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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姽婳毒 ...

  •   白玉堂躺在洁白如雪的帐中,双眉紧蹙,周身颤抖,被日影和一个着浅蓝色束身衣的女子压制住动作,似乎正遭受着很强烈的痛苦。
      只是,因为昏睡的缘故,他的神智并不是清醒的,于是,他并未像以往一般死咬牙关不肯吭声,痛楚的呻吟自唇齿间溢出,让听的人都因而难受起来。
      展昭走了过去,捧起那人无意识攥紧的拳,将手指一根根掰开,心疼地抚过被指甲抠出血的掌心,又用力握紧了那人的手。
      我在。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告诉他,却又终究只是轻轻叹息,那人像是感觉到了这股安心的力量,浑身放松下来,不再是让一旁日影月影都难以控制的挣扎。
      莫若卿微微颔首,用袖中钢针划开了左腕。
      血液颜色暗沉,不似常人般汹涌。莫若卿的手臂干瘦而伤痕遍布,触目惊心。手腕尤其严重,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竟都是他自己划下的伤。
      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冷着神情将手腕递到伤者唇边,任他下意识地吮吸。
      似乎是被那血腥气刺激到了,那人竟突然咬紧了牙,任鲜血染红了薄唇,自颊侧滑下,也再不肯饮下一口。
      莫若卿皱眉,似乎有些愠怒了,解了他的昏睡穴,看他在疼痛中醒来。他的腕抵上他的唇齿,那人怔了怔,看了看展昭的脸色,终归乖乖开了口。
      白玉堂不喜欢这种解毒方式,也不想再受眼前这人的恩惠,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不能死,也不想死。
      ——虽然,有些东西,他想要,他却永远都给不了。
      过了一会儿,莫若卿收回了手,让月影包扎了伤口,把展昭叫了出去。而白玉堂则留在了房中,吃了药之后便沉沉睡去。

      “莫兄可知道那姽婳是何人?”展昭皱眉,这是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他应是见过她的,可是却几乎毫无印象……
      莫若卿嘴角挑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知人不知面,知面不知心。展兄和二爷都见过她,不是么?”
      展昭一怔,李颜的尸身他检查过,应当是未曾易容的,只是现在想来那妆容奇特的很,与现下流行的样式大有不同。
      若只是妆容改变倒也不能够万无一失,恐怕那人几乎看不出刻意的神态,也与他们见到她时完全不同吧……
      杀手总是最好的戏子,让自己融入角色之中,毫无差池。
      莫若卿见他还是想不起来,将石桌上横着的姽婳剑递给他,剑鞘上刻着他以前没有注意的高贵云纹,隐隐的,有正气磅礴于其中。
      这气息……竟是与那阴毒的黑色剑身完全不同的……
      “姽婳剑本不叫做姽婳。”莫若卿淡淡道,把桌子上那个小酒壶拿给他。“这个给你,可以清洗掉那剑上的姽婳毒,会用上的。”
      展昭垂眸,将姽婳剑系在腰间,收起了酒壶。
      莫若卿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似乎在斟酌着要说什么,须臾,方道:“姽婳是界主的干女儿。”
      展昭沉默,等待他说下去。
      “她不可能自尽。”他冷笑道,没有说原因,展昭却笃定地相信了,没有一丝怀疑,没有一丝犹豫。
      “姽婳今年二十有二,再不嫁人,就要嫁不出去了……”莫若卿淡淡道,微扬的眼角含了浅浅的嘲讽。
      展昭愣了,“她不会是想要我娶她吧?”很有可能,虽然他并不知自己是在何时让那女子恋上。
      莫若卿却未正面回答,只是看着他说:“展昭,你很好。”
      你很好。真的很好。所以,他才会那么认真地爱了你。所以,姽婳才会费尽心思接近你。
      姽婳此次服毒,应是金蝉脱壳之计,这样她就可以摆脱杀手的身份,以她苦心保留的真正的姿态,和你在一起。
      到那时,你就是她的一切。
      莫若卿长久地沉默了,很多话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然而他相信,展昭都懂。展昭是泽琰认定了要共度一生的人,是姽婳从第一次见面就心心念念的人,也是那个人给予其旁人都不了解的最大认可的人。
      ——二十余年来他见过无数的人,看人最准用人最佳的,却的的确确是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展昭自是不知道的,然而他和白玉堂却明白,那九五之尊打小最爱也是最尊崇的,就是那种单名猫的动物。
      而展昭却在初见赵祯之时成了他的御猫。
      在展昭乃至万千江湖人士心中,这称号是侮辱,然而只有同赵祯一起长大的那三人知道,这称号,是莫大的赞誉。
      白玉堂便是带着几分好奇几分不甘几分愤懑的心情,上了开封,斗了御猫,夺了三宝……最终反被那猫儿偷了心。
      不过,这场斗争本身真的没有意义,从小到大,赵祯看人从来都没有错过,这点白玉堂清清楚楚。或者,也许是不甘心吧……
      白玉堂是知道的,赵祯其实晓得白泽琰就是锦毛鼠白玉堂,只是,一直不曾提过。白家的二爷实在是个敏感而又高傲过了头的孩子,他的冷漠他的残酷他的任性都是因为那骄傲,与他的这种骨子里的淡漠是不一样的。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拥有着满腔的热血,白玉堂也好,展昭也好,莫若卿也好,他们的血液,都不是冷的。
      所以,他心无名即使每月真气走岔周身疼痛乃至无法自保之时都会恨恨地想着要杀了那如今绝对无法抵御他的狂刀,甚至,有好几次他的刀已经逼近了他的后颈,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看鲜血从那已日渐苍老的男人身体中喷薄而出。
      就连姽婳,他也不忍心正面与她敌对。
      心无名是一个绝对淡泊而残酷的人,然而,没有人拥有一颗完全坚硬的心。

      后来那月影便暗中跟着白玉堂,莫若卿没有和白玉堂和好,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私下里告诉了展昭,他派了月影保护二爷。
      月影是白家最出色的暗卫,医术不错,轻功虽可能不及展昭,却绝对不亚于白玉堂。至于隐匿的能力就更不用说,若非提前得知,展昭根本就无法察觉有人在跟踪他们。只是月影的武功要差一些,只能算是二流偏上的水准,若遇强敌,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白玉堂的伤解了毒就好了,然而展昭的伤却严重的多,所幸月影给了一瓶疗伤圣药,据说是莫若卿从苍雪医仙乔非雪那里得到的。
      展昭却不知为何突然加快了脚步,白玉堂阻止,未果。心想大概是因为颜查散就快上任,他们要先去查探情况,准备一下吧。
      这一路太平至极,竟未遇到一个杀手,哪知到了襄阳,便又起了情况。

      那是夜里。展白二人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却还是住的两间屋子,白玉堂的解释是快夏天了客栈床铺又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实在太热,展昭却眯起眼睛心想那人应当是觉得同床共枕却不能做些什么实在有违他风流天下的名声。
      那日白玉堂情之所至应承了屈居下位,但他很清楚那人心中其实还是有着一些不甘与委屈的,如此一来两人之间那事情他就能避则避了,而君子如展昭,便更不会主动提及。
      夜半时分,展昭躺在床上,睡得轻浅。忽然听到屋外有声音传来,隐隐听去,却是衣料破空之声,与略微急促的呼吸。
      展昭皱了皱眉,握紧了床边横放的巨阙剑。来的不止一人,水平似乎还不错。
      有了准备自然好办得多,迷香不会有用,偷袭就更不用说。只是让他惊愕的是,来者应是三人,竟全进了他的房间,一击不成,招式竟痴缠起来,三人配合甚是紧密,剑光连绵不绝。
      展昭迎战,巨阙沉稳,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他不会忘记每一次受伤之后,那人抚过他的伤口,眸中是怎样的悲痛。而他更不会忘怀,当那人的身躯在自己怀里渐渐冰冷无力时,他的心里,又是怎样的绝望与哀戚。
      后来他们之间有个约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让对方,为自己担忧。
      他们的生命,早已不仅仅属于自己。
      然而兵刃交加间却有一声沉闷的响,像是凳子翻倒的声音。窗外不远处绽开纯白烟花,如菊形状。展昭一惊,心中升起一丝恐慌。
      白玉堂平日睡相虽然不佳,但至少不会祸及床下,这样看来,那边应当也有人潜入。然而连素来警醒的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敌人,会是怎样的强大……
      能让月影不先提醒他而是直接选择了放出烟火,那便只可能是一个人。
      前些日子里栽在心无名手中的花临香的哥哥,自由杀手界除了心无名以外武功最高轻功最好却因太过高调而不检点始终排列于三的男子,在各处府衙中被朱红丹砂画了圈的男女通吃的采花贼——
      踏遍春色,花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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