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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三爷是什么人?明里也算是长沙一霸,搞鼓古董发家致富,暗里嘛,说难听点是让人咒你断子绝孙的缺德营生——盗墓。潘子才不在乎,他早就不指望能有人给他养老送终了。跟了三爷住进了铺子,潘子按月领份子钱,按月花个精光,一点儿也不给自己积攒。
      有人劝他,你得存点钱,给自己娶媳妇用。他一笑置之。他的脑袋自打当兵起就别到了裤腰上至今再没摘下来,何苦成家害人害己?
      七月的早起吹着潮湿的微风,潘子买了一份报纸跑去街角的公共厕所抽烟拉屎。潘子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公共厕所是没有门的,所以住在附近的人要来解大手都带着报纸或者一本闲书,免得和熟人面面相觑。
      饭馆遇见还能说——你也来吃饭啊!要在厕所遇见,相互间的对话总不能是“你来拉屎?真巧,我也来拉屎”吧。
      而且,潘子享受看报纸。这是非物质享受,对于文化不是很高又认识大部分字的人来说过,总是异常珍惜阅读的机会,觉得能丰富知识。
      和大奎相遇,也是因为这份报纸。当时潘子点着烟看报,老觉得有双眼睛盯着他看,他不自在地放下报纸,就见对面蹲着个男人,年纪约莫和他差不多,直勾勾地往他这边瞅。
      “看什么呢看!”潘子说。
      那人似乎有点腼腆,很是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说:“兄弟,你看完没?你要看完了翻个面……”
      潘子对天翻了个白眼。
      一份报纸五毛钱。潘子出厕所前把手里的报纸卷成一卷敲在那人手里。转身走了一半,就听见背后那人又喊他站住。
      “整份报纸可都给你了,你爱看哪面看哪面!”
      “不是!”那人讪讪一笑,“我脚麻了,能拉我一把不?”

      回到铺子,发现那人依然跟在他后面,这时候潘子才知道此人也是三爷的伙计。特别不起眼,全因他长了一张和事老的慈善脸就白瞎了一身牛腱子肉。这人平时不张扬,潘子到这儿数月,竟然对他印象全无。
      通常,三爷铺子里的人分两种,各个堂口的把子也分两种。一种沉稳,既不谦卑也不嚣张,事事做得规矩;另一种则是表面上对三爷服服帖帖,背地里暗箱操作,对三爷,那是怕不是敬。
      潘子还震不住他们。多少双眼睛瞅着他个来路不明的人就突然成了三爷的“近身侍卫”成了红人,恨得牙根痒痒。三爷说,这时候就得给他们来点硬的,你就是一块铁骨头,哪个想咬你,先碎他们一嘴牙。
      这其中的道理一开始潘子还闹不太懂,虽不能说是夹着尾巴做人但潘子总觉得自家兄弟不能弄得太生分。但是后来,潘子彻底明白这些所谓道上混的说白了就是一个字——贱!你给了好脸他当你孬种,你打他骂他他倒是反过来点头哈腰。
      三爷说,这样的,是狗。
      潘子看着三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抿了一口茶,撂下茶杯才把后半句话吐出来。
      “我不要狗,我身边的,得是一条狼。”

      当时的潘子还琢磨不过味儿三爷说的狼啊狗啊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要是三爷说什么他都明白,他就不是潘子,三爷也就不是三爷了。

      夜里潘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跑去院子里做回文人骚客赏月吹风。
      脑袋顶上,是大团大团的乌云压顶。黑云下,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朝他走过来。潘子仔细看了一会儿,等那影子从黑雾里剥出来,才认出是大奎。
      “嘿!巧啊。”大奎两手提溜着裤子,腰带上挂着的钥匙被他抖得乱响,一副刚小解完的模样,“怎么了?睡不着?”
      潘子点了点头。心想,他和这人的缘分总是和屎啊尿啊的分不开。
      别人听不见他的心声,笑着说:“你跟三爷以前真不认识?”
      潘子说:“真不认识。”
      大奎说:“他们底下都传,你是三爷的秘密部下。这几年三爷铲除异己,越来越顺风顺水,自然就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忠臣良将。可是贸然将你抬出水面,那就得证实了,有些不能见光的事情确实是三爷所为。所以呢,就演了这么一出戏。”
      “都这么传的?传开了?”潘子瞪大眼睛问。要知道,三爷这院子里,要是把一件事传开那就没个进不去三爷耳朵的。可也没见三爷澄清。
      “可不。”大奎说,“上会二爷来了还问你是谁,门外候着的兄弟听得可清楚了,三爷说‘不是谁,我的伙计而已。’,二爷问‘你铺子里哪个伙计没存份底子,身世一清二楚,什么时候突然又冒出个伙计?’你知道三爷怎么说的么?”
      潘子自然不知道,他摇摇头。
      “我跟你说,三爷的回答把二爷气坏了,三爷说,”大奎这时候还故作神秘地四下瞄瞄,压低了嗓子,学着三爷的腔调说:“他是谁,什么来路,什么身世,不是没底子,只是二哥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你知道而已。”
      这么一来,潘子突然觉得一开始对大奎澄清的事情有些鲁莽了。他一直摸不出三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甭管是什么药,只要三爷倒出来,他就得吞下去。
      “我和三爷的事儿,你也别问了。真问出来也没什么好。”潘子口气一变,严厉地说道。
      “也是也是!”大奎赶紧点头。
      潘子抬头望了望天,还是和他出来的时候一样什么都看不见黑的操蛋。再回头,到是他出来的时候三爷房里亮着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了。他叹了口气,拍上大奎的肩,说:“你要也睡不着,就上我屋来,跟我讲讲三爷的事儿。”
      这哪容大奎拒绝啊,他只觉得自己肩膀上那只手就跟个大钳子似的,夹着他往前拖。
      “讲三爷啥啊?坏话我可不敢说。”
      此时,谁也没看见他们身后的三爷的屋子推开了窗。
      “就说说你跟着三爷的这些年,三爷的事,三爷到底多大?看样子也没大咱多少……有没有什么奇事啊……”
      “三爷啊,嘿嘿,你也知道,我胆儿小,你说三爷下斗要老带着我也累赘是不,而且下去太危险……三爷头两年,主要在斗里混,跟铺子出现的时候少……要说有什么可跟你说的,我倒是知道三爷有个未婚妻,后来丢了……”
      再往后的,他们已经进了屋。
      院子里重新变得静悄悄的……三爷的那扇窗户才又重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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