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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山海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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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中山,热得跟火炉一样仿佛一切都要被烤化了。可怜我这小地方,没空调,没风扇,就连那把蒲扇也在上个礼拜宣告退出江湖。
“夏老板,有冇《山海经》啊?唔该拿本旧的嘅!”胡伯戴着老花镜,走了进来。他是这附近一带的老学者,我经常听到来这里淘货的年轻人称赞他,老人最喜欢搜集和研究古籍。
“阿伯,又来稳书啊?真系唔好意思哦,上个礼拜最后一本卖咗出去咯。下次入货个阵我再通知你,得唔得?”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抱歉。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山海经》卖得很快,再说,古籍是卖一本少一本的,老子哪里去找那么多回来?
胡伯一听,叹了口气,摇头道:“真系…算了,我去其它地方买了。甘,夏老板,打搅晒了。”老人转身离开,我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注意到,他仍是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一把利刃,似乎在警告我,卑劣的谎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这一点,在后来的经历中我算是体验到了。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把书卖给老人。
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想来今天应该不会有生意了,当下决定,回家休息!
“老板,还有没有《山海经》?”对于听惯了粤语的人来说,一下想反应过来还是很困难的。这个时候我正准备锁门,已经拿好了钥匙。
我咬牙道:“很对不起,已经……”
我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拿出一叠红色的纸状物体,打断道:“够不够?”
我心说,这不是逼我吗?脑子里想着推辞的话,该死的贪欲还是占了上风:“…先生您来得真是时候,只剩最后一本了!但是,那是我家传的……”
对方冷冷地瞟了我一眼,又掏出两张,道:“这样呢?”我已经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了。还没等我答应,对方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道:“你姓夏吧?”
我点头。心说,奇怪,我肯定我并不认识此人。对方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叠钱,缓缓道:“给我找个住的地方,这些,都归你。”我看着他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好像认定了我一定会答应似的。
好吧,该死的,我就是答应了!“……我家还有空房,到我那去吧!”心里盘算着那两叠东东大概有多少。刚答应下来突然又后悔了,靠,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不过既然都答应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书。”彼此熟悉了一下,只了解到他叫“炅隐”。其余的任何消息一点也套不出来。他娘的装什么酷啊,老子最讨厌闷骚了。
“大哥,这才刚坐下。”我哭丧着脸,要让老爷子知道我把他的宝贝就这么卖出去了,估计会卸了我的骨吧?
“…书。”他仍然坚持着。
“好了好了,败给你了。”我被迫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给你找书。”因为爷爷的影响,我大学专业是历史学系,家里的书柜里都是爷爷留下来的古籍。听爷爷说,他以前是干的文物走私,这些古籍都是没人要的。没事干就看看,看多了也懂得些门道。那本《山海经》是爷爷最宝贝的一本书,谁也看不得。我也就是趁他不在的时候翻过两下,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更喜欢另外一本,那本里全是神神怪怪的图片。爷爷说,两本是配在一起的,少了一本,它的价值就直掉几百倍。
正按着顺序看到第三个书柜,忽听见客厅处的炅隐缓缓道:“你不是南方人。”
很肯定的语气,连我也微愣了一下。抓住书本的手抖了抖,差点没把书抖到地上去。“是,我原本是北方人,但从小就搬到这边来了。粤语也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才学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当我把手中不知什么年代的书放回原处时,他又问道:“为什么要搬?”
“我也不知道。”第四个书柜,还是没找到。而对于这个问题,爷爷从来也没讲过,总是刻意地避开。《山海经》是他最后弄到的古籍,那之后就收手不干了。摈弃了那边所有的人脉,来到这里重新打拼。
待我翻看到第六个书柜时,我终于看到那本该死的书了。“诺,找到了。”我拍掉书上的灰尘,走回到客厅,那家伙绝对不客气地看着我订的报纸。
“放着先,我不急着要。”他头也不抬地应道。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新闻这么让他在意。
“嗯?不就是有人跑得很快嘛……啥,这个成绩已经破了世界纪录了吧?”我看着前边的大标题不以为然,但那内容实在太惊悚了。一个农民,一辈子没见过大城市的农民!这种成绩,你让翔哥情何以堪啊!
炅隐放下了那份报纸,坐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两三分钟。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又把目光停在了那本放在桌上的《山海经》,忽然直视我道:“感兴趣吗?”
“什么感兴趣?”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理解这家伙的意思我大概得和他培养一个月的默契。
他不说话,只是指指那报纸的内容。“合作吧?”
无名火起,我倏地站起身,指着他道:“你他娘的要说什么给我说清楚了!才认识这么一会儿,我连你到底是怎样的人都不清楚,合作个屁啊!”
“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他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那是一种迷茫,一种被人看到弱点的害怕。突然觉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你姓夏?”他把头别过去,刚刚的表情原来只是一闪而过,又是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点头,因为他刚刚的那句话有些虚心,还是奇怪道:“怎么,这么在意我姓什么?”
“你爷爷也姓夏?”
“……废话。”得到我的回答后他再次对着那本《山海经》发呆。我感到无趣,打算回房间差些资料,刚站起身又被他拉住了。
“陪我,”他说,“我要去找一样东西,只有你能帮我。”语气十分平淡,一点求人的感觉也没有,反而还带着点强势的要求。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火气,夏天里人的脾气果然暴躁了不少:“行,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炅隐黯淡的眸子里闪现出一种不敢相信的光彩,仍然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他抓起桌上的《山海经》,喃喃自语了两句,我实在听不出讲的是哪国鸟语。“另一本呢?”
我有些迟疑。爷爷生前最宝贝的就是那本《山海经》图册,就连病危在床上也嘱咐我老爷子和我,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那本图册的存在,不管为了谁,我还是决定对他说谎:“什么另一本?只有这一本啊!”
炅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骗不过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一阵没来由的心虚。同时好几个问题环绕着我,最重点的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有另一本。”
“不用对我说谎,我认识你爷爷。”炅隐稍稍眯起了眼睛,转开了视线。我一下子有种解脱的感觉,他的目光简直可以杀死人。“这封,是你爷爷离开时留下的信。”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我一开始还不信,直到看到那字迹,浑身不自觉地一颤——没错,我最熟悉爷爷的字迹了,这绝对是爷爷的笔迹!
我抓住纸的手不自觉地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低:“为什么你会有我爷爷的信?”爷爷从来没给我描述过他,再说,就按这纸质来看也得是十几二十年前……不对,可能更早。他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怎么可能……不过,也可能是他爷爷留下来的。只是他先前那句“连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我不敢去想,会说这话的人应该有怎样的身份。
他摇头,表示不想解释,但还是对我道:“你自己看内容。”
我把信拿到光线充足的地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
“我已经掌握了全部秘密,那本记载了所有事情的书我会带着它躲起来。他们都不是人!别去和他们再有任何联系。他们全都不是人!!
——夏国年”
虽然是一封很短的信,但写得很仓促,字迹潦草,每个字我都要辨认上两三秒才看明白。整封信看下来我依然是云里来雾里去地迷茫。什么不是人?什么记载了所有事情?
“我来,是为了找到并解开那个困扰我二十年的秘密。”炅隐的语调出奇地认真,“因为当年只有他是成功退出这件事,且完整记录下所有疑点并顺利解开的人,所以我自然会来找你。”
这一连串的话自他口中说出来,我还在一边愣着,这是我遇见他两个小时内第一次听见他讲这么长的一句话。诶,不对。他一开头说的什么?
“老大……二十年?你没开玩笑吧?”我定定地看着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别告诉我你不老不死啊!
炅隐点头,缓缓道:“就是因为这个。”
虽然我不太懂他所指的“这个”是什么,但猜测也应该是向我解释所谓的二十年是怎么回事。所以,在二十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使得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任何的变化。也就是说,其实站在我面前的人的年龄足以让我称为“大叔”?
“好的,那这件事说定了,我可以帮你,”我转念一想,又道,“不会有危险吧?”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把那本图册给我。”靠,怎么还记着这茬事儿啊!
就在我转身去书房取书时,炅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带一丝感情的:“当年二十多号人物,个个身怀绝技,回来时仅剩五人。”
他言中之意我不想再去猜测,这背后涉及的故事我虽好奇,但还是明白一个道理。一旦知道了别人的故事,那么这辈子你也要去背负着这么一个故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