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抑》大碗茶

22、第二十二章 故事

　　那男人看着唐乐，似乎在思考他的话，过了许久，试探性的问：“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唐乐正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呢，这会儿听他主动开口了，刚好就顺着台阶下：“能啊，你说什么都行，只是大哥，你能先下来吗？在这么高的地方聊，你不觉得发怵吗？”

　　男人仔细的打量着唐乐，一会儿慢慢的从栏杆边往回走，唐乐在他稍微靠近自己的时候，忙伸手一把抓过他，把他拉了回来。

　　“嗯，不介意的话，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先生。”在一家咖啡店里，唐乐跟刚才的男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聊着。事实上，唐乐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总之他刚刚怎么着也是把人给拉了回来，这会儿也得送佛送到西，听听看他心里有什么心结吧。

　　“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季，叫季维。是……你所读的那所大学的教授。”

　　“哦，难怪呢。”唐乐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学校里了，只是他又想着这位先生看上去一派儒雅绅士、斯文俊秀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因为经济问题而轻易想不开的人啊，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想不开啊？

　　“难怪什么？”

　　“啊？没什么。我是说，你遇到了什么特别难受的事吗？会难过到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唐乐感觉自己有点不知所云的感觉。他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被人打骂、受人白眼的环境里，从来都是别人训斥他，他回骂。可是现在这位叫季维的相当于是在跟他倾诉一样，而他可能还得适时给他开导一下，这种事他从来都没有做过，有点手足无措。

　　季维低下头喝了口咖啡，似乎在想怎么说。唐乐看他喝咖啡都能喝的这么优雅，跟自己喝咖啡的样子一比，自己真是牛嚼牡丹、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嘛。再看他的穿着，布料、剪裁上乘，衣着整洁，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教育，修养不错，虽说可能因为最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眼里有着些疲惫的血丝，但是也不损他半分气质。这样的男人放到外面一摆，绝对很多女孩子粘着上来，究竟是什么事要让他……

　　唐乐示意他不用急，可以慢慢想，等想清楚了再开口，反正今晚邹智要加班，可以晚点回去。

　　“是这样，其实我是gay。”男人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跟唐乐说了这么一句，面色有点严肃跟不安。

　　“哦，这样啊？”唐乐以为他是因为生活中外人给他施加的压力而使他承受不了，就说：“你，被别人……了，所以想不开吗？其实现在还好了，社会也不是那么不宽容，你看我们学校就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也没被怎么说啊。”唐乐觉得这样还不够说服力，就又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而且我有男朋友，现在跟他也很好。所以你不用太在意啦。”

　　唐乐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堆，也没个重点，等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似乎多了点，而季维似乎表情没什么变化之后，尴尬的挠挠头，他真的不会开导人啊。要是邹智在这的话，应该比他管用多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不过，我不是因为怕被别人知道或是说三道四才……的。”季维慢慢开口。“是这样的，跟你现在一样，我原来也有一个很相爱的男朋友。我们是高中时认识的，那时我们发现彼此相恋，既时时提心吊胆但又幸福，因为我们觉得只要我们相互扶持，别人是怎么都奈何不了我们的……”季维低着头搅拌着咖啡，像是沉浸在往日美好的回忆中。

　　唐乐不出声，一直等他继续调整好思绪。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当知心姐姐的一天，哦不，是知心弟弟。

　　“高考时我们约好在同一所大学读，这样一来可以不分开，二来可以隐瞒他家里久一点。他家里很有钱，是那种很传统的大家庭，根本不可能会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尤其是他爸爸跟哥哥，所以我们都尽量不让我们的事被发觉。”

　　又是这样的情况啊，即使是现在，多少家庭也不一定能接受两个男的在一起，更何况是在当年。唐乐听着季维的话，心里也不免变得沉重起来。

　　季维看着唐乐无意识的搅拌着咖啡，继续说道，“我们最后没在一起……”

　　唐乐抬头发现季维不知道这样看着自己多久了，想到自己刚刚听到他们家里可能会不同意时，就一直在兀自发呆，就觉得真是很没有礼貌了，更何况季维才刚刚从那种情况下来。想着就下意识的流露出歉意看着季维：“是因为……家里人的原因吗？”

　　季维好像没在意，继续往下说：“其实两个人若是真的非在一起不可的话，又有谁能把你们分开呢？他家里人的反对只是一个契机罢了。”季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继续：“高考完的没多久，我们的事就被他家里人发现了，像我们预料的那样，他家里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他是家里的幺子，一直被家里人放在手心上捧着，但是为了不让我们见面，他们居然把他关起来。”

　　“啊？”唐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他，只好继续默不作声，默默听他讲完。

　　“他是个很桀骜不羁的人，当时我就很迷他这一点……”季维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脸部表情温柔，显得更加俊秀，“他当时也很爱我，对他家里人这样不理解很是愤怒。于是在某天夜里，他拿被单从窗台滑下逃走了。之后他找到我，就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我当时也是一心一想跟他在一起，也不管什么考试前途了，只要能离开家人的束缚，能跟他在一起，去哪里都行。况且我不像他，他有家人需要考虑，而我家人很早就不在了，只跟着一个远房亲戚住而已。所以，我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了……”

　　说道这里，季维又停下来喝了口咖啡，“我们从来都没出过远门，那时他也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根本没独自出过门。临走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两个身上的钱都不多，后来我们就想闲去火车站看看吧，到那里再决定往哪里去。”到这里，季维又停下来了，不知怎么的，唐乐看着他低头喝咖啡的样子，只觉得他现在整个人都很悲伤，也许是在这里出现了什么变故？

　　果然，季维开口：“在出去的路上，我们就遇到了追来的他的家人，后来……”季维闭上眼睛，平复了下语调，“后来我们就出车祸了，当时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只听得一声巨响，他把我护在身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在美国了。我当时一个人在离自己家乡那么远，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后来护士告诉我，叫我不必担心医药费，只安心养伤。我虽然急切，可还是没有任何方法知道他到底怎样了，是生是死？我都无从得知。”

　　“但也正因为这样，我也促使自己一定要尽快好起来，至少要知道他到底怎么样！”说道这里，季维又开始激动了。

　　唐乐赶紧劝慰：“算了，都过去了。不要想太多。”

　　季维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又激动了，抱歉的看看唐乐：“对不起，我一想到当时那种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时候就控住不住自己，那种绝望你大概永远无法了解吧？”

　　唐乐叹了口气，心想其实自己能够理解他的那种心情的。邹智刚走那段日子，自己还没从伤痛中走出来，唯一相依为命的妈妈又突然生病，那时候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心悸。以至于后来有一段时间他天天都做噩梦，后来跟邹智在一起后，他不断的开导自己，他才从那段暗无天日记忆中走出来。不过唐乐很庆幸，之后他又遇上了邹智，自那以后，他的生活就完全改变了。这点，唐乐打心底里感激邹智，感激他改变了自己一生，感激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我很啰嗦吧？”季维看着唐乐，“让你听这么多根本与你不相干的事……”

　　“没有啊，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很乐意听你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继续说的。毕竟这是你的隐私，你也很痛苦吧？”

　　季维轻轻笑了一下，“是吗？你真是善良啊。你男朋友应该很喜欢你吧？”

　　“他啊，他对我真的很好。”唐乐想起邹智，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平时跟他闲聊时说的一些话，脸也不自觉红起来。想着想着忽然记起似乎自己还在跟别人聊天，就忙说：“他有时也总骂我的，骂我就知道吃喝玩儿乐，不务正业……”

　　“你不用那么紧张。看你这样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就知道你们的感情应该很好了。真好。”季维说着这话时，唐乐不知怎么的，好像觉得他话里带着股不自知的忧伤在里面。又想着可能他看到自己又想到他以前跟他家那位的遭遇吧？

　　唐乐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后来，你们俩怎么样了？遇上了吗？”

　　“我在美国养了半年多的伤，后来他家里人派人找到我，说让我先不要回国，在这里读完大学……他，那时伤得很重，还在康复，他们叫我不要去打扰他……”

　　“然后你答应了是吗？”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他们是大人，有权有势，我当时也只能暂时妥协了，想着什么时候也得找时间偷偷回去找他一次。可是后来，在美国念书时久就被这样那样的事耽搁着一直没能回去一趟。知道我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事业，我终于有能力有自由能够回来找他时，却发现……”季维停在了悲伤中。

　　“那天，我兴冲冲的回来找他，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他。那天我去他家门口等着，等了三个小时，终于等到他回来，却发现他旁边牵着一个男孩子的手，两人亲密的提着东西进了门。从始至终，我都在默默的看着他们，而他，却没有发现坐在车里的我……”

　　真是一段曲折的故事啊，唐乐心想，要是有一天他回家时，看见跟季维同样的情景时，也会很伤心吧。随之又唾骂了声自己，哪有这么咒自己的？看着季维这样，唐乐忍不住安慰他：“你没有上去问清楚吗？也许那个男孩只是他的朋友，或是亲戚？要是你误会了，那不是错过了？”

　　“我后来多次在那里等着，确定他们之间就是那种关系。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我知道他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眼神。我本以为我回来，可以跟他在一起，谁知道却是这样的结果……昨天我又去那里等他们了，我想找他说清楚，至少不要让我一个人那么痛苦，可是我看见他们在一起就……今天有点头晕，再加上又想到他，觉得很绝望，所以……”

　　“你别那么伤心了。你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的。”唐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这算是造化弄人吗？两个本应相爱的人却没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