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柳洛影

45、凤凰临世青耕劫（二）

　　夜凰的房间里除了最后一个大木塌砸不坏之外，四下一片狼藉，地上的碎片混杂在一起，甚至无法辨认原本都是些什么物什。而夜凰的气还未消，怒冲冲地还在寻找能撒气的东西。

　　“你把睡她全砸了，晚上可睡哪里好啊？”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夜凰一听这声音便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文岚，她压着火，连头都不回，道：“你也是来看我落魄的样子吗？”

　　“如果我说是呢？”文岚知道她生气自己跟着封住她，却还故意这么说。

　　夜凰抬手一个火球砸去，“现在你看到了！也可以滚了！！”

　　文岚连忙使了个逆行法术消去了火球，这要是动静太大引起别人注意就惨了。他也不敢再开玩笑，道：“你别气，我是来帮你的。”

　　“哼。”夜凰本就没真想攻击文岚，现在也已放下了手，只是冷然地不看他。

　　文岚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即刻又掩饰过去，道：“我若那时不与他们一同给房间施法关住你，我如何才能留下薄弱处好在今夜助你逃出？”

　　“你说的是真的吗？”夜凰眼中一亮，一把抓住文岚，喜道，“你肯帮我逃出去？”

　　“我何时骗过你？”文岚眷恋地拍了拍夜凰的头。

　　夜凰感激地笑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法回应。便是文岚不帮她，她也不怪他，是她负他在先。如今是无以为报，只能阵中一拜。文岚哀然，受了。

　　文岚先前便将自己故意留下的薄弱之处打破这才进了屋里，出去的路他都安排好了，附近看守的人也都已经被他和好友打晕。这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但是当他再次看到夜凰对他笑的时候，他便绝不想令她失望。

　　文岚不再犹豫，带着夜凰逃出后，一直将她送到与青峰约定之地。远远地就能看见，他已经等在那里了。

　　夜凰扑进青峰怀里，喜极而泣，青峰轻轻地拍了拍夜凰的背。文岚就站在她身后，最后一次深深地凝视着她，即便只是背影。

　　“多谢。”
　　夜凰放开青峰后，青峰深深地对文岚一拜。

　　文岚却理都不理，转身便走了。他才没有那么大方，可以对这个抢走夜凰的人以礼相待。只是一拜，已是便宜他了。

　　夜凰看文岚就这么走了，忙向青峰解释：“青峰，你别介意。文岚其实是个极好的人，今天便是他住我逃出来的。”

　　“嗯，所以我感谢他。”青峰低头看夜凰，冷峻的脸上有了笑容，眼中尽是浓情，他牵住夜凰的手，“我们走吧。”

　　夜凰忽然又有些犹豫，其忧道：“我会不会给你的族人带来麻烦？”

　　“我已经被族人消除宗籍不再算是青耕，表面上他们也会做出要抓我回去问罪的样子，凤凰族应该不会为难他们。”青峰道，他坚定地握紧夜凰的手。

　　夜凰很惊讶，“你不是青耕的王么……？为了我……为了我这样值得吗？”

　　“你呢？你若回去便是凤凰的后，为我而放弃值得么？”青峰温柔地看着夜凰。

　　“值得！！”夜凰立刻道。

　　“我亦然。”青峰紧紧抱住夜凰，在她耳边柔声道：“我知道一个山谷，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里可算得是与世隔绝，他们绝找不到我们。我们去那里安家可好？”

　　“好，”夜凰明媚地笑起来，“你是我的王，我是你的后，你在哪，我便在哪。”

　　此去经年，转眼间数十年过去了，凤凰的王当年因为失去了未婚妻而震怒，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夜凰和青峰的影子。而且因为青峰是叛离了青耕一族，传说还打伤了几位长老，导致长老们不得不先行养伤。青耕对此事的态度非常决绝，完全站在凤凰一边，也看不出任何破绽。再加上估计青耕在北方玄武治下，凤凰的王虽然并不相信，却也不好对他们下手。

　　有人猜夜凰和青耕说不定是已经死了，只是为了一些其他的原因，凤凰和青耕都隐瞒了此事。也有的人猜他们说不定历劫成仙去了天界，或者遁入魔道去了混沌世，或者许是与鬼界有交情，躲在了阴阳交错的什么地方。

　　然而与他们熟识的人却知道，他们与鬼界并无熟人，若是没死，便一定仍在凡世。因为夜凰的修行和道行距历劫之时尚远，而青峰行事耿直正派，遁入魔道是绝不可能。因而二人必是还在凡世，却踪迹全无。

　　至于他们的家人，也都没有一丝线索，夜凰之父受了打击一病不起，将家族全权交予胞弟便不理世事；青峰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拜入一青耕中仙门下潜心修行。不约而同地，两方都基本断了与世间的来往，养病的养病，修炼的修炼。

　　随着日子一年年过去，当时的势头一点点的淡了下去，渐渐一切仿佛都归于了平静，连凤凰的王都仿佛已经忘去了此事一样。然而，一切都只是‘仿佛’……

　　夜凰和青峰因为稚儿的降临而忙碌着，非同种族的妖类通婚诞下的孩子多数都是随父母一方而已，只有极少数能够同时拥有父母双方的族类能力。凤凰和青耕不巧都是五行妖类，而且凤凰属火青耕属木，木能生火火却焚木，他们多难成活。而幸运的是他们的孩子顽强地活了下来，而且还是其中最为少见的异族共生。因而得了个名字，翠凰，既沾着其父的青又承了其母的凰。

　　而所谓异族共生，便是说翠凰具有凤凰和青耕两种截然不同族类的完全资质，而且互不干扰。一般同时拥有父母双方能力的孩子都因为族类不完全而无论在哪边都难以修行，有的甚至连小命都难保，所以异族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只随一方便好。

　　只是随传说中异族共生的孩子互不干扰，然而火对木却是致命的威胁。夜凰和青峰在最初便商量过，让翠凰干脆放弃青耕之能而完全按照凤凰之道成长便好。他们也的确是这般做的，只是这翠凰年幼，玩心太大，暗地里见爹爹施法便偷偷记下了。趁着没人之时，她以凤凰之道催动，结果就走火入魔了。这么小年纪，用这么个小法术也走火入魔，又给翠凰平添了个新‘世间少有’之名。

　　山谷中食物不缺，药物却不多。因而青峰不得不找了弟弟青崖帮忙找齐。青崖暗地里和兄嫂一直有联系，只是极为隐秘不为人知。隐秘之事，多是繁复而耗时。这次因事态太急，若是晚了一刻，翠凰便是不死也得疯魔。结果青崖在和哥哥见面时被凤凰王的探子窥到，给青耕一族引来了杀身之祸。

　　凤凰王沉默了这么久，忽然捉了青崖非要问出夜凰的下落，青崖抵死不说，青耕长老们和青崖的那个仙师又一起上门把青崖给救了回去。众青耕心中都有些不安，凤凰王是出了名的记仇，便是看他仍是非要把夜凰揪出来不可这事就可知。要说他真是喜欢夜凰，那倒未必，当年也不过是一时觉得她漂亮罢了，如今他前后早娶了几任夫人，念念不忘的怕是当年丢了新娘没面子吧。要说夜凰本家那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得罪了王，真是苦不堪言。

　　所以青耕心中都是有些担忧的，大家都本是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准备的，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后来那般不可收拾，怎的竟然算到了玉皇大帝头上。

　　先是凤凰大费周章送给玉帝的宝物突然被窃，查了半天竟然在青耕之地给搜了出来。青耕王只有忙上天庭去解释，结果怎地半道上遇上了王母娘娘座前的七仙女，对红衣仙女天寿有非礼之举，天寿仙女怒而斥责其，结果其一开口竟满是对王母娘娘不敬之言。七仙女气极，齐齐到王母娘娘那里告了状。王母娘娘盛怒，盗窃圣物之事也一并给定了案。

　　彼时凤凰王自告奋勇要替天行道，剿灭青耕，玉帝王母不知是被怎样花言巧语蒙蔽了眼，就准了。此令一下生灵涂炭，青耕中已为仙者见族之大劫，纷纷上天求情，结果受凤凰王挑拨适得其反，连带所有青耕仙竟都除了仙籍，贬下凡去。

　　而青耕遭难之时，山谷中与世隔绝不知外事，青峰亦是出时偶然才知，他匆匆赶回将夜凰母女安顿好，只说青崖和族人有事要帮忙，可能短时回不来。夜凰一看他模样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奈何翠凰尚小，她也只有反复一遍遍叮嘱青峰小心。

　　而青峰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夜凰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行事。可悲山谷虽然隐蔽，却仍是世间之地，凤凰寻不到，天神、上仙却有人有此能耐。

　　那日夜凰正在给女儿制衣，突然一只火鸢冲进了山谷，夜凰在四下早就布下了结界，一有外物闯入她便立刻察觉，她警惕地抱住翠凰，却没来得及逃走。火鸢是探而非攻击，然其后烬火却不同。

　　才是一刻不及，夜凰母女所在的房子便立刻整个烧了起来，将她们困住。凤凰性火，却非烧不死，凤凰浴火重生那也是自个儿的火，别个若是法力在己之上那便也是能伤性命，特别是翠凰尚小根本不可能冲出火去。

　　而此火出者在夜凰之上，是凤凰神君——凤凰王。

　　眼看火势越大，火光冲天，而施法者却丝毫没有减弱迹象，他并不是要捉住她们，他是要她们死……

　　*【注视】传说七仙女是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据说她们的闺名分别是：天寿、天阳、天荣、天昌、天显、天庆和天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