有声音冷静地做着指示，向右拐，最后一间办公室。

　　两人的步子很稳，速度却奇快。走在前面的未言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蹲下身，她前面已经是最后一间办公室的大门，门牌上烫金字写着：Sales and Trading Division。她伸手入背包，拿出开锁工具，轻轻一转，门锁被打开，总耗时不过两秒，在她身后做警戒的苏鱼微微竖了一下大拇指，未言一笑已经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阔大的办公室，大约二百平方，除了被玻璃隔开的经理办公室，另有三十个普通职员位。

　　未言给跑鞋包好塑料袋，跃上办公桌，打开了通风口，将无线窃听器在通风壁上搁好，她看了看苏鱼，苏鱼认真专注，持着电钻在墙面上打孔，钻头无声转动着，几秒后，墙面出现一个小孔，只比针孔大一点，如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苏鱼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微小摄像机，往钻出的墙孔中轻轻一按。

　　未言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看了一下窃听方位布置图，这样的微小摄像机，苏鱼还要再装七个。以便全方位监视。

　　未言进了经理办公室，打开座机听筒，将一个□□塞了进去，她回眼，看到苏鱼还在打孔，外间的摄像机已经装到了最后一个，经理室里还有两个一装完，她们此行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种任务执行的多了，似乎紧张不起来，未言跌坐在办公椅，来回转动着，一会儿回宿舍好好洗个澡，明天放大假，今晚可以不用顾忌地玩游戏，也许夜晚就能升至八十三级。

　　耳机里突然传出张队的声音，有人来了，位置走廊，已经开始向右拐，五四三……。

　　未言一惊，人已滑到办公桌下，同时看到外间提着工具包往里间走的苏鱼，苏鱼一个地滚，已经进了经理室，同时办公室的门嗒地一声被打开。

　　来人伸手按灯，灯管微闪，一时未亮。来人只是站门口，张队的声音透着焦急，是保安，后面还有三个……

　　未言和苏鱼交换眼色，就在灯光要亮起的瞬间，两人跃起，向着窗户……

　　后面三个保安很快就到了，四人一起，先将外间搜了搜，其中一个大咧咧的喊着：“会有什么事，这不没人吗？”

　　另一个保安则不放心地说：“大楼保洁不会把清扫车停在楼梯间里就下班的。还是看看好。”

　　其他两人附合：“就是，咱们头儿不是交待了吗，最近销售部在搞一个绝密项目，要重点防护，绝对不允许出任何差错，查一查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就查查吧。”

　　说着几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销售部经理的房门。

　　两个保安在门口做警戒，两个保安进到室内，在屋里转了一圈，里面没人。只是窗户没锁死，保安立即伸手，将窗扣一搭。

　　四人保安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闭灯而去。

　　未言和苏鱼扒在窗台上，确认保安离开，未言向上游走，伸手在窗户在一扒，居然已经锁死了。未言的脸白了一层。在进入MG公司大楼时，未言还曾跟苏鱼打趣，现在的楼盖得真可恶，搞什么玻璃幕墙嘛，这等于断了我们一条逃生通路。

　　苏鱼也愤慨，就是，上回S城那件贪污案，幸好那楼全是水泥墙，咱俩才爬下来，这回要是再遇上上回那事，这玻璃墙，而且是二十二层的玻璃墙，我可没本事再当一回蜘蛛侠。

　　不行，咱俩得让张队给咱加奖金。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楼，谁知道一语成谶，S城危机真的昨日重现了。

　　此时，她俩就挂在玻璃幕墙上，手里按着的橡胶吸力器。未言给苏鱼一个苦笑，幸好，她俩出行前向装备科申请了吸力器，不然……这会儿早该粉身碎骨了吧？

　　见未言苦哈哈地一张脸，苏鱼叹一口气，呶嘴做了个下去的姿势，人已经开始向下爬。

　　未言紧紧跟下，一路上见着窗户都要去掀一下，但她运气不好，今夜这幢大楼的所有窗户，居然都是锁死的。未言在心底已经开始骂娘了，不过怒火让她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以前做武装特警的时候，大队长就说她是个潜力非凡的人，越是遇事，越是有潜力可挖，所以过了十七层后，未言已经把吸力器用得跟自己的手脚一样顺溜，爬着爬着竟爬出乐趣，也不掀窗户了，全把这当成极限运动，不亦乐乎起来。

　　苏鱼就不行了，她以前执行任务时，受过枪伤，好在没打中要害部位，但是被枪击后，她总爱感冒发烧。虽然每次感冒，只要一粒感冒药就能立即摆平，是以平时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这会儿却好死不死地烧起来，深身酸痛，头也晕得厉害。过了十层，苏鱼停下来喘气。借着渐近的路灯灯光，未言看到苏鱼的脸色不好，发灰，未言爬到她身边：“你怎么样？”

　　苏鱼喘息很重：“你先下去，我得歇会儿。”

　　未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没动。苏鱼着急了，看着脚底马路偶尔驶过的车子，她恶狠狠：“快走啊，咱俩都挂在这儿，要是哪个夜猫子突然向上一望，咱俩就都得玩完。”

　　未言却担心苏鱼，趴着没动：“你到底怎么了？”

　　苏鱼一边喘一边低沉喝道：“你没带耳朵？我说让你走！”

　　苏鱼是个好脾气的搭档，从未在行动时发过火。见她情绪异常，未言吃惊，刚想劝说，苏鱼已经又喊：“快走啊。”

　　耳机里张队的声音也在喊：“未言先走。小苏，控制你的情绪，深呼吸，保持平静，我已经叫小林去切断路灯电源，以确保你们的安全。等路灯灭了，你俩不用担心路人的视线，稳住，不要着急，慢慢爬下来。”

　　正说着，路灯全灭了。

　　未言狂喜：“苏鱼，这下好了，下面看不见咱们了，咱们也不用急着赶着往下爬了，你先……”

　　话还没说完，却觉得眼前的黑影不见了。

　　未言差点惊叫，赶紧死死咬住了下唇，很快她又颤抖地向着深黑的下方叫了声：“苏鱼？”

　　没人回答。未言意识到不好，立即呼叫：张队张队，苏鱼掉下去了，苏鱼掉下去了……

　　……

　　一年后，B城检查院，未言拿了辞职信出来，跟科室里的某局长的女儿、某副市长的夫人，以及据说是某矿业大王的小三说再见。

　　“拜拜吧，您呐，以后见面就不用打招呼了啊，我一平民，真的巴结不起。”

　　说完，抱着收拾好的纸箱出了门。一年前苏鱼摔下MG大楼，没等张队的掩护赶到，就被路人发现，救护车与警车一起赶来，苏鱼被拉到医院，两天后，苏鱼的妈妈来队里领回了苏鱼的遗物。

　　也就是那天，未言被通知，她转业了。对于她这种干过特警，又干过保密工作的特殊人才，国家安排她进了B市检察院，不过由于她以前干的是窃听，检验院没有合适的职位安排她，就将她放在了行政办公室，天天做的事，无非是买买办公用品，布置布置会议室，这间办公室的另外三个人，都是后台巨硬的角色，使唤未言就像使唤她家孙子，要给有心思的，喜欢溜杆儿拍马的，只怕巴结还巴结不来，但未言却每天跟扛着炸药桶似的，院长批评说，未言来了后，行政办公室天天鸡飞狗跳，哪有点国家检察机关的威严？言下之意，把鸡之以在飞，狗之所以在跳的原由，归结为未言不识大体顾大局，不搞团结友爱，只知道惹事生非。

　　未言实在咽不在这口鸟气，干脆辞职了事。

　　她退役时国家给了一笔安家费，这笔安家费是远远高于普通军人的，未言打算就这笔安家费做服装生意。

　　在B市的西四大街看了门面房，那天大热，太阳火盆也似，未言挽着袖子，叉着腿，站在道牙子上，大声跟业主大婶讨还房租钱，一辆汽车在她身旁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好看的男人的脸。

　　未言一向不看韩剧港台剧，只看警匪片或者抗战片，她偏爱肤色黝黑，肌肉健美，热血忠魂的男子，对摩登娘娘腔的现代都市男无感，所以就算业主大婶将嘴张成O字型，眼睛直冒星星，她也不管不顾地只顾讨价：“六千五！六千五六千五六千五。”

　　最终一个六千五说完，她不得不转头，带着恼怒去瞪车里人，因为这个人，严重干扰了大婶的心神，让她们的讨价还价无法进行。

　　未言转过头，看到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五官无论轮廓、比例都完美的无懈可击。但未言却觉得这张脸很古怪，完美的不像真的，反而像是画家画出来的，而且画完后，忘记点睛。

　　所以这张脸没有灵魂，他只是完美地看着她，完美地皱眉头，看到未言转头，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苏鱼。

　　未言立即跳起来，扑向车窗：“你说什么？”

　　她逼视着那人，那人勾了勾唇角，虽然是友好的表情，但出现在这张漂亮的脸上模样依旧诡异的像是提线玩偶：“你想不想见苏鱼？”

　　陌生的人在陌生的街头突然提起了让未言心痛不已的名字，像是一股冷水从脑门顶浇下，未言的呼吸都冒着寒气：“见苏鱼？”未言的语气又是冷然又是气愤：“我倒是想见，不过她死了。”

　　那人不解释，只是依旧勾着唇角，声音平平：“你要是想见她，上车。”

　　“你怎么知道苏鱼？你又怎么知道的我？”

　　那人说的话让未言心脏跳得飘乎不已，但却没动，继续追问。

　　来人保持着原来的表情：“你要是想见她，上车。”

　　而后他勾着唇失去了原有的弧度，眼光也不再看她……不，他从未看过她，他刚才只是将头扭在这边，眼里的焦点却不知落在哪里，这会儿，他干脆将头都扭过去了，他以这种姿态表明，他只能说这么多，上不上车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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