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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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夏末秋初的月夜里，小翊安静地斜坐在低矮的花坛旁，柔荑轻轻地摆放在腿上，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皎洁的银色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笼罩着她轻盈曼妙的身姿。柔和，宁谧，好似一层薄纱轻拢，又像是淡淡的云雾围绕，朦朦胧胧的，虚无缥缈，迷离美丽。
这是季卿然第二次仔细打量小翊。
乌发如丝似缎，尾端稍卷随意披洒在水红色荷叶罗裙上，微微颦蹙时细眉我见犹怜，好像凤凰羽翼、又长又弯的眼睫毛在垂下眼睑时尤其好看，平时顾盼生辉黑白分明、说话时眼波流转的漂亮大眼眸此时有些惬意地阖着，嫣红的樱唇粉嫩水润，闪着光泽引人啃吮。
脸上微微闭起眼睑的专注神情被月光柔和了，轻轻勾起的唇角似乎在述说很享受此刻的恬静时光，仰头露出的那截纤细脖子细腻光滑，莹白洁亮，再加上领口处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迷蒙月下魅惑娆人，让人目眩神迷。
季卿然倏地有种呼吸一窒的感觉。
月光如泻，夜色撩人。
施翊，是毒。
季卿然转身离去，没踏出几步就“啪”的一声，敲碎了花坞的一片宁静。
原来是不小心踩断枝桠出的声。
“公子？”
小翊回头，讶异地看着来人背影。
无奈之下，季卿然只得转身，拖着步伐向她走去，直到隔着几步之遥。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打扰了。”
“没有，我也刚到而已。”小翊微笑着说。
微微一笑，略带着几分羞涩。
这时，季卿然才注意到小翊脚边的拐杖，想必她是拄着拐杖过来的吧？
“脚伤如何？”
“承蒙公子关心，已无大碍。”
她虽然这么说，可是抓紧罗裙的小动作却没有逃过季卿然的眼睛。
“听说落下了病根？”
“…………”
小翊表情一滞，有些怔怔地看着季卿然。
月光下，季卿然看她懵怔的神情，竟觉得有些呆愣可爱。
见她随之黯然垂下眼眸，便难得温柔地问：“翟贤怎么说？”
“……”
小翊仍然是黯然地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两厢无言。
一轮圆月高悬，月色如水，花坞里没了往日的蝶飞鸟语，只剩一片虫鸣和牛蛙的呱呱声。
落英缤纷，有些枝头已露枯枝败叶之势，有些花儿尚在争奇斗艳，花香馥郁，有的则含苞待放，暗香浮动，若有似无。
许久，小翊才像是卸下防备似的，幽幽地说。
“阴雨天的时候，会痛。”
“每当阴雨天将至就会发作。赛大夫说……这是下雨天的风湿……”
月笼轻纱，仿佛一切都不真实了。
今夜的季卿然不再是季卿然，今夜的小翊不再是小翊。
他们仿佛像是多年的好友侃侃而谈，又像不过是为了寻找倾述对象聆听的陌生人。
“延医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的后果……赛大夫说，骨头已经长了，除非再……来矫正。”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脚会疼一疼。”
小翊的手抚上自己受伤的右脚，淡淡浅笑，笑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
季卿然静静聆听，视线黏在她轻轻抚摸的右脚上。脚踝上有些介于肿与不肿之间的浮肿，一般不仔细看，小翊又不说的话，是不会注意到的。
还好，不是特别影响外形美观，毕竟是女孩子家，还是会介意外貌的吧？不过如果换成是锦绣的话，早就呼天抢地十轮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要……矫正吗？”
“我也不知道，眼下就是活动有些障碍，总觉得活动不自如……”小翊苦笑了下，“而且……那个很痛的……”
原来你也是会怕痛的。柔荑缓缓抚摸右腿，小翊仿若在为一只静卧她脚上的猫咪顺毛。
“疼了？”
“嗯。”
弯起唇角，小翊嘻嘻笑道：“半夜会下雨，记得要关窗。”末了，又俏皮地加多一句，“我很准的。”
季卿然被小翊突然这么逗趣的一句逗得忍不住轻声笑出来。小翊歪着头盯着季卿然，大眼睛闪着水光嫣然笑道：“公子应该多笑些，笑着多好看。终日眉头深锁的，不适合公子，都快把公子弄老啦。”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季卿然闻言一愣。
自己竟然在施翊面前笑出来？
轻咳了一声，季卿然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来花坞？”
“花坞？”眼珠一转，小翊抬眼望了四周，才一脸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这里叫花坞啊……很好听的名字呢，果然如其名。”
花坞里种植了各种花草树木，但因为地处偏隅，而且还有个种满各色娇艳花朵的闻芳园相媲美，所以平时很少人会来，因此季卿然不解为何会在这里碰见小翊。
“前阵子受伤时，在赛大夫的药庐里呆闷了，有一次偷跑出来，瞎逛时就逛到这里来了。如果不是上次受伤，我都不知道府里还有个比闻芳园更美的地方呢。”
“比闻芳园更美？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唔……该怎么说呢？总觉得闻芳园好像缺少了什么……”
“缺少东西？”
“嗯……”
小翊支着头想了半晌，忽然“啊”的一声拍手叫道：“对！对！就是那个！树！树！”
“树？”季卿然疑惑地看着小翊。
“嗯，树。”小翊大力点头，勾唇一笑，“闻芳园花草众多，美则美矣，但总感觉少了个庇荫的。人家不是说花草树木吗？花草树木，花草树木，总觉得这些都要在一起才算完整，缺一不可，就好像红花也要绿叶的衬托……呃，好像举错例子了？”
季卿然听着小翊滔滔不绝地说着，心里渐渐浮起“好像还真是她说的这样”的感觉。转头再看花坞，也觉得花坞比闻芳园美多了。闭起双眼用力呼吸，鼻尖萦绕着一股气味浓烈的芳香，香味扑鼻，比茉莉尤烈，还要香浓。
这股特别的浓香不禁勾起季卿然轻吟出声：“这花香……这香味……”
“是晚香玉……”同样闭起眼睛深呼吸的小翊犹如不愿打破这片静谧般的低声呢喃道。
“晚香玉？”
小翊指着不远处几株白色的花，道：“就是那个。”
季卿然看向小翊指的白色花朵问出声：“那不是夜来香吗？”
小翊掩嘴咯咯笑道：“晚香玉就是夜来香啊，别名夜来香。”
“原来如此……”
“这股浓香，应该是才刚刚开的花。啊，公子你看那边，月见草也开花了！”
不远有一小片粉紫色的小花，在月光下摇摇曳曳，煞是可爱，季卿然看了也不禁觉得心底柔软起来。
“叫月见草？”
“嗯。”
接着小翊又有些兴奋地介绍夜晚开花的植物，情人草、天竺葵、紫茉莉、带宵草、烟草花、月光花……并一一指出，或者说那种花可以在哪里看到。
季卿然浅笑着听完小翊说的，轻叹道：“你懂得真多。”
小翊却摇摇头，说：“才不是那样的。是我误闯花坞后，看到这些漂亮美丽的花朵，心下好奇，翻了花草图鉴才认识的。”说完，又耸耸肩，道：“反正我那时整天躺在床上也没事做。”
然后，她有些带满足的感慨道：“花坞很好啊，我之前来过这里后就喜欢上了。公子你瞧，这里可以闻花香听虫鸣还可以看星星，偶尔还有夜莺啼唱，多享受啊。闻芳园那里太亮，星星都被比下去啦。”
季卿然抬头看天上的夜空，满天星斗星光灿烂，东一颗西一颗的，颗颗都又大又亮，足以与明月相争辉。几片云飘过都遮不住这闪亮亮、满天繁星的星空，季卿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只觉得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而就在此时，仿佛像响应小翊的话似的，一只赤褐色羽毛、肚皮呈浅黄到白色的夜莺飞到附近的桂树上，开始歌唱。响亮的鸣叫声高亢明亮、婉转动听。不久之后另外几只夜莺也飞来加入歌唱，一首悦耳动听的夜莺曲就这样在花坞上演。
“好美……”
小翊忍不住感叹地赞美道。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沉浸在这份美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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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许久，季卿然才冒出来这么一句。
“夜露凝重，呆久了也不好，小翊该回去了。公子您也早点休息吧。”小翊撑起拐杖，眨着水眸对季卿然一笑，“公子晚安，小翊告退。”
“慢走。”
“多谢公子关心。”
小翊慢吞吞地走了几步，忽地回头道：“对了公子，记得关窗。”
季卿然有些呆怔地愣了会儿神，才想到小翊指的是半夜会下雨的事，含糊地“嗯”了声。
看了一下小翊柱拐杖缓缓向赛翟贤的药庐走去，季卿然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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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暮然回首，季卿然才惊觉，也许就在这个花坞一夜，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动了。
第一次花坞相见，已开启了他和小翊相知相爱的宿命。
谁知，竟是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章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