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甜言》蜜语甜言

2、大车

　　第二天是周六，一生早起给小谢做早餐。其实要加班的是一生，小谢在假期中，可小谢不喜欢早起，不喜欢早餐，也不喜欢一生早起，尤其是不喜欢一生吃早餐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本书。看着一生一边看书，一边吃着水煮蛋，他想听一生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可一生的眼睛连瞟都不瞟自己一眼，比俩人上大学那会还严肃，小谢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腾地站起来也学一生板着个脸将书夺了下来，可夺下书来之后，他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站在一堆面包鸡蛋旁边很尴尬，可坐下来气势就短了。一生看他满面怒容的将书夺走，身体绷的紧紧的站在那里，却又一个字蹦不出来，就知道他又开始没事找事了，本不待理他，可眼角扫到小谢用小指隔开的书页，想着这个人就算发失心疯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习惯，心里又觉得可怜可爱，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开口道：给你看。一生一边笑着一边说话，那话对小谢来说就是有魔力的，会让人立刻开心起来的魔力。他得意的坐下来，小手指找到一生刚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有两个大字：大车。

　　小谢问：你没事不看看你那个破案例，不背背单词，不听听新闻，不练练钢琴，不跑跑步，不走走坟头墓地，看什么破诗啊？
　　“哈哈哈，行了，我下次一定多陪陪你，不用说得好像怨妇一样。”
　　“不是，我是真想问你，这个破诗好看吗？我怎么觉得像神经病一样？”
　　“不好看，但是好听。你试着读一下，很有音乐的韵律感。”
　　“大车”小谢似模似样的朗读了起来。
　　一生点点头，等着小谢的下一句。
　　“大车，不敢”
　　“接着读”一生笑了
　　“什么呀，满纸没有一个字我是认得的，你让我读就等着看我笑话呢是吧？！损不损啊你，有能耐你都读出来啊。哼，不用，免了。你也不用现在抢着跟这读，这本破书我看见你拿不止一次两次了，早就查好字典了，跟我显摆什么什么呀，笨鸟先飞说得就是你这样的人。”说完这些，更是不肯把书还给一生，翻了一页，感觉这页认得的字比较多，放开嗓子大声念了出来：“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等等，等等，那个字不念shi，念she（奢），是喜悦的意思。”一生不敢笑出声。
　　“啊？！是吗？念（奢）啊，那别的呢，你先告诉我。”小谢将书移到一生看得着，却碰不着的距离。
　　“没什么别的了，你照原音念就行。”一生伸着头说。
　　等着小谢将丘中有麻全部念完，一生的早饭也快吃完了，说，“行啦，汉语知识普及到此结束，为师我另有一帮恶徒需要搞定，您老自求多福吧。”
　　小谢是个爱问问题的人，既然开了个头，还装模作样的朗诵了一下，自然是不肯就这么结束，越过桌子，将书举到一生面前问，“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啊？是请外国人抽烟，吃饭，还有水果赠送的意思？”
　　“不是”一生推开书，说“是男女相爱的意思”
　　“妈的，这也太隐晦了吧！”
　　“我十分同意你的观点。”
　　“不吃饭还食来食去的，还有你，你也别食了，上班去吧。”
　　“这个么，此食非彼食。”一生摇头晃脑的说。
　　“快说，少卖关子。”
　　“这个字复杂了，等我下班，再给你细讲。”
　　“不行，现在就讲，没你这么吊人胃口的啊，我告诉你”小谢扯住一生的领带，不让一生走开。
　　“你胃口那么大，我想吊也要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吧。”一生解开领带，放到小谢手上，拿起公文包，准备穿鞋。
　　“哼，你怎么知道我胃口大，你应该知道我别的大才对吧”小谢比一生高，再抬着头，倒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对，你心大。”一生没有动摇丝毫，仍就低头弯腰穿鞋，穿完鞋，冲小谢一笑就去上班了。

　　一生不在家，小谢也有好的安排，购物、游泳、做个市场调查，一晃一晃时间就过去了。五点钟，看了眼电话，没有反应。五点零五，还是没什么反应。索性将电话丢一边，免得看多了失望更多。五点零七分了，还是没有反应。这个人也是的，上班不打也就罢了，为什么下了班就不能打通电给想念的人呢，小谢气得不行。终于五点十八分时，电话开始震动了，一边扑过去接，一边想为什么重要的电话偏偏都是在不经意中想起。
　　“不回去吃了，你自己吃吧。”
　　“会喝酒吗？”
　　“不。”
　　“等你吗？”
　　“当然，晚上还有汉语知识讲座呢！”
　　“你就扯吧”

　　一生回来的也不算太晚，七点多钟小谢就接到一生的电话，让他下楼，去继续早上的汉语知识讲座。小谢是极不情愿的在晚上还要出去，想想也是，本来两个人在同一个屋子里，一生精力还要被很多事分享，要是出去了就有更多的人和事吸引一生的注意力了，要知道一生在开车的时候是连话也不说一句的。

　　汽车颠颠簸簸行驶了两个小时，小谢看看周围乌漆吗黑的一片，头皮直发麻。
　　“我说，亲爱的，你没走错路吧。”
　　“哦？原来你也认识这里呀？”
　　“这个，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是你外公的坟上吧。”
　　“厉害啊，只来过一次就记住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晚上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是很遗憾啊，这里风景不错的，白天来很美。”
　　“是啊，我想风水也不错，你看那一个一个的，风水不好，能都选这么！”
　　“你这个人啊，就该给你普及下语文知识，风水和风景是一个意思吗？！”
　　“我还没问你是什么意思呢，你还来问我。”
　　“好了，到了，下车吧。”一生停住车，并不回答小谢的问题。

　　一生自己走下车，往前面走去。夏夜的农村黑得很，小谢觉得一生走了之后，整个气氛更加诡异，无奈只得跟着下车，喊住一生，跟他一起走。一生也没什么方向感，走走停停的，时不时地向四处望望，看看没有人，觉得安心了不少。他一边走一边同小谢说；“这里虽然是我的老家，但是我小时候都没怎么在这边住过，也不是十分熟，不然你选个地方吧，我们这就去，回去太晚了我也累，明天还得上班，对了，一会回去你开车啊。”这些话明明都是断断续续说的，可小谢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着左看右看，好像种着庄稼的土地里随时会冒出鬼一样。一生看他这样就烦，狠狠踢了他一脚，踢完就骂：“不愿意来就滚，自己爬回去吧。”小谢被踢被骂丝毫不以为意，拍了拍被一生踢脏的裤腿，小声说：“以前你不是白天来吗？今天怎么改晚上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点月亮也没有，黑黢黢的。”小谢眼中黑黢黢的农村，在一生看来却是美妙非常的：天黑黑的，稍远一点的东西就看不见，但是你能感觉到周围有树，脚下有土，头顶有天，这一切都是静止的，人仿佛在被随手打翻的墨汁里行走，一生突然有一种身在画中的感觉，总之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却又让人觉得很安心。阴阴的夏夜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虫鸣，也没有人声。一生觉得简直完美，他的心觉得很安全，没什么更令人感到开心的了，他都有些遗憾了：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夜晚来竟然可以这么神奇。当然他也有那么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完美，就是自己周围的黏糊糊的小谢，一生在心里默念，下次说什么也不带他来了。

　　一生虽然觉得小谢煞风景，但是还不到影响他的好心情的程度。他果断拉着小谢的手，在黑暗中向前走着，走到一块空地上，回头对小谢微微笑，说：“你要是没意见，那就这吧。”说完，便开始脱衣服。小谢对这一切比一生还觉得不真实，被一生拉到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地上，他还在脱衣服，这些适应起来都是需要时间的。一生看他整个人愣在那里，走过去解他的扣子，边解边说：“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像‘食’这个复合动词，就要用复合动作来解释，不然你这个应试脑袋怎么能理解呢。”“所以呢？”“所以，我们解下来做的一切，就是‘食’的隐秘的含义。”

　　事毕之后，两人躺在草地上。一生觉得气氛突然改变了，天很黑，看不见一颗星，也没有月亮，之前欢乐的神秘感统统消失不见，他心里觉得很奇怪，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想了想，一生爬起来四下看着，找到上衣，从里面摸出烟和火，点上，抽了一口，又翻了一遍，只有一根，没有其他的，便将手伸到小谢嘴边，小谢没看他却将他轻轻挡开，看着小谢头枕双手，不说一句话，只是抬头，望着这阴暗的天空时，一生突然就想明白了：小谢一定和他一样，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无论从小谢还是从一生的方面考虑，这都是个没法令人感觉舒服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