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状元苏乞儿同人] 桃夭》Shionna

3、桃花乱落如红雨

　　从来不知谋生艰难，孰料天地翻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贬为庶人、家财抄尽，但苏灿笃定自己绝不会放任自己沦落至手背冲下向人乞食。什麽都没了，至少骨气犹在，且有一身功夫，足堪奉养老父。
　　到再与那个人相遇为止，他的确是这样以为的。

　　天桥幷非一道桥，而是京畿地界三教九流縻集的所在。
　　但对苏灿来说，却又是一座生死桥。
　　他在这头，赵无极在那头，冲他微微而笑。笑容谦冲而温和，好似见了个多年不曾晤面的故人。
　　「状元郎，打把势卖艺，可不太屈了你麽？」就连语气，也是一派关怀。「还是随我去吧，你父子不过求三餐一宿。看在往日的交情，我又怎会弃你们于不顾？」
　　他轻袍缓带，左手还带著个老大的碧玉扳指，翠色逼眼。往场中一站，既尊贵，又沉稳，正是一代宗师的气派，二品顶戴的前程。
　　苏灿毕生自负，这一刻却似有点自惭形秽。但他的腰背却挺得更直：靠自己的能力奉养老父，有何自惭之处？
　　不过他已不复是只晓斗鸡走狗的富家公子。苏灿抑低眉眼：「赵先生说笑了，草民……」这字眼说起来生涩，「不过求衣食而已。赵先生何不高抬贵手，放我父子一条生路？」
　　「呵呵，你父子在广东何等威风，状元郎何等的尊贵，何必如此自轻？」阳光下，赵无极眉眼舒展，淡淡的法令纹甚至令他看来慈和得带点佛相：「生路，我可不是给你了？但看你从不从而已。」
　　苏灿咬紧了牙，一股子傲气和拗性陡然冲上心头。「恕难从命。」
　　他扬起眉，望著赵无极——从小便好武贪玩，架也不知打过多少场，却只有这一次，理由如此简单：活下去。
　　若不能胜，就算能活下去，也再无法保有起码的尊严。身後老父的呼吸声中满含紧张，苏灿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但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对手：就这样门户大开、随随便便站在就地，竟看不出破绽。
　　此战若不能速胜，定是凶险无比。
　　苏灿想，只想了短短一刹那。
　　在赵无极一招便擒住他手腕时，他好似跌入一个噩梦，泥沼般陷于其中，超拔不出。
　　骨节的碎裂声很清脆，他几乎愕然——就好似踩裂一支竹子般，甚至没来得及觉得痛楚。接著是右足足踝、左足足踝。一口气顶到胸间来，他想要惨呼、尖叫，叫出满怀惊惧与痛楚，但只有一标血箭冲口而出。
　　苏灿甚至没感觉到自己如何撞上地面。或许是赵无极没给他摔倒的机会。一切变得缓慢，在浓重黑暗罩上他之前，他只看到自己的血，一颗颗血珠浮在空中犹未坠落，在阳光映照下红如飘落的桃花。

　　他在铁狱中焚烧。四面炽热的铁压逼而来，他闻到肌骨烧焦的气味，张口大呼，却被填满滚烫的灰烬烟气，将惨叫窒息在喉间。
　　张开眼廉只见黯淡的光，看不出是天光还是灯光。一个人影俯看他，光在他背後，他的脸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一刹那间，苏灿觉得自己应当是死了吧。那人背後可不是一轮佛光？他张大眼，却看不出来接引他的是谁。
　　接触到脸颊的指尖凉软如雪花。苏灿眨了眨眼，眼中忽然盈满了泪水。
　　他真的死了麽？一口不甘心的气明明还在堵在胸口。阿爹又该如何？
　　那只手稳稳的拭去从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怎麽？肯乖乖听话了？」
　　这声音一入耳，苏灿的心猛揪了一下，随即不受控制的狂跳。
　　是他！

　　他试图弹起身，却没能离开温软的床褥。这麽微小的一个动作，全身却有如刀割锯解。
　　他听见自己唇间噝噝的喘息，是不能成声的惨呼。
　　赵无极静静的瞧著他，虽看不分明他的脸容，神色中却似充满了兴味。
　　「果然还是这副性子。」指尖按了按他的额，「看来，弄废你的手脚还不行？砍下来如何？」
　　苏灿听见咯咯的声响，却过了一瞬才意识到是自己牙关相撞的声音。他越来越不懂自己身处何处，这是个噩梦吧？自己被弄废了手脚？而这个人，这样温和的语气和态度，却说著绝不可能为真却不得不相信的字句。
　　那只手的指尖沿著他脸颊的线条上下游移，亲昵如情人的爱抚。
　　「如何？把你手脚都砍下来，让你只能乖乖的在这里躺著……」
　　巨大的恐慌笼罩住苏灿的身心，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耳底血流狂乱的声音，但为何，手脚丝毫都不能动一动？
　　「现在还没有。」对方回答他似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随即一阵凉风袭上全身。肌肤接触到微寒的空气，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赤裸著。苏灿忍不住起了寒栗，却幷非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仿似舔舐著的视线。
　　赵无极仿佛叹了一口气。但声音里有几分愉悦，「果然还是这样比较适合你。」

　　苏灿叫不出声。他的声音似已被剥除，连同他残存的尊严。
　　缠裹著白布和夹板的手脚被捆缚著。除此外，他的身躯有如初生时那般赤露著，为对方刀锋似的眼光一寸寸屠割。
　　「我至憎你这种人。好似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傲慢，又无知。」赵无极坐在床侧，语气有如闲话家常。手指轻抚过他的锁骨。苏灿感受到触拂，忍不住颤栗。
　　赵无极叹赏般，「可是真漂亮，漂亮到我想打碎，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