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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饮醉 ...

  •   第二天晚饭,寺里包了素馅儿的包子。
      小笼包手里嘴里嚼着半个,手里拿着一个,眼睛里还盯着笼屉里的包子。按理下人是不可与主子同食的,不过小笼包的吃相实在是讨喜,锦贵妃也就许了。
      “要是让这丫头在一旁伺候着,估计口水能漫了这顶蟒山,我们只能坐船回皇宫喽。”锦贵妃边打趣边说:“汀兰,递她杯水。”
      正倒水的功夫,皇上挑了门帘儿进来。寺中不比宫中,所以皇上免了通传之理,我和小笼包是要见礼的,这丫头嘴里都是包子,站起来小碎步跑到皇上跟前:
      “皇上吉祥。”我行礼道。
      “&*%¥%……”小笼包说。
      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笼包,小笼包不敢抬头,知道自己要是被定罪的话,就是触犯龙颜,是要被罚板子的。像个小仓鼠似的忙着往下咽包子,皇上也不说话,像是等着她吃完。
      锦贵妃在旁边解围:“皇上,晚膳可进了,今儿包子味道不错呢。”
      “哈哈,湘儿宫里尽是些有趣的丫鬟,这丫头就是你说过的小笼包?”
      见皇上并没有要责罚的意思,锦贵妃拉起旁边一直盯着自己脚尖儿的小笼包,说:“可不是,见到包子就没了命似的,贪吃得像只小硕鼠。”
      “丫头,告诉朕,为什么那么爱吃包子,真那么好吃?”皇上今天心情不错,竟然对一个小宫女起了好奇心。
      “我娘做的包子很好吃,但是原先家里穷,吃不着,一日娘亲做了好大的一笼肉包子,奴婢馋得不得了,一直在旁边嚷着要吃,可是娘一直在流泪。”小笼包声音越说越低。
      “有肉包子吃,为什么要哭。”皇上正了脸色,继续问。
      “玉儿不知道,包子出锅之后,娘亲一直求爹爹不要给玉儿吃,爹爹也一直哭,最后娘亲把我放到了亲戚家的大门外,就回了家,玉儿拽着娘的衣衫不让娘扔下玉儿,可是娘说,如果玉儿不听话,就不给玉儿留包子。”
      “那你娘回来接你了么?”
      “没,第二天亲戚发现了在门外冻得僵了的玉儿,后来他们说,爹爹和娘亲那夜服毒自尽了,玉儿没家了。玉儿一直不明白,家中仅有的吃食,只有那笼包子,可是包子怎么会害死人呢?”
      我站在旁边,拉着小笼包的手,眼泪儿刷的就下来了。
      “所以,你这么爱吃包子?”
      “奴婢想,没准儿哪日,吃到和那日一样的包子,就能见到爹娘了,玉儿很想爹爹和娘亲。”
      皇上闷声不语,坐了片刻,便又摆出一张冰山脸,走了出去。
      “娘娘,是小笼包说错了什么,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么?”
      小笼包的话,戳中了顺文帝的痛处。当年联合其他国家攻打福景天朝的时候,西宁是花了大价钱的,本来国库并不充裕,于是便苦了百姓,顺文帝满心以为得了国富民强的福景,西宁便能很赚一笔,可是他打错了算盘。
      福景的百姓是富裕,可是朝廷免了大部分的税收,导致国库余款并不多。西宁占了福景之后,并没有收刮出多少钱财,而且又不能过分压迫福景百姓,西宁如今没有财力再压制一场叛乱。所以攻打西宁,除了表面上宣称了西宁的实力,实际上是笔蚀本儿的买卖。
      晚上,安慰着小笼包睡着了,把那小圆脸上的泪痕擦干,我溜到院中,看见亦福正提着盏小灯站在竹林旁等着我。
      压低了声音,朝我摆手:“汀兰,这儿。”
      走近了,亦福拽起我的手,说:“真是磨蹭,哥哥们肯定都到了。”走了几步,又嘱咐:“小心着点儿,踩着我的脚印儿走,这路不平,瞧着崴了脚。”
      “汀兰比五阿哥还大着四岁呢。”这小子一开了话匣子还真是个小唐僧。
      “爷是男人,男人当然要顾着女人的,你们顶娇气,动不动就哭了。”
      “五阿哥,这谁教你的啊,肯定不是先生教的。”我语带笑意,亦福听出了我拿他打趣,赌气着不再说话,走得飞快,又拉着我手,我只能小跑才能跟得上,小气鬼一个,开句玩笑都不行。
      走到竹林中央,竟有一块儿平整的空地。地上铺着几张席子,席子前摆着木雕的仿古酒桌,已经有几个人在座了。四周风吹竹动,沙沙作响,地上竹影飘移,灵动如天上的一弯银月。真是一处别有洞天的仙境。加上在座的几人都是锦缎的外衣,俊俏的容貌,一时间仿佛坐在面前的,是一众谪仙。
      令我诧异的是,善净和尚竟也在座,此时正执着酒壶,与身边的少男说着什么,银须飘摆。这和尚竟是喝酒的,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拿起只羊腿儿吃了。
      “是汀兰姑娘吧,来,既是老五的朋友,便是我们几个的朋友,入座。”说话的正是坐在善净旁边的白衣少年,一看便是个爽朗的性子,看年纪,应该是大阿哥。
      “奴婢不敢。”与阿哥们称兄道弟,还是客气一下比较好。
      “这样可好,汀兰姑娘若是对出了我出的诗,就算凭本事加入了我们,可好?”说话的是一个眼光流转的明艳少年,那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要折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偏又举止洒脱,阴柔阳刚并济,应该就是宫中丫鬟们私底下谈论得最多的二阿哥了,近日见了,果然如她们说的,是个与月同辉的耀眼美男子。
      “好,汀兰在这儿接着二阿哥的诗呢。”
      “爽快,我只出半句,听好了,银盘照竹影浮动。”
      “佳人踩月携福来。”
      亦福虽小,但也懂诗赋,听我这么说,抢着接话:“什么携福来,是福携佳人来,也不知刚才是哪位佳人见了竹竿子以为是蛇,吓得差点儿哭了。”
      “你…小男子主义…”叫你小气鬼果然没冤枉你,为了押韵么,谁携谁还不一样。
      “哈哈,没见过谁家女子自己夸自己是佳人的,果真像五弟说的,是个胆大的,也是个厚面皮的丫头。”二阿哥笑罢,递过来一杯装满酒的翠玉酒盅,道:“喝了,就算是我们的朋友了。”
      我接过,一饮而尽,酒沿着喉咙一路火辣辣的,似直烧到胃里,不过瞬间便似千朵桃花散着酒香,熨帖着五脏六腑,甚是舒服。看这几人都是豪爽之辈,再拘礼做作,怕是得罪了几人的礼遇。我径直走到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近前,提提鼻子,说:“老远就闻到了两位阿哥的这坛子桂花酿的香味儿,玉儿要像二位讨酒喝了。”
      “汀兰姑娘原来也是个酒痴,酒逢知音诗逢对手,就是将这坛酒送与姑娘,也是乐意之极。” 三、四阿哥都较书生气,言谈之间温文尔雅,又眉清目秀,说话却是干脆利落,眼含笑意,仿佛是认识良久的老友,亲切有礼。
      善净大师一直看我们谈笑,对诗喝酒时也不发一声,最后大家都带几分醉意时,才悠悠而语:“以前少了姑娘时,虽也把酒言欢,却没有今日尽兴,姑娘,老僧也敬你一杯。”
      “汀兰先干为敬。”
      善净喝了酒,拿起坛子又把杯倒满,问:“姑娘见一个和尚喝酒,不纳闷儿?”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又或者,空即是酒,酒即是空。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罢了。”
      “汀兰姑娘……”善净大师捋着胡须,拿着腔调的说到一半儿,被我接话到:“您莫不是要说汀兰有慧根吧?”善净大师被我抢了白,讪讪道:“本来就是有慧根…”
      一干众人乐喷,二皇子拍着善净的肩,说:“善净大师,您那几招,怕是唬不住这个机灵丫头的。”
      天色微微发亮,才惊觉竟在竹林里呆了一夜,众人也都乏了,约了下次出来的时间,便各自散了。善净和尚把我叫到身边,说:“丫头,陪我走走可好?”
      往回走的路上,善净大师站定,声音飘渺的问我:“你信不信,我能看清昨夜在座的所有人的未来。”
      “奴婢信,大师精通佛法,造诣精深。昨夜之语,不过是些玩笑话。”
      “但是,我看不透你的,你出现之后,也看不清他们的了。”我站住脚步,心里打鼓,难道是昨夜说过什么酒话,露出了破绽?
      “其实佛法最玄妙,也不能直接看透别人的心。听一人言语,可知其所想,观一人言行,可了其秉性,知一人尊卑,可推其福祸。但是,我却看不透你。”
      “汀兰只是误打误撞飘进这宫中的一片秋叶,大师实在无须如此介怀。”
      “也许是,但也须知,一叶可以遮众山。”说完,笑着摆摆手,“赶紧回去吧,晚了要挨罚了。”
      善净大师的话有禅机,若不是他说,也许我真要以为他是能看透我心的。
      “大师,汀兰有些事情想不通,希望大师释疑。”
      “姑娘请说。”
      “若一人右手拿刀杀死了你的至亲,你是会找另一个人杀了他,还是会让他自己用自己的左手砍掉他的右手。大师,别告诉我什么冤冤相报,什么立地成佛。”善净没料到我会对一个僧人说有关杀戮的事,手中盘着佛珠,思索着怎么回答。
      “姑娘,若那人的左手愿意,那么起码比找另一个人杀了他要好。”说完,懊恼的摇了摇头说:“老僧回去念经了,罪过啊。”
      “谢谢你,大师。”
      “唉,若不是昨夜贪杯,结交了姑娘为友,今日就不会为难,随便说几句诳语糊弄过去,就万事大吉了,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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