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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宴无好宴丑态必现 ...

  •   歇过中觉,宝钗起了床,见天头天色有些迷离晦暗,已经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儿,在窗外朱红的木檐下飞舞着缓缓飘落,愈发冷得人寒浸浸起来。薛夫人照顾着他兄妹两个在熏笼里说话,吃些热茶果子。

      因想起丈夫议事不喜欢人打扰,叫人拿了手炉,脚炉,又沏了一壶加高丽参片的红茶,送去东窗书房给薛恪兄弟两个。

      薛慎也不吃茶,摆摆手让来人出去,气冲冲的道:“大哥,我瞧咱们借此机会从本家脱离出来,自成一个小宗吧。”

      薛恪听了,只是一笑,站起来给端起茶杯来,觉得烫手,又放下了。

      薛慎在自家大哥前,也懒得绕弯子,直接把心里的憋闷一吐而出,快言快语道:“本来咱们家才是金陵这一支的嫡宗长房,当年要不是爹爹在京里做官,也不会把族长的位子让给别人做。现在咱们兄弟两个头上面压着薛太爷这么一个族长,占着长辈身份,连咱们的家务事也常常找机会过来指手画脚。咱们也不用跟他客气,从此再不用敬着这一位活祖宗。”

      薛恪把头朝椅背上一靠,脸上收了笑容,略作沉思,摇头道:“不成,爹爹是叫咱们光宗耀祖,为家族争光。要是咱们两个违背爹爹的意思,自己做了一宗,被人说起来反以为我们两个背恩忘亲,不肯提携亲戚。”

      薛慎一想到薛太爷这老不修,重孙子都有几个,一把年纪还养戏子,心里头又起了疙瘩,皱眉道:“爹爹虽是这么说,可是当年薛太爷哄了族人说咱们爹娘亲口说过,支持他来做本家的族长,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吗?再者,咱们长房这些年上交给族里的田产,房子,铺面,有一大半都被这老儿监守自盗,暗中搬到他自己家里了。要不就他家那点子家财,两个二十来顷的庄子,几家小巷子里的酱油米铺,那里能供得起他那一大家子人吃喝玩乐,肆意挥霍。更不用提他一个月几次摆戏酒,都是请的金陵城有名的戏班子来他家。平日天天点堂会,那些乐伎可都是销金大户。”

      兄弟这一断话,虽是怨言,但也是实在话。薛恪看他弟弟说完了两边眉毛还不住耸动显是气得不轻。想到都是他这个一家之主一再忍让,反叫自己亲人受了委屈,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叹气道:“咱们薛家竟然也出了这么一个硕鼠来。我原看在他是长辈上,不愿与他认真计较。当日也曾暗示提点过几次,旁的不提,就这回祭祀,咱们家送去的金银锞子,各式祭祀之物。刚刚我问了来家那几个远亲孩子,竟然一个也没领着。除了七房这几家近亲,其他人就是每家发了些米粮腊肉,还有几尺布,真真不像话。今日看他怎么说,如果他老了脸皮,咱们也不用看在亲戚份上再给他留脸面。”

      薛慎挑起眉毛道:“哥哥可要立定主意,可别临了临了又软了心肠。”

      薛恪眼中闪过寒光,缓缓道:“我理会得,再没有叫自家人委屈,让别家人痛快的道理。”

      薛恪听完,笑出声来,歪在铺了大狼皮褥的安乐椅上道:“那咱们就好好治治这一对好叔侄。今日我也给咱们薛太爷唱一段《珍珠塔》,那戏词当真应景呢。”

      翘着脚唱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生人……”

      唱了一段口渴,一气喝了小半壶茶,又捏着嗓子扮小旦,继续唱到:“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劝君莫做亏心事,古往今来放过谁。言多语失皆因酒,义断亲疏只为钱……”

      薛恪见弟弟一副疲赖样,呷了口茶,也取笑道:“正是呢,今日咱们就摆酒唱戏,演一出鸿门宴来给太爷先生两个看看。”

      薛慎向来性子洒脱,见哥哥并未全盘否了他的提议,也来了兴头,笑道:“今日若他还顾及些颜面,咱们就烧香送鬼,也不提他之前贪墨了族产那些乌糟事,要他仗着狗胆,敢一边教训咱们,一边在伸手要钱,我们就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薛慎还待要说,外头正屋里的西洋金式大自鸣钟当,当,当响了起来,时间到了未时末申时初。

      薛恪因说道:“虽说天色不好,只怕二老爷一家子,还有七老爷也快到了。”

      薛慎胸中恶气还未出完,接着道:“我可不管什么远亲近亲,我只知道当年爹爹去世,娘带着咱们兄弟两个,日日都提心吊胆,就怕这些个族亲变着法子来谋夺咱们家的祖产。还好爹爹之前在官场上也积攒了许多人脉,跟京里的官儿,内务府的那些公公,还有地方官员各处都有交情。否则现在皇商就不是咱们家来领了。”

      怕自己大哥对那些亲戚太过忍让,又劝道:“这几年我们兄弟苦心经营,生意越做越大,另外那七房哪家没沾过咱们家的光。不说别的,族里那些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兄弟子侄都是送到咱们家铺子里来,让我们帮着安置,让他们能养家糊口。当年他们对咱们何等无情无义,如今腆着脸,该占不该占得便宜都占尽了。娘不在了,我就只认哥哥一个,咱们才是至亲血脉,其他人我高兴了见见,不高兴我索性谁都不搭理。”

      “你还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薛恪怔了一下,又轻叹道:“同一件事,不能得罪几方人马。自小《春秋》,《鬼谷子》,各类兵书你最爱看的,难道不知道远交近攻,合纵连横的道理?咱们先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其他的日后慢慢来,不用急在一日半会的。”

      薛慎边听边想,哥哥这样不疾不徐,寥寥数语将人情世故分说得入情入理,想来是要借着个机会在教导他。

      因站起来道:”哥哥说的有理,咱们就这么着,哥哥在后头把总指挥着,我来扮项庄舞一回剑。”

      两兄弟照平日薛太爷的行事,套好了词。薛慎因想了个计策要整蛊一回薛太爷两个,附在哥哥耳边说了,薛恪听的好笑,也懒得阻止他。

      薛慎来了兴致,自去找了跟他的二管家薛全忠布置好了,设下埋伏不提。

      且说那薛二老爷常年卧病,这么多年,每月要用的几斤上好人参,都是长房药铺供应。薛七老爷开的酒楼也多亏侄儿薛恪照应,因此两人都是一邀便应,各自做了青呢马车,倒比薛太爷叔侄先到了。

      薛太爷和薛学儒叔侄两个,各坐一抬华贵的猩红羊毛毡暖骄,姗姗来迟。

      薛学儒是第一次登门,一路走来,看亭台楼阁不落富丽俗套,山石花木都新奇灵秀。想到自己家只剩下几件空荡荡的大瓦房,暗自嘲讽,薛恪这低贱商贾,占着钱多也来附庸风雅。因见到给自己领路的小厮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绸面羊皮坎肩,更是暗恨,一个下仆,竟如此豪奢,当真礼崩乐坏,世风日下。

      进了正堂,屋子里面四角都放置着紫金兽面炭炉,温暖如春,墙壁上悬挂着十几盏羊角灯照得厅内如同白昼,几个穿金戴银的美貌婢女在这里等着伺候。薛学儒在外头吹了冷风,见了这般富贵气象,不由有些头晕,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薛恪早吩咐下人治好两桌上等席面,一桌是宝钗等内眷在听雨轩自用。这里的一桌等他们两个到,才叫家人趁热抬进来。薛太爷见薛二老爷和薛七老爷也在,心中暗暗纳闷,见薛恪兄弟对自己礼数甚是恭敬,又猜想可能是薛恪请这两位来跟自己求情说和的,放下心来坐在主座上。薛学儒抖手抖脚跟着坐下。

      薛恪让婢女斟酒,亲自站起敬薛太爷和薛学儒一杯,脸上含愧道:“薛恪教子无方,已经狠狠罚了他,现下我亲来向太爷和先生请罪。还望两位长辈看在薛蟠小儿无知的份上,恕了我父子之罪。”

      薛慎插言道:“我哥哥听见蟠儿得罪了两位,立时就让人把他绑了回家,狠命打了几十板子,打的蟠儿皮开肉绽,要不是我拦着,现下小命都没了。”

      薛太爷早听说薛恪让人绑了儿子回家,进门前又看到堂下放着长凳,家法,捆索。如今肇事者薛蟠已将被打,薛恪又是着有礼有节的做派,再加上请了二位本家老爷子来,薛太爷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薛学儒见外号小范蠡的薛恪薛老爷对他如此恭敬,志得意满,站起来就要喝干杯中酒,因喝的急了,酒浆溅湿了衣襟一大块。

      他两个喝了谢罪酒,席上气氛顿时缓和很多。薛慎问起薛太爷最近出了什么新奇好戏,几位美婢笑语如花,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席间,频频劝酒,其他几位也是把盏言欢。

      其中一位穿粉红衣裙,体态丰盈,面貌娇媚叫春桃的,亲自拿了一块雪白的毛巾,娇声跟薛学儒道:“爷,奴家帮你擦擦衣裳。”

      看那带着金钏的白皙手腕伸过来,薛学儒那里说得出拒绝的话。春桃拿着毛巾轻轻柔柔在薛学儒衣裳上擦了几下,见薛学儒看着自己恍如痴呆,又给他抛个媚眼,伸手在他那衣内捏了一把。

      薛学儒已过知天命之年,早年也纳过一房妾。可惜家有悍妻,趁他出门,把自家小亲亲提脚卖到外地去了。其他几个丫鬟都是太太挑的,一个个丑的匪夷所思,那里享受多这等温柔滋味。只觉得春桃那双小手娇弱无骨,滑腻非常。不觉口角流涎,骨筋酸软,好似那雪狮子向火,差点整个人都化在那里。

      春桃一双勾人的媚眼盯着他娇笑,薛学儒喝了一杯又是一杯。心内胡思乱想,这春桃对自己另眼相看,莫不是看重自己的才华风度?想那书里红拂李靖相约出逃,文君相如琴挑私奔,春桃巨眼识英雄,自己可不能辜负她的绵绵情意,要想个法子做成鸳鸯,神仙也不如他快活。

      因喝得过了,不免有些内急。春桃又亲自领着他入内更衣。众人吃菜喝酒正热闹,也没注意他两个。突然一个女子尖锐的惨叫传进来:“大胆恶徒!你要做甚么!非礼啊!救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宴无好宴丑态必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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