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章 储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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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八年夏。
太平馆书院的毕业典礼，连尊贵的皇后与镇国长公主都亲自参加，名门贵妇们忙不迭跑来巴结。
正式的仪式结束后，长安与她原来的各位女侍官及太平馆书院院士聂式微、九神宫医女薛络绎坐在后厅品茶，如今吃茶在贵妇中成为时尚，早有宫中司茶的女官备下笼子、龟、盐台、结条笼子、茶碾子、茶罗匙子、琉璃钵子、琉璃茶碗托子、长柄银勺、银则、菱弧形银方盒、调达子等，只见她先将饼茶放在火上烤炙，然后用茶碾将茶饼碾碎成粉末，再用筛子筛成细末，放到开水中去煮。煮时，水刚开，水面出现细小的水珠像鱼眼一样，并“微有声”，称为一沸。此时加入一些盐到水中调味。当锅边水泡如涌泉连珠时，为二沸，这时用瓢舀出一瓢开水备用，以竹夹在锅中心搅拌，然后将茶末从中心倒进去。稍后锅中的条水“腾波鼓浪”，称为三沸，此时要将刚才舀出来的那瓢水再倒进锅里，一锅茶汤就算煮好了。最后，将煮好了的茶汤舀进流利器中，奉与她们这些生活于帝国顶端的女子们（1）。
她们回忆的不过是少女时代的宫廷生活，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现在虽保养良好却难掩精明世故的彼此。
“彼时，我们跟随公主做些子恶作剧，如今想起来都觉得似梦一般。”落英讨好的笑道。
“落英记性倒好，忘了将段先生的《诗经》掏空了塞进蚕虫，把先生吓得几乎跌坐在地，被圣后娘娘好一顿教训，皇后娘娘说呢？”薜芷冲着皇后王氏道。
“年幼顽皮，是有些乐趣。”王皇后半晌才微微一笑，她一辈子都温柔、端庄、稳重。
“哈哈……”江蓠突然笑道：“还记得吗？那年将墨盒放在门檐上，笑山先生一推门，正泼了一身的墨，哈哈……”
众人听罢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说到笑山先生，到还有一段乐事。”式微道。
皇后王氏似乎饶有兴趣的道：“式微先生请讲。”
“还是式微的一位同窗前几日过来拜访提起的。笑山先生辞官之后周游各地，劳累时便委身作一名西席，以此修养身心，有些无知村人看他长衫洗白，只当他不过是个平常村儒。
“话说他游至川州，在一小镇住下教一个土财主的子女读书，谁知其中一个孩子竟中了乡试，作了秀才，财主大喜，宴请四邻。恰好另一个财主见笑山先生面容清矍、衣衫质朴竟坐在上席，鄙视问道：‘陆先生，敢问你吃过几次这样好的谢师宴？’言语之间全是嘲弄。
“笑山先生听罢不仅不怒，还一本正经回答：‘老夫一生不过吃过七次谢师宴，年十四巧中乡试，家梓设宴答谢恩师，二十六岁任江南乡试主考官，中第者设宴答谢，三十二、三十五、三十八岁连续三届会试主考，夺魁才子皆为门生亦曾设过谢师宴……四十岁时任太子太傅，五十三岁告老还乡时先帝设宴当今圣上亲自斟酒，长安公主磨墨，□□圣后赐老夫——帝王之师。’他话音未落，在场的原本打算看笑话的人都吓得呆了，竟然还有的腿都软了。”（2）
式微边说大家边笑，一个个都笑的前仰后合。
“可怜笑山先生一代大儒，倒差点被一群无知乡绅侮辱。”绿袖笑着又觉得有些忿忿不平。
“幸好是笑山先生，这种时刻也能调侃，调笑间已令人不敢小视。”安王妃茹蕙叹息道。
“春彦呢？”看众人热闹，长安悄问式微。
聂式微婉尔一笑，嚼着甜蜜幸福，那一身黑衣更衬的她肌肤若雪晶莹明洁：“清晨为了靖华背书的事与我发了火，哪见过他这样做爹的，把孩子都宠坏了！”虽然口中埋怨着，却是甜蜜的怨怼。
“是，你们一家三口真是快乐逍遥、羡煞旁人！”长安故意取笑。
“若不是你的提醒成全，哪有我们今日的团圆美满？莲渊的莲花儿开的正好，等会儿可以去观赏。”
“恩！好！”应对着，长安打量着端坐着的这些女子们，她们一点儿也不俗气，无论穿着、喜好都足以引领这庞大帝国的风尚，她们利用自己的身体与智慧使自己成为站在这帝国塔尖的女子，拥有、掌握、依靠着权力，眉飞色舞、容光焕发。
她悄悄退了出来，走到莲渊观鱼，满塘的莲花红艳、雪白，还有一等绿莲，最为珍贵，一只只高傲绽放，似乎随手可撷。
“公主好兴致，如此淡然。”身后温婉语调，也只这语调一直未变。
“皇后的兴致也很不错啊！”没有回头，长安淡淡答道。
“长安……”她显然并不习惯唤这个名字，顿了顿才又道：“十一，昌胜王律阳并不值得你支持……”
“我只维护这帝国的皇帝。”
“十一……”进前两步与她并肩而立，“谁都知道昌胜王律阳乃是嫡长孙，谁都比不上他血统纯正，可是，你要为我想想，他已经成年了，与我相差还不足十岁，我要他来当儿子吗？”
王皇后被一顿抢白，却只压抑着，还是那副贤淑样子，“是！可朝中顽固的老臣们却都支持他，这让陛下很为难呢！”
“扑哧！”长安笑盈盈的望着皇后王氏，“陛下已多年不理国事，如今倒为这个为难？”
王氏被她望得发凉，不由低下头去，有些习惯是终身的，或许她年幼作女侍官时养成的习惯，总怕被这样望着，那来自上殿眼中的嘲弄，总提醒她，她不过是个没有皇室血统的外人，那辉煌宏大的宫殿永不是她的家。
“你的人选是谁？”长安收了笑，问。
“什么？”
“你是聪明的女子……”
“安王幼子亘阳。”
“亘阳……这孩子还不满周岁，难怪朝臣们反对。”
“那些老臣子们都在看你的眼色，皇上前几日还说你功劳巨大，要为你加‘圣’号。”
“‘圣’号？”长安冷笑出声，这帝国多少‘圣’号被史官摘去，历史总无比的客观、公正。
“圣镇国长公主！”
长安又是一笑，转身离去，淡金色的披帛随风飘在身后。
皇后王紫坛却没有离开，只望着满池莲花，怔怔的望着，今日令她难得的想起年幼时光，十岁进宫，如今已二十余年过去了，她的大半生已消耗在那看似灿若金光的皇宫中，身为本朝最大氏族王氏的女子，她似乎从来没有年幼过。
自幼入灵修书院学习，等待被选入宫，入了宫又小心翼翼修炼，等待被聘为妃，从女侍官到王妃，再到今天的皇后之位，一个女人一生最想要的地位她都得到了，可是一个女人一生的青春也都被消耗殆尽了。
听到孩子们嘻嘻笑着往这边行来，可是她的一生何尝这样嬉笑过？
“给皇后娘娘请安！”辰阳带着一群孩子笑嘻嘻冲她行礼。
这样一些孩子，公主长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溶宁，大将军端木春彦与聂式微的女儿靖华，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七岁男孩，她虽然从来也没有见过，却知道这是医女薛络绎的爱徒，八年前络绎无故远游，一年后带着这个叫暗香的孩子回来。
“不必拘礼！”她笑了笑，最最慈祥和蔼的表情，最最能展现她国母的风范。
“谢皇后娘娘，辰阳等就不打扰皇后娘娘的清幽，先行告退！”辰阳这孩子虽不过十岁，却生得精致俊美，兼又具有高贵气质与灵慧气息，举手投足间已有引人入胜的风采。
紫坛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才点点头命他们离去，神色间难得的落寞，突然特别的怀念她早夭的儿子。
朝议时，朝中正统派老臣果然强硬的支持昌胜王律阳，而以王皇后为首的外戚则支持立安王幼子亘阳，长安如观戏一般看着争论不休的大臣们，又看了看坐在那至尊龙位上却正持一本颜帖仔细研究不闻是非的皇上，只觉得好笑，无心倾听任何的论调。
突然皇后王紫坛道：“长公主对于过继之事有何高见？”
长安只淡淡一笑，“我吗？”假装意外于皇后将矛头指向她，而又让人觉得不过云淡风轻。
“是，长公主身为我大康监国，想必有自己的论断。”
“臣等亦唯长公主殿下马首是瞻。”老臣子们又期待的望着她。
“既然皇后与众卿家这样说，那本宫就不得不说一些客套话了。”
“皇后主张拥立亘阳，不少卿家反对，主要是因为亘阳年幼，万一将来……他不足以担当起执掌天下的重任，而皇后不同意过继律阳的主要原因是律阳已经成年，皇后与其建立母子感情已经来不及了，可是这样？”
“是！”
“其实，陛下、皇后正值壮年，此刻谈立储尚言之过早，皇后也不过是因膝下犹虚，想过继一子，并非一定要立其为储君，而如今矛盾的关键在于年龄，那不如从先帝嫡系血脉中挑选一个年龄在十到十五岁之间的王子立为皇子，第一年龄尚幼与皇后容易沟通，二是数年后便会成年，即使……亦可以稍加点拨承担大任。”长安看着坐在皇帝左下方的皇后王氏与满朝文武皆陷入沉思。
“那就选辰阳吧！”久不开言的皇帝竹澄突然说。
“陛下说什么？”就连王皇后也觉意外。
“朕说将辰阳过继给皇后，他本是松渊太子的幼子，血统纯正、身份尊贵，且才貌双全，年纪也合适，朕一直也很喜欢这个孩子。”
“臣妾亦有此意！”皇后垂首恭敬的说。
“臣等遵命！”朝臣们亦齐声附和。
附：（1）此种茶道并非日本茶道，而是唐宋时正统中国茶道，后传至日本，流传至今。
（2）此一段笑山笑讽乡豪借鉴了一些二月河《乾隆皇帝》中高士奇的一段，从小就很喜欢这一段，所以在此借鉴。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章 储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