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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城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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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过后,静妃就一直蔫蔫的,安容也老老实实的宅在自己的偏殿里头。太后时不时宣她们两个过去,不过静妃懒得看其他后妃幸灾乐祸的眼神(她们当然不敢在太后面前表现出来,不过静妃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硬都回了,太后也不好勉强,就让安容得空去陪她说说话。
开春雪化,也不见福临有启程回京的迹象,安容心里隐隐有些急了。怎么,难道皇室真的要对他们动手了不成?
这边福临也急了,端亲王的三个儿子太也太过热情了点,三天两头拉他出去打猎,他怎么推都推不掉,装病也没用,人家立刻就请来了一溜大夫。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真的不想在和这个不着调的异姓王有任何牵扯了。
大白倒看的很开:“爷,反正咱们身边也有上边的眼线,究竟是谁拉拢谁,上边应该清楚得很。”
就这样硬生生挨到了五月份,大白有一天面色苍白的进了屋:“爷,动手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福临皱起了眉头。“不会牵连到我吧?”
大白苦笑:“爷,牵不牵连,在上边眼里都是一回事。咱们现在怎么办?”
福临叹了口气:“静观其变吧!”
一整天,那热情的三兄弟都没来骚扰福临。福临和大白,再搭个阿桑,三个人在院子里烤起了地瓜。大白是烤地瓜的好手,福临差点忍不住吃了第二个。随后阿桑又拾掇了两个小菜,下了一锅面条。
下午时分,府里开始乱了起来,奴仆们四处奔走,惊慌不已。大白伸手揪了个人,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便关了院门。阿桑有些不安起来,在厨房左摸摸右摸摸,静不下心来。傍晚时勒果罗科终于来了,先请罪道没能及时来通知福临,随后就把三个人变相软禁在了院子里,不许他们踏出院门一步。
“吴世昌?”福临看向大白,大白摸着脑壳道:“奴才记着,貌似是附近山头的流寇头头,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结果几天后的战况很快就推翻了大白乌合之众的评价。
“这,这是炮声?”福临猛的站起,差点掀翻了桌子。阿桑在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大白凝神细听了一会,看了阿桑一眼。阿桑身子一震,低头跑回了厨房,还关上了门。福临沉着脸道:“怎么?”
大白压低了声音:“奴才听着,对方跟荆州的正规军势均力敌的样子,怕也是……”
福临慢慢坐回椅子,怕头领和主力,都是当过兵的,甚至很有可能,真的跟自己阿玛的那位忠心耿耿的下属有关。靠,他究竟要做什么?是要把自己就救出去一同潜逃蒙古,还是要害死自己呀!
福临默默的骂娘,大白在一旁继续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半夜,响声才慢慢消了。勒果罗科过来看了他们一回,随口安抚了几句,又匆匆的走了。福临也懒得计较他的不恭敬了,数着星星担忧自己的小命。
就算真的死了又怎样,总好过这么提心吊胆、任人欺凌的活着。福临悲观的想着。当然,几天后城破逃亡之时,福临跑的比谁都快,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大家,什么叫做怕死的人。
端亲王的人到的比勒果罗科还快,把福临三人硬架着请到了正厅。端亲王和两个大儿子都浑身浴血,几个女眷和克善瑟瑟发抖,满目绝望。
“罗兰!”端亲王悲怆的跪下,福临吓了一跳,端亲王的妻妾儿女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请罗兰带着我这一对儿女逃出城去,这是本王唯一的血脉了啊!”端亲王攥住福临的手,福临在心里飞快的计较着得失,点头答应了。大清的一个王爷因公殉职了,朝廷怎么说都得做出点表示。新月和克善,一个是女孩,一个是个未成年的小阿哥,到了京里,还不是任皇家摆布,还能得个宽容仁爱的好名声。就算皇家真的要斩草除根,这事也不会交给他来做,大不了他坐壁观上。
福临和大白,还有一个一看就没头脑的莽古泰,三个人利落的换了平民的衣服,福临不习惯的扯了扯衣服,算了,非常时刻,就不计较了。阿桑和云娃伺候着新月和克善换过衣服,把众人抹得灰头土脸。
福临不停叮嘱道:“如今,我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了,不要叫我额驸,也不要叫他们格格、阿哥!听到没!如果实在忍不住,就都给我把嘴闭上了当哑巴!”
福临帝王霸气一出,众人都给震住了。新月呆呆的点头:“没错,云娃,莽古泰,你们两个,是我的哥哥和嫂嫂,我们是你们的弟弟妹妹,所以,再也不要称呼我们什么格格、小主子的,以免泄漏了行藏!尤其重要的,是你们再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万一遇到敌人,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福临暗自点头,这个新月,也不是全没脑子。就是这俩奴才,福临依然不放心,给大白使了个眼色。大白干脆的在两个人的声带处摁了两下,莽古泰一惊,差点回手,云娃惊慌的叫了起来,却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克善白了脸,缩到新月的怀里。
新月心里有点慌,不过想着,福临好歹是他的表哥,是阿玛赴死前托孤的对象,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呢?
“好了,额驸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新月压下两人的不满,跟着福临等溜到了城外。一路上的尸体、火光、凄厉绝望的叫喊声,深深的震撼了新月和克善,也吓到了同样涉世不深的莽古泰和云娃。福临也有些心惊,不过硬扛着没表现出来。他反而有了一种救世主的微妙感觉,现在,他们只能靠他,爱新觉罗•福临了。福临摇摇头,甩掉自己脑里奇怪的想法。
新月等四人从未吃过这般苦,莽古泰好歹是个练过武的男人,云娃是个奴才,不敢抱怨。新月咬着牙,不想扯别人的后腿,也想给自己的弟弟做个榜样。克善嘟囔了几句,福临一个眼刀扫过来,吓得他差点尿裤子。莽古泰心疼小主子,把克善背上了背上。
福临从小就下了苦功练骑射,半个月的站岗生涯也好歹磨出了点脚力,加上好面子,自然不甘示弱。阿桑一路随行而来,多少磨掉了些娇气,在王府里因为多少感到了些不对劲,提前锻炼过身体,勉强跟上了队伍。
七个人狼狈的躲入了一个破败的庙里,已被倾盆的暴雨淋得湿透。福临真想破口骂娘,为了涵养好歹忍住了。克善年纪小,骤逢大变,又淋了大雨,很快发起了高烧。要不是一个阿哥远比一个格格值钱,福临真想让这个拖油瓶自生自灭。
新月等慌得不行,也吓得不行,求助的看向福临。阿桑感觉到主子的不耐,硬着头皮上前道:“快,用凉水擦身,再多多的喝热水。”
新月慌乱的说:“对,对,云娃,你快去接点雨水。莽古泰,你去生火,烧热水!”
大白和阿桑立刻一副我很忙,很忙啊的样子伺候起了福临,用破布和石块隔绝了新月等的视线。
“虽然是在外边,不过该顾忌的,还是要顾忌。额驸一个男人不怕,但是格格可还是未出嫁的女儿呀!”阿桑真诚的说,新月的那点不满立刻消失了,感动的说:“谢谢你,阿桑,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阿桑抿嘴一笑,过来帮着伺候,把莽古泰打发到另一边的男人地界去了。云娃感觉地位受到了威胁,不过论人生经验论思虑周密她都比不过阿桑,只得压下了心里的嫉妒。算了,现在格格和阿哥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阿桑姐这么帮他们,她怎么能因此而不满呢!
剩下的几天,克善一直高烧不退。大白去寻了几种草药,勉强给他灌了下去。新月一心想找个村落之类的地方给克善请医看病,福临开始烦躁了,怎么还没有人寻到自己?勒果罗科呢?死哪去了?真是,没事的时候天天在自己眼前晃,一到关键时刻,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大白也不识路,莽古泰也不识路,几个人抓瞎的四处乱晃。克善的病越来越严重,新月急得嘴唇上一溜水泡。福临从小生于宫里,亲情淡漠,他的几个姐妹都早早的和亲去了蒙古,兄弟们又都是极力防备的对象。因此看到新月如此为克善担忧,不免有些感动,对着两人也和气了一些。
这天,众人晃到了一个山谷,福临看众女人累的不行,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天太热了,自己也累的不行,于是下令就地休息一番。福临刚喝了口水,一群手持兵刃的大汉就跳了出来。还没等他们叫嚣起来,大白就嗖的一块石头飞了出去,把领头的那个打得头破血流。
云娃尖叫了一声,不过因为大白的一指神通,噪音很好的限制在了她的嗓子眼里。新月抱着克善拼命后退,云娃护在她身前,莽古泰冲了过去跟他们拼了起来。大白积极得上蹿下跳了起来,不过始终没有离开福临身周一尺之外,随时准备回援。阿桑跑到新月身边做护卫状,实际上怕得浑身发抖。不过新月也在抖,倒显不出她的抖了。
福临也被激出了血性,拔刀和他们缠斗起来。不过对方人数实在众多,都是乱军之中杀出来的草莽,武艺不如福临和莽古泰,但是气势和杀意都压倒性得战胜了他们。也就大白勉强能与之一敌。
新月看着势头不妙,抱着克善转身就跑。几个大汉看新月貌美,起了色心,当即追了过去。阿桑索性跑了几步,在战局之外昏了过去。云娃忠心耿耿的一路追去,抱住一个大汉的腿张口就咬了过去。大汉怒吼了一声,一脚把云娃踢开,云娃滚到一边,真的晕了过去。
新月很快就被追上,跑到一个大石上,转头凄然的看着下面的几个大汉。她心中一惨,数日的逃亡和刚才的厮杀,彻底熄灭了她心里的那点侥幸和生的希望。新月心如死灰,看向克善。克善竟然从连日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新月。新月心中一痛,克善,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所以才醒了过来。可惜,可惜,我宁愿你是在梦里,安静的死去,也好过这样活生生看着我把刀插入你的心口。
新月拔出怀中匕首,满眼热泪,颤抖著说:“克善!姐姐对不起你了!”
克善坚强的点头,勇敢的说:“我知道,我们要一起死,我不怕,你……动手吧!”
新月双手握著匕首的柄,望著克善,这一刀怎么也刺不下去。克善把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发著抖等死。
新月痛哭出声,下定决心,一抬头却发现远处飘着镶白旗的大旗。新月精神一振,极力远目,真的,真的是镶白旗!
大白此时也眼尖的看到了,立刻大声叫了起来:“这里!我们在这里!”淬不及防,被对手砍了一刀。大白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不忘冲福临使了个眼色。福临身体一僵,不情愿的放下了刀,斜过了身,咬牙让对手的刀尖划过自己的左臂,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