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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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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庙聚会后,众好汉到穆太公庄上暂避,因宋江要报黄文炳之仇,薛永便进城打探,在这几天里,大家都厮混熟了,每日嘻闹。阮氏三兄弟早就听闻李俊和张横、张顺名号,定要拖他们去江上练练,李逵也嚷着要看,刘唐王英吕方郭盛等人也憋不住想出去,大家商议了,不能白日露面,便趁夜色跑到江边去玩。不会水的自在岸上点起火把观景闲话,会水的几个人都脱了上身衣服跳入江中。阮小七见张顺游在前面,促狭心起,伸手便扯他脚,将他猛往江里拽,张顺就势潜进江里,拖得阮小七也没进水中,待退到他身边时,伸手向他腋下搔了几下,阮小七吃痒不过,忍不住松开手笑出声来,立时呛进一口水去,这当儿,张顺早已窜出几丈之外,阮小二和阮小五互递了眼色,分从左右两侧奋力追赶,眼见距张顺只有一箭距离,却总也追赶不上,他们快时,张顺也快,他们缓下来,张顺也慢悠悠,李俊和张横从旁看了只管笑,也不跟他们比拼,每人各拿着一根鱼叉叉鱼,不多时就叉上十多条,扔到岸上让众人烤了吃,花荣大感惊奇,怪道:“江里这般黑,二位怎么看得见?”李俊笑道:“我们弟兄几个从走路起便泡在这浔阳江里,熟恁无比,便如兄弟射箭一般道理。”李逵道:“就像俺铁牛吃肉喝酒,就算蒙了眼睛,也绝吃不到鼻子里去一样。”众人听了,哄然大笑起来。
张顺听见他们的笑声,掉过头来往回游,迎面赶上阮小二和阮小五的夹攻,张顺不闪不绕,只略将身向下一压,恰恰便从两人中间窜过去,两个人的手都沾到了张顺的身体,感觉到手上一阵滑腻,刚想双手去抱,便再也碰不到了,阮小七见哥哥们失机,抖起精神抢上前来,童威童猛观战良久,耐不住技痒,同着阮小七一起来抓张顺,江上一时波翻浪滚,搅做一团,张顺只在五人身边如鱼儿一般游来摆去,却只管捞他不到,李逵看得高兴,喜得在岸上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声如雷震,戴宗连忙去捂他嘴,“兄弟,切莫高声。”吕方、郭盛问张横、李俊道:“二位哥哥怎不去玩玩?”张横笑呵呵道:“去了也抓不住我兄弟,我知道。”李俊道:“我试试。”便扔了鱼叉,游到江心,呼道:“兄弟,这边来。”张顺听见,果然撇了三阮二童,直奔李俊游来,“哥哥,什么事?”李俊微微一笑,伸出一臂紧紧搂定他腰:“能有什么事?帮他们抓你呗。”张顺怔了片刻,却也没有挣扎,李俊心中欢喜,冲那五人呼道:“好了,人已抓住,入夜已深,都回去吧。”五人一见,个个唉声叹气,懊恼不迭,大家辛苦一番毫厘无获,想不到被李俊轻松得手,无奈只得上岸穿衣,李逵扯住张顺道:“原来你在水里也有怕的人,那淹我半死的本事呢?”张顺笑答:“淹你的本事还在,挣脱李俊哥哥的本事,确实没有。”众人闻言,十分惊讶,半信半疑地看向李俊,李俊满脸笑容,连连道:“哪里哪里。”低着头喜不自胜。阮小七立时同阮小二、阮小五耳语,下次入水定要见识李俊手段,童威童猛却认定张顺此言本为戏笑。
众人回到庄上,各自安歇,张顺正待回房,忽见宋江独自一人在院中低头踱步,便停下来,驻足凝望,李俊恰在他身后,也不吭声,两人只管站到三更时分,看宋江进屋了,方才说话,张顺叹一声道:“公明哥哥必是想着寻黄文炳报仇的事,心中烦恼。”李俊道:“公明哥哥近来遭遇这许多变故,其中滋味,非我们可知。”张顺皱起眉头,就院中寻个所在坐了下来,李俊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那句话,忙走过去打岔,笑道:“兄弟,你这鱼牙主人几天不在,岂不苦了江洲城的一众食客?”张顺道:“这倒无妨,我等接应梁山好汉这般大事岂能瞒得住官府?他们自会寻人替我,不消担心。”李俊望着他,低声自语:“哪有人能替你,谁都替不了你。”张顺没听清楚,问道:“哥哥,你说什么?”李俊打了个激灵,忙道:“没,没什么。”张顺神情迷惑,走到李俊身边,拉起他手:“哥哥,你有心事?”李俊摇头,张顺更担心了:“哥哥,兄弟自去江洲,一向少会,这次见到哥哥,总觉与往日不同,难道这中间有什么事?”李俊仍是摇头。
那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本来适合倾吐话语,可李俊终是无言,似水轻柔的情愫虽已浅浅漫过心底,可浔阳江上多年风浪铸就的草莽豪气却使他无法清楚领悟,更耻于探究,他心中的不安感如野草般蔓延,只好自己烧上一把火。
张顺和李俊擒住黄文炳的那天,众人一起投奔了梁山,晁天王大摆宴席,推杯换盏间,好汉们谈笑风生,穆弘、张横、童威、童猛都听阮小七讲智取生辰纲,李逵没那耐性,念叨着“还不如他一通斧子杀将起来”,到处寻人喝酒,喝到李俊那里,又把差点被张顺淹死的事儿说了一遍,但同时也把他之前揍过张顺的事说了三遍,申明他“不曾吃亏”,李俊听了,只管闷声喝酒,转眼便把周遭的几坛子喝了个干净,李逵呵呵大笑:“还是混江龙爽快,不像张顺那鸟人,才喝三碗就溜。”李俊抬起头,望见张顺正和吕方郭盛两个勾肩搭背,谈得热火朝天,便把酒坛子一撂,道:“铁牛,你要想在水里不吃亏,明天开始跟我学水性,怎么样?”李逵大喜,暴吼一声:“好!”把桌子拍得山响,聚义堂内此时十分吵闹,倒也没人注意。
这一场筵宴,大家都尽醉而归,张顺还算清醒,扶了张横回房照顾,中间还来望过李俊一次,见李俊熟睡,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李俊一觉睡醒已是次日中午,听喽罗说张顺来过,匆忙洗漱了便往张横张顺住处去,见张横正坐在椅子上讲智取生辰纲,张顺来来回回地收拾杂物,整顿房间,二人见李俊来,急忙招呼,张顺倒上茶,坐下陪李俊说话:“哥哥昨夜还好么?兄弟见哥哥睡了,不敢打扰。”李俊道:“有劳兄弟挂念,惭愧。”张横道:“哥哥惭愧个鸟儿,昨夜我才孬种,吐得发昏,折腾了我兄弟一夜。”张顺大笑:“别的倒是小事,就是你不肯吐到别处,非要抱着我吐我身上不可,着实难办。”张横脸一红,折辩道:“我……那不是因为你是我嫡亲兄弟么,换别人,求着我,我还不愿意呢。”李俊也帮着张横道:“这话倒不假。”三人正说着话,阮氏三兄弟来到,兴致勃勃道:“李俊哥哥也在,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兄弟们往那水泊里玩上一遭岂不好?”李俊、张横、张顺听了都欢喜,说走就走,李俊忙去叫了童威童猛,八个人各架轻舟,径向芦苇丛深处荡去。
阮小二指点李俊等人芦苇丛中的水路,道:“此处虽不比大江之上水深浪急,可弯弯绕子多,不熟道路的,一旦误入,几个时辰不得出来。”张横听了不信,便要试试,李俊、张顺、童威、童猛也都跟了进去,几个人撑船各寻道路,那茫茫芦苇荡中,九转十八弯,到处相似,几个人拐上几拐就迷了路,彼此有时相离,有时相会,总是不能得路出去,李俊和张顺碰上面,商量了一会儿,两人撑船隔开一段,前后望路,又在经过的路上给芦苇都打上大花结,摸了二个多时辰,方得出来,阮家三兄弟笑眯眯地“庆贺”他们,阮小七撑船进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张横和童威童猛引出,几个人都乏了,由着船荡到水泊中心,阮小五将下午捞的鱼在船上烤了分给众人,阮小二船上有酒,八个人一边吃酒,一边闲话,此时夜色如水,明月皎洁,八百里梁山水泊,波光粼粼,阮小七低低地唱起了渔歌,那般轻柔动听的渔歌李俊再没听过,就像招安之后,他们八个人,再也不曾有过那样美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