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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溅白衣染边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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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追我们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会飞?”
“他们是仙人。”
“可是他们打不过你!你也是仙人吗?是更厉害的仙人吧!”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我们会不会被那些仙人杀了……”
“阿九,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他们杀你。但是你要记着——虽然你只是个女孩子,也不能成为弱者。如果你不能变强,便很难活下去。”
她可能是眼花了,他那样锋利的眼神里,竟露出一丝哀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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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路途遥远,与西蜀国之间还隔着一个北齐国。其实这车队一路行来,便受到不少匪徒的暗中窥伺。但车队那皇家的排场和强悍的护卫阵容具有不错的震慑效果,没有人敢于真的动手。
旅途劳顿,随行的人渐渐地都现出些倦意。华容更是觉得这旅途越来越无聊,于是忍不住找些莫名其妙的乐子。比如说,她一直致力于想看看苏银发怒的表情。只可惜苏银似乎对于任何情况都能够淡然处之,讨好得再明显,也不见他喜欢;捉弄得再过分,也不见他恼怒。
在他那里吃了软亏,华容不知怎的会觉得很生气,然后便去挑拣脾性软些的仆从发火耍性子。搞得大家鸡飞狗跳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天很快就又过去了。而陌生的路途在脚下不断地延长,伸向东方。
而苏银,只淡然地看着路旁的风景由茫茫荒漠转为青青草原,又看到了山川峰峦。
车队平安地穿过了北齐,终于进入东周国境内。
进入东周边境,和边境的守将交换了文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离目的地不远了。华容最开心的是当晚终于不需要在野地扎营了,看来东周对她这新娘子也还算上心,好生安排了驿馆最好的住所。
华容陶醉地抚摸着驿馆里又大又软的床铺,一边吃着新鲜的水果一边打着哈欠,正想今晚早早地好好地睡一觉,却见冯姑姑推门进来了。
“小白呢?”华容随口问道。
“苏公子的房间就在隔壁,他估计已经休息了……”冯姑姑答道。
“唉……小白为什么就那么爱睡觉呢?好像一整天一整天地他都在睡觉,真无聊。”
“苏公子有伤在身,这样的长途颠簸对他而言很辛苦,公主你要体谅他。”冯姑姑无奈地笑。
华容撅撅嘴:“我知道,我也只是希望他的身体能早点好起来嘛……”
“公主,我们终于到了东周国了啊……”冯姑姑望着华容,似乎有话想说。
“可是离宣都还很远呢。啊啊啊——我到底还要在那该死的马车上颠多久啊……”华容捶被子,她现在已经极度厌恶长途旅行了。
“公主,等到了东周国,我们就身在异乡为异客了……听说东周国的风俗习惯和我们西蜀大不一样,东周的王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冯姑姑面露愁容。
“冯姑姑,可是你自己要自告奋勇跟着我来的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华容满不在乎地嚼水果。
冯姑姑仔细地看着她半晌,继而轻轻说道:“公主,你当真不害怕?你现在当真是愿意嫁了?”
华容亮晶晶的双眼中有些疑惑:“我害怕什么?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还能不嫁嘛?”
“公主,你……”冯姑姑像是还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叹一口气,吩咐她好好休息。
“公主,你从小到大,我从未离开过你。从今往后,不管你选择怎样的道路,我也会一样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在关门的时候,她又回头轻轻地说道。
华容忍不住回味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尽管她已经不记得从前冯姑姑是怎样待她,但她现在心里真的很温暖。
其实苏银并没睡。
他躺了一会儿,见今夜的月色难得地好,便想到最高的屋顶上去冥思。比较尴尬的是,他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以他现在身体的恢复程度,想要使用蹑云术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开始想念天墟宫了,那里从来都不缺疗伤的仙药,哪怕是只有一颗也好,也强过他在这人间苦苦地调息。
还好这晚的月光很亮,可以尽情地采补月华。这边城的夜很静,倒是适合静心调息。不一会儿,他便进入了冥想,完全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
只可惜,这样难得的好状态却被不速之客搅扰了。
突然有冰冷的锋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不得不睁开眼。
他抬头看,月光很亮,清楚地照出用刀逼着他的黑衣人精悍的身形。他并不动,只是轻叹道:“人间不是有句话说,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么?今夜可是月色正好……”
那人似乎有些惊愕,却将刀锋又近了近,恶狠狠问道:“你是西蜀公主的随从?”
“随从?不是。”苏银淡淡道。
“即使不是,你也必须死!”话音刚落,黑衣人手腕一动,狠下杀手。
当他发现手中的刀落了空,而苏银竟然移到了离他老远处,惊得呆住了。
“你……妖……妖术?”那黑衣人竟然口吃起来。
苏银不会妖术,只会仙术,但他刚刚的确没使什么仙术。只因在他眼中,这人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想要躲开不费吹灰之力。他环视周围,发现刺客不止一个人。这些人全都站在屋顶,身影暴露在月光下,已经将他包围。
他无意与人类争斗,但此刻这场架他却不得不打。
既然是要打架,总得有武器才行。他轻身掠过一个持剑的刺客身边,夺过他的剑,再将他一脚踹下房梁。别的武技他不会,但好歹跟凌渊学过剑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他身手如此快得不可思议,这群人心中起疑,当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沉声问道。
“其他人怎样了?”苏银不答,只是反问道。那么多人宿在这院落中,夜里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居然无人理会是不可能的。
“嘿嘿,都睡着了——只不过,稍稍在晚饭里下了点药而已。所以这时候,所有人都应该永远地睡着了!”有一人一边阴森地笑一边答道。这些刺客的身形看上去都很矫健,只有这人,竟然是个驼背,声音听上去也是苍老嘶哑。
苏银暗自心惊,人心真是险恶。这里是边城的官家府邸,北齐的人不可能在这里撒野。他们这下毒杀人的勾当,竟然能够做得如此明目张胆,而驻扎了无数军兵的官府毫无动静——很明显他们不是一般的刺客,而可能就是这官衙内部的人。
“你们是东周国的人?难道东周的人,也想要谋害前来和亲的小公主?”他不禁问道。
“嘿嘿,没想到华容公主身边竟还有这等高手。也罢,等收拾了你,再去取那小公主的人头。”方才那嘶哑的声音又阴鸷鸷地说道。
苏银却并不焦急,只是微微一笑。他曾在小公主身上刻上符印。如果她遭受到不测,他会马上知道。
明月高悬,夜不再寂静。刀刃带起的风声不断响起,还有瓦片被人踩落的碎裂声。一道白影周旋在二三十条黑影中间,如风般轻快。那把普通的薄剑在他手中犹如灵蛇,银色的轨迹尽是弧度,看来并不犀利,却总在弧度的尽头带起致命的血花。
凌渊的剑法是极其霸道的,配上轩辕古剑,使出来有震天覆地之感,绝不像这样曲折花哨。但是,苏银毕竟只学了他那么一点点,别说是有形无实了,就连形也没领会。
不过,对付凡人却已是绝技。
没一会儿,便有一半的黑衣人或躺到房梁下,或挂在屋檐上,没了声息。
他无意杀人,只是凌渊交给他的剑法,没有哪一招是不致命的。而且,经历过天外天血雨腥风的他对于杀生,并没有如凡人一般的罪恶感。
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摸着一下。这些人在人类中算是身手灵敏,但只有方才那个驼背的人,在苏银手下过了数招仍未吃亏。他看上去身形瘦小佝偻,没想到竟是最厉害的一个。
就在屋顶的黑衣人只剩下三个的时候,苏银听到下面一声惊惶的叫喊:“啊——”
是华容的惊叫声。
“放下武器!否则这匕首上是淬了剧毒的,见血封喉!”有个尖厉的男声在下面吼道。
他低头一看——人类果然卑鄙,居然挟持了华容来对付他。
华容本来是早早就睡了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惊醒了。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和冯姑姑一起睡,今晚她心里莫名地有种不安的感觉。
所以她想还是到冯姑姑的房里去睡吧,结果一出门就被一把冷冰冰的刀子架住了脖子。
她不敢出声,那个黑衣人把她拖到院子里。然后她看见房顶上一群黑衣人在围攻一个白衣的人,那白衣人身形飘忽,一头银发被月光涂上了浅蓝的光晕,看上去是那么地不真实。
是她的小白。她没想到,他平日一副虚弱的样子,现在却能将剑使得那样凌厉。
那黑衣人的拳头在她背上重重一敲,她忍不住叫出声来。房顶上的苏银停下了动作。她看到他对着自己轻轻地笑,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不要怕,然后薄剑从他手中脱落。
就趁着这空隙,一道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他身后掠过,在他背上飞快地印了一掌。他还是从房梁上飞身跃下,但身形似乎打了个趔趄。
“嘿嘿,我早看出你并非寻常之辈……”那个偷袭得逞的人得意地阴笑。
华容看到他如同一个幻影一般,瞬间就冲到了自己面前。月光下,她看到他狠狠地瞪着挟持着自己的人。而身后的那个黑衣人的身体竟然有些发抖——此刻他的眼睛竟然是银色,那眼里的光芒,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那么冷。
只见他扬起了右手,一道炫目的光刃擦着她的头飞过去。然后,她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头颅滚落到脚下。又过了一会儿,站在她身后的躯体才轰然倒下。
华容吓呆了。
她是在做梦吗?站在面前的,是她那个温润如玉的小白吗?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一把揽到怀中。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她。他将她的脸抵在他的胸膛,她这时才发现他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单薄,他的胸膛很厚实。眼前变得黑暗了,可是她却有种被月光包围的感觉,很清凉,虚幻而神秘,如梦一般。
“他坚持不了多久,杀了他们!”华容听到有个声音在一旁闷声说道。
然后她感觉到苏银在带着自己不断地旋转,但这不是某种奇特的舞蹈,周围传来的惨叫声和飘荡着的血腥味让她明白,他在杀戮。只是他紧紧地将她护在自己怀里,甚至不让她看到周围的血光。
这样的场景,她竟觉得有点熟悉——似乎依稀在梦里,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护着她,毫不顾惜地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去维护她。
她忽然想哭。不只是想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堵住了她的胸口,眼前的景物似乎都慢慢模糊了。那感觉很痛苦——那是她的心在痛。这痛,是那样熟悉,那样深刻,也是那样地压抑。她的身体禁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
“华容,你没事吧?”
苏银立刻感受到她的异常,低下头看她。一分心,他的动作就满了一拍。
那个刚才偷袭他的人便绕到了他背后。那人不知是用什么勒住了他的脖子,他顾忌着怀里的华容,竟然无法挣开。
“好一个超凡出尘的妙人,我平生从未见过此类人物——”那人的呼吸从背后吐在他耳边,有种腐尸般令人厌恶的气味,“只可惜,你今日要死在我手上了!”
听到这阴鸷的声音,华容仿佛一下子清醒了。
“小白!”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因为正前方,一黑衣人趁着他被制住之时正一剑刺来。
苏银没有躲。
华容猛然感到有液体喷到她的脖颈上,她看不清那颜色,但闻得出那是血的气味。那柄长剑堪堪擦着她的脖颈,从苏银的身体穿胸而过,直至没柄。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像一个噩梦。
“不要!小白——”她撕心裂肺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