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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下节课抽查背诵《七月》,请同学们提前准备好,”下课的铃声响起,年轻的讲师在讲台上向底下的学生们布置作业。“我要记平时成绩。”

      几乎在最后一句话说出的同时,要死不活的哀嚎遍野。《七月》诶,懂什么意思就行了,那么长的文章背它做啥啦!

      “不要说不想背,”讲师严肃地绷起脸,食指在空气中一点一点的,“我说过很多次,做学问就要认真、负责,要有严……”

      “要有严谨的治学精神和严肃的研究态度!”男生女生们懒洋洋地接他的下茬,得意地看着菜鸟老师收回比划的手。其实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老师的意思啦,只是坐在这里的这些学生里,将来往学术道路上喝西北风的又有多少?不少都是因为分数不上第一专业的线而给分配到中文系的,心甘情愿落户到这里的人少得可怜。都知道学这个没前途,但是,唉,龙困浅滩啊。

      “丁老师真可怜,就这么遭这帮孩子调侃。”收拾桌子上的书本文具,崔晓蕊侧身跟孙季雨悄声耳语。

      孙季雨站在教室过道上,看着穿梭在教室中的同学冷笑,“都觉着自己是人中龙凤,都觉得自己被发配到中文系是他们第一志愿的损失啊。”她用下巴指指角落几个百无聊赖的男生,“你瞧着吧,这里边最不甘心的那个就是将来混得最烂的那个。”

      崔晓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正好对上一个男生看过来的视线,她吓得赶紧转回头来拉拉孙季雨的胳膊:“咱们赶紧走吧,去晚了大教室没位子。”吓死她了,那男生的眼神真恐怖。

      孙季雨还想说什么,却收到了她警告的眼神,“那走吧。”耸耸肩,被崔晓蕊拖着走出了教室。

      步出北1教学楼,十点钟炽热的阳光便投射到皮肤上,晒得表皮温度急速升高,浑身都热了起来。两人用书挡着阳光,快速穿过下课后汹涌的人潮步向中三搂。下节课是马哲,这节四百人一起上的公共课只有中3搂的五百人大教室容纳得下。

      “啊,好热!”步入大教室,崔晓蕊差点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喷一个跟头。教室里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各种气味流动在通风不良的偌大空间里不得散发,每个人呼吸出的气体分子都交互穿插着,最后融合成一股难闻的热臭味。教室里一共就只有五扇推拉的大窗户,而过道里那几台粗陋原始到不能连续使用五个小时的破电扇杯水车薪地吹着,不时发出危险的嗡嗡声响。

      崔晓蕊站在门口扫了一眼,立即发现常雅在一个角落对她们挥手。她笑开来,拉过孙季雨快步走过去,一点也不想再在大众的视线中停留。

      虽然刚刚在大学里待了几个星期,她却清楚地了解了这样的大教室所具备的透析人性的尖锐特点:它能让一个人的性格在他寻找座位的过程中无所遁形。

      一般来讲,喜欢站在讲台上巡视整间教室寻找座位的都不是普通有气慨的人:不是超级自信,就是超级自恋——代表人物就是劲爆室友高月;而能够目不斜视、众生于我无关地站在座位两旁的过道上慢慢找空位的,都是沉稳自在的人——比如周佾磊孙季雨孙季风。最后一种就是恨不得大家都看不到本尊、恨不得自己化为空气的人,比如崔晓蕊她自己。

      坐定在座位上,崔晓蕊掏出书本扇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整间教室里踅摸。听说医学院有一个系的一个班因为课时调不开而和她们系一起上马哲,不知道是不是周佾磊他们班?她这一阵没见着他故而无从得知,只好自己费力地慢慢找——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别是让她逮着不干正经事,哼。

      “哎,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孙季雨掏出面纸擦汗,询问崔晓蕊刚刚阻止她说话的原因。

      “下次别当着当事人说他们不得善终。”崔晓蕊白了她一眼,“刚刚开学不久,咱别惹事成吗?”

      “就是,”常雅在旁边笑着搭腔,她就知道孙季雨又嘴痒痒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心人家记恨你哦。”孙季雨人不错,就是有的时候太不在意她不重视的人的看法。说不在意还是轻的,她有时根本就是嘴太损,说的那些话厉害得比抽人嘴巴还狠。基于室友的立场,她还真是担心她有一天遭人暗算——现在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眼见自己被围攻,孙季雨撇撇嘴,“小的知道啦,大姐们别再念了。”经过几年的琢磨,她转变得已经够彻底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恶习也全戒得差不多了,全北京市浪子的回头都比不上她换来的金子多——当然,那人除外啦;他那不是回头,是变身。

      崔晓蕊看她满脸不以为然,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坐下的人止住了话。她看过去,发现是个面生的男生,于是心中有点奇怪。虽然大教室里空位不多,但是男生女生挨着坐的情况倒是少见。毕竟刚刚几个星期,还不熟的同学们多少还有点别扭呢。

      似乎发觉自己被人扫视,男生转过头来,露出善意的笑容:“这儿没人吧?”

      听见了他不经意流泻的熟悉腔调,崔晓蕊难掩惊讶地摇摇头,“没有。”原来他也是本地的学生……是别的系的吧,中文系的北京学生她都能认出来。

      “我叫王卓,”男生完全侧过身来,夸张地挤着眼冲她笑,“你好呀崔晓……呜!”还没说完,一记风拳便突然从崔晓蕊身旁窜出狠狠袭上这尾王姓男生的下巴。

      “叮咣!”冲击力过大,随着王卓被K到后仰,崔晓蕊在桌子上的铅笔盒被扫到地上,散乱在两层阶梯之间。

      孙季雨面色阴暗地站起来,隔着呆掉的崔晓蕊俯视揉脸呼痛的男生,目光凶狠。“你来这儿干什么。”混帐,她已经跟他们没牵扯了,怎么还会搞到大学里来!

      “好久不见了,小雨姐。”王卓捂着被揍的半边脸嬉皮笑脸,“您忘啦,我也上这学校呀。”

      “上课,同学们都请坐。”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马哲老太太的声音立即从音箱中传来,像杠杆一样冰凉平稳。

      看到整间教室只有她一个人还站着,孙季雨皱眉。“蕊蕊,咱俩换一下。”拎起已经傻了的崔晓蕊,她坐到了王卓身边。

      王卓见她坐过来,半侧着身子讪笑。孙季雨没理他,微微抬身把座椅翻上去,蜷着身子蹲在桌椅狭窄的空当里,埋头一件件地拾起刚刚给崔晓蕊碰到地上的众多文具。

      看着她修长的身躯堪堪窝在那里,艰难地够拾掉落到下一层楼梯上的橡皮,王卓收起笑,心中冒起一阵无名火。“起来!”他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从桌子底下往上拽。孙季雨,你有种,竟然给我混到这步田地!

      孙季雨为他粗鲁的动作皱眉,低声咒骂着掰开他的手。无奈男女终究有别,两人力量天然形成的落差致使她被王卓强行扯回椅子上重见天日。坐在椅子上,孙季雨熊熊烈火几乎要冲出眼眶喷射到他的身上。他到底要干什么?季风为什么还会让他出现在她面前!?

      “第六排靠右边的几位同学请收敛一下。”马哲老太冷眼旁观,责备的话语从音响中传遍五百人大教室。四百来号的学生悄悄从睡梦中转醒,打个哈欠开心地看戏。

      王卓对老太的警告视而不见,嚣张地站起来,伫立在众人中央用鼻孔环视了下周围,然后跋扈地倏然消失——他蹲下去了,蹲到刚刚孙季雨蹲的地方给她捡橡皮去了。

      “季雨,替我谢谢人家。”

      模糊的声音传来,正睁大眼怔愣的孙季雨机械地转过头,看到崔晓蕊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吸酸奶。

      “还有,小心老师,”她好心地提示孙季雨,把酸奶瓶子嘬得噜嗤噜嗤乱响。“听说她提示两次就要记名扣平时分的。”

      孙季雨难得对她的话没反应。

      “我觉得,那男生喜欢季雨。你觉得呢?”常雅好奇地略微探头,状似自言自语。太远了,隔着八百度的瓶底也看不清那人的脸,真是令人扼腕啊。

      好不容易把酸奶吸干净,崔晓蕊又拿出趣多多和闲书。“嗯,大概吧。”谁知道呢,别人的事。

      “《圣经》?”看到闲书的封面,常雅略感惊诧,“你信教?”

      “嗯,是啊。”

      “什么教,天主还是基督?”老天,竟然有个宗教信徒在她身边……真是,太诡异了。

      崔晓蕊垂头叼着一片饼干,唔噜唔涂地回了一句。

      “你说什么?”

      “哦,我说,”确定攫取了她全部注意力,崔晓蕊沾着渣渣的嘴巴一张一合,“我信睡觉。”

      第一次住宿舍的人,尤其是从未离家的独生子女,都会有及其痛苦的感受。想想看,没人给做自己想吃的饭,没人给洗堆了好几盆的衣服,没人时不时操持着杂物的同时还唠叨着以前听着心烦现在又求之不得的碎碎念……所以洗衣吃饭收拾屋子,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仿佛之前的十八九年都是流光虚度。

      “人的本性,是什么?”宽敞通透的洗衣房里,常雅从摆了一排洗衣盆的水池上直起身,严肃提问旁边弓腰苦干的人。

      “犯贱,人的本性就是犯贱。”崔晓蕊虚弱地翻个白眼。她在搓板上运动快俩小时了,此时已然入气多出气少。明明楼下就有洗衣房,她为什么还要自己费劲吧啦地跟这盆衣服喘气?

      常雅抬头望向窗外的绿荫,惆怅地摇头咏叹,“我高贵的教养唾弃你,但我那清晰的理智却又在维护你,我好矛盾啊。”

      崔晓蕊这回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疯女人,她能不能把橡胶手套脱了再挠后背?满世界都是沫子,到头来还不是得麻烦她给她弄干净。

      “你说,那天那人是不是喜欢季雨?就是马哲课上那男生。”推推眼镜,常雅靠在台子上休息,想起来上次季雨和那男生斗了一节课的事。看他们那样子,估计是有点故事。

      “嗯,我估计是以前那人暗恋季雨,可是呢,季雨又有男朋友或是对别人芳心暗许了,”崔晓蕊一谈论八卦就激动,一甩手的时候,洗衣粉泡沫溅得四处都是。“所以那人……叫王卓是吧,就不甘心,就埋头苦念然后考上咱们学校来追季雨啦。可是季雨由于被之前的负心人被判,所以伤心到极点谁也不接受了……真是有够公式化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常雅原来如此地抚手感叹。

      “你们两个,”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洗衣人叹气,也终于直起腰来,“我本人还在这儿,别当着我的面八婆我行吗?”

      “哟,你在这啊。”凉凉出声,二人斜了她一眼。

      孙季雨脱下手套,靠在洗衣台上一脸无奈,她就知道她们在记恨马哲老太记她们名字的事。那天她的反应是大了点,不过谁又料想得到会有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突然出现呢,说起来她也挺无辜的。

      然而望着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她明白自己必须贡献出自己的八卦供人娱乐了。

      “我是和他认识,是因为我们是初中同学,但是后来上了高中就分开了。”她终于娓娓到来,“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是蕊蕊说的那个‘负心人’是不存在的——而且,让蕊蕊的想象力失望了,据我所知王卓他是交了好大一笔赞助费才进了咱们学校的大门,决不是‘埋头苦念’。”

      面面相觑,崔晓蕊和常雅交换一个略微失落的眼神。原来是这样,真是的,还以为活生生的罗曼史即将在她们眼前上眼了呢。

      “不过据我们观察,季雨,”崔晓蕊仍试图与命运抗争,“我认为王卓他是非常非常喜欢你的。”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了嘛。

      “不管他怎么样,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套上手套,孙季雨结束了课间休息,继续和那一盆衣服奋战。

      “为什么?”虽然不如孙季风和周佾磊高,但他也是一米八几的个了。而且论长相也是不赖的,浓眉大眼的霎是英气,套句俗话,很MAN的一个人嘛。

      “因为我想要的是一个平凡的男生。”

      “平凡?”常雅闻言惊异地睁大眼睛,“难道他是超人?”

      瞪了她一眼,孙季雨继续搓袜子,“不,他曾经是季风的手下,到现在还没完全脱离那些事。”

      “你哥哥……他是什么人?”崔晓蕊这才发现,虽然孙季雨黏她黏得死紧,但是关于她家里的事情却从不多说一句。而那个孙季风,她也只是见到过几面而已,并不见他们兄妹经常在一起。

      “哦,我和季风,在初中是……”她抬头想了想,试图找出比较合适的措辞,“嗯,日本叫不良少年,咱们这应该叫……流氓吧?”

      轰隆隆!大晴天里下霹雳,风白日中落冰雹。

      “流氓……”喃喃低语着,崔晓蕊双手抚颊娇声怪叫,“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女流氓啊!”

      孙季雨耸耸肩,把水流开大,哗啦啦地冲洗起来。瞬间里,洗衣房里灌满水声,没有人吱声。常雅看到情形不对,轻轻捏了下崔晓蕊的胳膊,也戴上手套回去搓衣服了。

      看着孙季雨低头不语,崔晓蕊心中有些懊悔。糟糕了,把气氛搞僵了。若季雨说的是真话,那她还调侃她的过去就真的不应该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季雨不理她也是她自己自找……诶,没用的崔晓蕊,竟然以为孙季雨对她的过分顺从是天生应该的,该打。

      十指攒成拳,再舒开食指,一枚小小的一阳指点向孙季雨的腰侧。轻轻戳着,一下一下的求和举动,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

      “行了,赶紧洗衣服吧。”孙季雨的手臂靠紧身体,阻隔了她的试探,“你哥不是还打电话过来让你过他那儿去吗,你该走了。”

      怏怏地松开手,她回到自己洗衣盆前,“哦。”

      算了,等过两天再解释吧,解释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过去,她不该多事打听季雨的故事,更不该草率地开不合时宜的玩笑。

      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像是那家把锅给烧干了。崔晓蕊掩住口鼻连忙开门进屋,她非常讨厌烧焦的味,那异味蹿到鼻子里很难受。

      门紧闭的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周佾磊在洗澡。

      “我回来了!”她凑近门边大喊一声,存心让他吓一跳。

      浴室里果然立即乒乓乱响,半晌,还加上了呻吟和低咒的声音。

      崔晓蕊奸笑着晃进客厅,一个倒身就摊在了沙发里。

      真无聊,客厅里干干净净的,所有的东西都被整理得无比整齐,地上拖地留下的水迹甚至还在依稀反射着黄昏的光芒。——周佾磊实在是太能干了,她不禁翻白眼,除了做饭还欠点火候,其他一切家务都难不倒他。

      “我打赌你们同学有好多人都暗地里讨厌你。”眯眼观察走出浴室的周佾磊,她点出自己的结论。

      周佾磊脸色不善地走到沙发跟前俾睨她,湿趴趴的头发不断滴答着水珠,流到白色宽大的T恤上。

      突然一个转身,他沉坐在她身旁甩头发,“赶紧洗澡去,浑身是汗味。”

      冷不防被水珠溅了满脸,崔晓蕊皱着脸推他一把,蹦起来找换洗衣服去了。

      讨厌,有这么说女生的吗。

      看着她在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奔跑进洗手间,周佾磊扒扒湿发,踱到写字台前落座打算用功念书了。虽然以往十二年的求学历程并不算艰辛困苦,他却早已习惯用业余活动来填充闲暇时光;而,既然此时所有的课外活动都告一段落,那么把精力集中在功课上也不失为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方法。

      况且,系里有一项特别奖学金金额庞大,要是能拿到也不错,至少可以在此基础上考虑用它付买房的首付款了——自己买的房子怎么也比租的好,也能让晓晓随意布置内室而不用受房东的限制。

      翻书的手蓦然顿住,他的视线凝在淌出墨水的钢笔尖上。

      原来,他竟不知不觉把晓晓添进自己的规划里了……真是让人伤神的丫头,无孔不入得厉害。

      湿淋淋地从浴室里出来,崔晓蕊很是满意自己浑身像小包子一样香喷喷的。“诶,你有作业?”她们专业轻松,除了看看小说背背书,基本没什么作业可让人伤神的。

      “复习,再一个月就期中考试了。”

      看他一脸认真,她也不好再搞怪,只好到厨房觅食去。五点十分了,再过一会就做饭吧。

      昨天妈妈又打电话到宿舍,说她周末两天去姥姥家,至于为什么在仅仅相隔两天之后又去姥姥家,她没说,她也就没问。看得出来最近妈妈心情很不错,像是有什么好事了的样子。而若真是有那么一个能让她幸福的人,她想,她是绝对不会妨碍妈妈的幸福的。

      想到烦心事,她有些郁闷地推开厨房门,却被里面的浓烟吓了一大跳。“周佾磊!!哥!着火了!!”

      闪电间周佾磊已然到了厨房门口,观察了几秒,他推开她,迅速把门关严。“不是咱家的,可能是谁家着火,烟跑到厨房里了。”

      “甭管谁家了,报警啊!”崔晓蕊吓得不行,看到危险的第一个念头是找周佾磊,然后就是依靠警察叔叔。

      “你赶紧去打119,”他环着她进到客厅,自己则仔细关好了屋里的每一扇门,“我出去看看。”这层只有四家,从风向上看是隔壁1号和2号那边传过来的。

      “哎哎!”崔晓蕊叫着扔开手中的听筒,几步跳到他跟前揪住他衣角,“你别走啊!”这么危险,她害怕啊,不敢一个人!

      叹口气,周佾磊抓开她死揪的手,用自己的手握住,“去拿写字台上的手机,咱们一起去隔壁看看。”

      火速取来手机,她拉着他跑到楼道里。

      周佾磊依次去摸1号和2号的门,然后蹙起眉。

      “怎么了怎么了?”崔晓蕊拨着电话,着急火燎的。他摸什么啊,现在是跟门板缠绵的时候吗!

      门板都没有热度,不知道是那家。他依次敲门,啪啪地拍得门很响。

      “谁呀?”出乎意料地,轻快的声音立即从2号门里传来,渐行渐近。开了门,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庞探了出来,“找谁?”房门里隐约传来喧闹的声响,像是有不少人。

      “我们的厨房里都是烟,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周佾磊皱眉,明白了烟的来处。“晓晓,不用报警了。”

      看着她收起手机,年轻女人面色尴尬,“哦,我们正在阳台烤羊肉串,可能是那个烟太大传到你们家去了。”

      崔晓蕊虚软地倚在他的身上,恨不得扑上去咬那女的一口。靠,知不知道你们家烤羊肉串差点惊动火警出动消防车!

      “对不起啊,”2号女人道歉,有点不知所措,“那个,要不然你们也进来来吃点?”

      两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瞪视她。

      “不了,麻烦您打开油烟机就成了。”他生硬地回答,拽着抓狂的崔晓蕊告辞。

      回到自家客厅,两人看着依旧浓烟滚滚的厨房,无语。

      “成都小吃,”崔晓蕊无力地摸摸自己的裙子兜,“我还有四十多块,够咱俩吃到死了。”

      微风习习的傍晚,散步在街头也是个不错的休闲运动,尤其是在吃撑之后。

      “哎哟,你走慢点,没瞧见我撑成这样吗?”崔晓蕊痛苦地弓着腰在行人道上隅隅磨蹭,她的小胃已然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周佾磊已然对她说不出话来了,上次去成都小吃她也吃成这样,同样是吃,他怎么没觉得小笼包和和蒸饺能好吃成那样去啊?

      “哥,我撑啊。”她扯住他的胳膊,呻吟着试图直起身来。真是撑死她了,作孽啊,早知道吃不了就不应该再叫那碗担担面了。

      “啊!”她叫嚷出声,不敢相信地低头喷泪。天啊地啊,挺直身躯后小胃竟然比胸部还要高!

      跟着她带哭腔的声音看去,周佾磊发现了一个弧形弯弯的鼓起,顶着白色的绵衫招摇着,就堪堪出现在裙腰的上方,以及上围的下方。小小的弧形,但她一定不认为它很可爱。

      “让你笑!”崔晓蕊恼羞成怒地握拳捶过去,顺带扭过他的脸。刚刚窥视了下,就发现他竟然给她弯起嘴角!要死了要死了,竟然让他看到她的糗样……

      周佾磊终于报复性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风声水起,一团羞愤加身的火焰迅速使崔晓蕊的小宇宙燃烧起来,瞬间的时机,拳脚便招呼上了他的后背。“周佾磊,你可以去死了!”

      大马路上,就见一对年轻男女在不道德地追跑打闹,搞得路上行人纷纷回避。

      “最近都干什么去了?哪儿都找不着你。”气喘吁吁地坐在路边的木头长椅上,崔晓蕊顺顺气才终于能说出话来。

      周佾磊的胳膊搭到她的脖子后面,然后感到她毫不留情地重重枕了上来。“系里总有人来叫我做事,推不开,就没什么时间找你去。”终于开口啦,这丫头。

      “哦。”她吱了声,把头发从脖子下拨到他的胳膊上。跑了几百米,头发上都是汗。

      “期中快到了,复习了吗?”他观察那披散开来的中长头发,眼尖地发现有几根卷曲的发尾分了叉。“头发有分叉了。”

      她抓过一把头发仔细瞧,“我们课不重,临时看看就行,不用复习……哪有叉啊?”她怎么找不着叉?头发状况一向不错,就是那种烂到彻底的挲发,又干又卷而已,没什么叉的。

      周佾磊拉拉她的头发,“认真点,第一次考试不许考烂了。”

      崔晓蕊为他的话翻个白眼。拜托,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可以自由地混了,还成天学习学习的,难受不难受啊。“我懒得学。”

      他瞪眼,“你想让阿姨的学费白交?”

      继续白眼,“学费是我爸交的。”爸爸比较有钱,也比较不会在意她具体的成绩,她想。

      别扭的孩子。他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她后脑一下。“北京学生入学分本身就比别人低,你想让你们同学彻底看不起你?”

      “……对哦。”呆了下,她才想起来那高考中不公平的规定。虽然同样是上大学,但外地的同学明显更会学习。虽然大家同样是每天去自习,但小考的成绩永远是外地同学高——她还记得军训的时候,有一个湖南的女孩不无自豪地说,湖南的孩子是全国最会学习的。

      真悲哀,明明那么努力才考上了好大学,却又在众多会念书的同学面前压力重重。大学,若不是用混的,又怎能平衡付出与收获的不成正比?

      “不,我不会念书,念了也比不上人家。”

      周佾磊为她的话皱眉,“你连试都没试就随便下结论。”念书这件事确有擅长与否之说,然而更加不可辩驳的是事在人为,只要用心努力,谁又能保证不会念书的人不能达到常人不能呢?

      “拜托,咱能不能别说这事了?”念书念书,她的前十八年都是被念书害得黯淡无光,让念书去死吧。“我渴了,想喝可乐。”

      认命地站起身,他环视周围,发现前方有个卖冷饮的地方,“吃冰棍吗?”

      “我要吃冰坨,不要奶油的。”她像女王一样挥挥手支使他,她喜欢冰凉的脆冰,不爱奶油在口中化开后的粘腻糊糊。

      一把把懒人抻起来,周佾磊拉着她手就走。“再不走走就又凸出来了,你肚子上的那一球。”
      尖叫一声,崔晓蕊的一指禅杵向他身侧的死穴,要死了要死了!

      傍晚的街道上,再次响起了轻快的笑闹声。夏日的暮色姗姗来迟,点点星芒开始散射光辉。

      “哎,我跟你说哦……我交了两个朋友,”她吊着他的胳膊,累极地被他拖着走。

      “嗯,好啊。”

      “可是,我今天好像得罪了其中一个。”闷闷的声音。

      “是好朋友吗?”

      “嗯,是的呀。”

      “那就道歉,解释清楚。”

      “……哦。”

      路灯霎时亮了起来,整条街的昏暗消弭无踪。

      抬头看看天上,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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