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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前路艰险何所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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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们恐怕不能再往东周国都去了。”郑钧沉着脸,一脸担忧。
华容也明白他的担忧来自何处。有人想杀她,而且是目标极其明确地在追杀她。那些杀手都很厉害,苏银曾说,在边境驿站那晚,杀手使用了普通人极难弄到的妖毒,专门对付随行的那些异士。就是那毒,让他也昏迷了数日。还有那晚的妖蝠——能够操纵妖物袭击人的必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指使这样不普通的人的只有地位显赫手握重权的人。
“公主一行人是在东周国内遇刺,那么东周国君和亲的诚意就值得怀疑。即使行刺与国君无关,那么他连让她一路平安到达都城都做不到,也绝不可以信任。所以,我以为公主应该掉头回国。”苏银也平静地说道。
“末将也是如此认为。”郑将军点头。
华容嘟着嘴,看风景。
看来她要嫁给东周王,妨碍了某些人啊……但是,真的可以打道回府么?如今她可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啊……她那父王据说是很宠爱她的,可是女儿寻死卖活不肯嫁,他还不是左哄右骗打打包给送出来了?
她是政治的筹码,已经被放在秤盘里了。所以,掉头回国就是个笑话了。
“不,父王既然已经把我送了出来,就是不要我了,我再也不要回去!”她撅着嘴,一副小孩子的赌气表情。
“小公主不可任性啊,你不知道这一次去,可能会是羊入虎口啊……”面容冷毅的郑将军此刻对小公主说话的态度竟也是带着哄劝的语气。
她突然用成熟许多的口气说道:“郑叔叔,这个我明白。但这不是掉头回去就能了结的事情了啊!我答应了父王的,要到东周国扎根,让他们和西蜀国再也打不起仗来。如果可以不嫁,父王又何必想尽办法把我送出来;如果我此时回去了,又有何面目见西蜀国人……”
望着她此刻的表情,沈姑姑低下头,叹息一声后沉默不语。郑钧想要再劝,也是欲言又止。
是了,不管她从前是怎样的金枝玉叶,不管从前她父王怎样地宠她,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政治的棋子。作为一颗重要的棋子,再不能无忧无虑进退自如了。
一时间,几人间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华容听了,突然有点感动。身边的这三个人,是真心替自己着想的啊……
“所以不管怎样,我绝对要大摇大摆到宣都去!站到那个东周国皇帝的面前,问问他见了本公主这样的国色天香,莫非还想悔婚不成?”她的言语又跳脱了起来,刚才那一瞬的表情仿佛只是错觉。郑钧和沈姑姑都叹气,苏银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望着他,眸色仿佛比平常深了些。
“既然公主有如此决心,末将必然誓死保护公主!”郑钧的脸上满是坚毅。
“公主到了哪里都不能没有我照顾,所以公主去到哪里,我也跟着去就是。”沈姑姑爱怜地理了理她凌乱的额发。
“嗯,跟着本公主,本公主也不会亏待你们的!还有小白,小白也会一直跟我一起,是吧?”她清澈的眼睛在苏银眼前闪啊闪。
苏银却不答,只是望着她明丽的脸孔微笑。
“苏公子为了救公主差点连命也丢了,公主又何必再问。”沈姑姑笑着推开她几乎抵到苏银脸上的额头。
“郑将军,沈姑姑,这一路可能还会遇到危险,你们辛苦些,把她平安送到都城去吧……”
“苏公子的意思是……”郑将军微微皱眉。
“我想,也该到了我们分开的时候了。”
听到这句话,华容脑子里忽然嗡地一声。
“可是公子重伤未愈,怎么能独自一人离开呢?公子还是留下吧,至少等我们替你治好了伤……”沈姑姑赶紧开口挽留。
苏银摇头:“现在的状况,我跟你们一起只有不方便而已。”
“公子可是怕拖累我们?不会的!公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照顾你是理所应当啊!”
苏银又摇头。若是再跟他们在一起,他的伤怕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苏银!”
听到这一声带着怒气的娇喝,他的神色有点吃惊——华容还是第一次这样名姓分明地称呼他来着。
“你要走,休想!”她柳眉竖起,一副要发怒的模样,“先把欠本公主的还了!欠人就要还,是千古的真道理。你一个男人,不想还就想跑吗?”
“我……何时欠你了?”苏银一时语塞。
“哼,你欠本公主的可多了去了!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还想说不欠我?我最喜欢吃的烤鹌鹑,都让给你吃了;那瓶用鲜花上的露水酿的酒,我也让你喝了……你要走,现在就把这些都还我再走……现在就把这身我给你的衣服脱了再走……”她如此说着,却伸手紧紧箍住他的腰,两只手在他背后扣得死紧,让他动弹不得。
苏银愕然。他本以为她会说曾救过他性命,没想到她竟是搬出了这些荒唐的琐碎来。听上去她是在发脾气,但她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下面蕴了泪光,带着一步也不想让他离开的坚决。
就算是生死离别,也从未有任何人曾对他如此依依不舍。
苏银心想,到人间这一遭,真的经历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感受。也许这一趟旅程,是注定要他继续下去的。
“其实就算你让我脱光了才放我走,我也不会在意的。不过,听你说来我欠你的还真不少,我可从来不是个欠了不还的人。”
“这就是说,你不会离开了?”
望着华容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苏银笑着点头。
望着他又露出平时那种有点无奈有点宠溺的笑容,华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笑起来怎么就这么迷人呢?她发现自己已经迷恋上他的笑容了。听到他说要离开的时候,她是那样地紧张。
“小白,你再忍一忍,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的。听说东周国王宫有能让死人复生的仙丹,你一定会好的。”
“让人死而复生的仙丹?这样的东西,人间可能会有么?”他似乎有些不信。
“听说东周国王曾经患过重病,就是用仙丹治好的。”这次回答的却是郑钧,“东周国王广招各方异士,炼丹造药,寻访异宝,所以王宫里有很多稀世珍宝。比如送给公主的那件定亲信物,就是罕见的异宝。”
“定亲信物?”苏银有些疑惑。
华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哦,就是一只发簪,你还没见过吧?”
苏银只见那锦盒当中果然躺着一支银簪,仔细一看,却不是银子制作,似透明而不透明。其中有无数碎小的银色光芒不断绽放,像是有微型的银色烟花在里面不断地绽放,光芒一层层地透出来,却并不炫目,而是十分温润。钗尾坠了一串碧玉雕的坠饰,是从新月到满月的形状,其制作之精巧,堪称鬼斧神工。
苏银呆看了半晌,赞道:“果然不是件凡物。”
他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拖着一缕淡淡的光芒,轻轻拂过那支银簪。只见里面细碎光芒的活动一下子剧烈起来,最后汇聚成了两个闪光的小字:“白淩”。
旁边的三人脑袋凑在一起,惊呆了:“奇了,真是奇了!”
苏银手指放开,那两个小字很快就散了。
“白淩?什么意思?”华容一脸地不解。
“也许,是个名字吧。”苏银淡淡道。
他的表情却有些凝重——这是仙人之间传递讯息所用的方法,人间不该有这样的东西。看来这个东周国王宫果然不同寻常。
“送了这样的宝物给我,是不是说明其实东周王还挺重视我的?恩那我可以放心地去宣都了!”华容眯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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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是好多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啊!”华容瞪大眼睛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新奇样。
“这是吴城,据说是东周国仅次于国都的大城,果然繁华。”郑钧也禁不住赞叹。
“公主,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咱们西蜀的都城青城比这还要繁荣得多呢,逢到有节日的时候更是人山人海。记得公主小时候偷偷溜出去逛庙会,结果和随从走失了,结果宫里出动了大批人马到处找,闹出好一阵骚乱呢!”冯姑姑笑道。
“是吗?”华容眨眨眼。这些事,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冯姑姑,我想要这个……我还想买那个!”她看一切都觉得新鲜。
“其实,公主,有个问题……”冯姑姑说道。
“什么问题?”
“其实……我们已经没有钱了。银两首饰都落到悬崖下面去了……宣都还远,我还在发愁呢——这一路的路费怎么办?”她的表情有点尴尬。
原先几大车陪嫁的各种物品都扔在那驿馆里了,这辆马车上只带了必要的物品和金钱。但是刚才那一场折腾,车里的东西几乎都滑落到悬崖下面去了。
怪不得这一路上吃饭睡觉质量都直线下降,原来是这样。
华容想了想,皱眉别过脸去:“怎么办?我不知道!”
冯姑姑叹一口气。想要指望她们家这任性的小公主,实在是她失误了。
她再看看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样子的苏银,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郑钧。
“我回去把东西捡回来?”
冯姑姑用看傻瓜的眼神狠狠地瞪他一眼。
“的确,人可真多。”
看苏银的样子,似乎也是难得见这样热闹的场面。他的发色和气质异于常人,有许多路人纷纷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人流汹涌,碌碌众生,他对此很感兴趣。
旁边一位年轻的姑娘身体单薄,被人群一挤便站不住,摔倒在他旁边。苏银忙伸手拉住她,像往常一般温和地一笑,那姑娘的脸立刻刷地一下就红了。
华容在一旁看了,只觉得有些莫名的不爽,抢上一步,紧紧拉住她的手。
苏银暗笑,这丫头,似乎已经把他看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了啊。
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街上的很多行人脸上都戴着面具。仔细一看,路边的店铺中也几乎都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那些面具形状各异,喜怒哀乐皆有,却都在眉心处有一个深红色的符画。
华容忍不住问一个小摊上的小贩:“这里为何到处都在卖这样的面具呢?”
小贩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堆出笑脸道:“小姑娘恐怕不是东周人吧?今日是我国的‘辟灵节’啊,到了晚上,老老少少都要带着辟灵面具出来游街,就能保这一年里恶灵远避,平平安安。小人这小本生意,也就是今日才好做。姑娘也买一个吧,小人的手艺在这街上可是独一家,画符的朱砂也是到庙里开过光的。”
华容将那些各式各样的面具在脸上比来比去,兴致盎然。
忽然间,她觉得有团白色的东西在面前窜过。她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只小小的猴子,身形敏捷,前爪里正抓着一个小小的锦盒。她心中一震,伸手摸向怀中——果然,她的锦盒不见了!
“死猴子你别跑!”她大怒,见那猴子往人群中逃窜,立刻钻着空子追了过去。
冯姑姑三人见状,赶紧追她。只是他们体型较大,被人流阻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追着那猴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