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之青鸟》天崖

2、第二章 旅程

　　人生啊，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路上会有泥泞，有障碍，有陷阱，也有绿草鲜花，蓝天白云，当然也会有美味的草莓蛋糕。

　　长辈告诫我们说路上不管看见什么美丽的东西都不要停下来。但是却没有告诉小谨说看见美味的草莓蛋糕也不要停下来。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她，声音就在耳边，可是却如论如何就是不想醒来。再说醒来做什么，没什么可做，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就像那一年……

　　那一年……

　　突然间感觉到有人在推她，小谨瞬间惊醒。

　　对面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正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耳中也适时传入了噪杂的喧嚣声。

　　原来竟是梦么。

　　对了，现在是在火车上！母亲的忍耐也终于到了极限了啊！

　　呵呵……

　　小谨自嘲地笑。

　　耳边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小妹，你没事吧？”

　　回头一看，不认识。再想想，似乎是刚上火车时坐在隔壁的位子上的女人。而且声音有点耳熟，貌似就是将自己从睡梦中拉出来的始怂恿者。

　　眨眨眼睛，小谨有些不解，“怎么了，有事？”

　　陌生女人笑了笑，带着小谨见惯了的乡下人的纯朴：“没事儿，就是见你一上车倒头就睡”说到这里女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睡了怎么长时间挺让人担心的。”

　　“咦？”小谨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啧，一觉睡过去了十来个钟头啊！路程都过了大半了，怪不得让别人担心呢。

　　使劲甩甩手臂，长时间将它当枕头用，都已经麻得没知觉了。一回头，隔壁的陌生女人还担心地看着她，心里不禁泛起微微的暖意，小谨不自觉地扬起灿烂的笑脸，“谢谢你，大姐，我没事。”

　　火车是很便宜的慢车，没有空调，是专门为贫穷的人提供的。车厢里不仅人多，而且空气糟杂，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所幸那些古老的窗户还有一两个可以打开，这才让空气流畅了一些。只是风从窗户里灌了进来，又从过道里呼啸而过。虽然是春末的风，甚至风里还夹杂着花的暗香，但是一直被这么吹着，的确不是让人怎么高兴的事。尤其是当你满怀心事，而隔壁还有个喋喋不休的超级八卦狂的时候。

　　“小妹，你在哪里工作啊？看你的样子也是做办公室的吧！我跟你说，我们公司…”

　　“小妹，你结婚了没？有对象吗？……”

　　“小妹……”

　　……
　　………………

　　小谨现在有点后悔了，刚才不该笑得那么灿烂让她生出好感，以至于现在耳根子不得清闲。但小谨终究是小谨，即便多麽生厌，也不会表现出丁点的不耐烦。

　　随手撕开一袋包装精美的米糕，狠狠地往嘴里塞。睡了十来个小时，她真的是饿了。母亲很会照顾人，小时候家里虽然不怎么富裕，但在十六岁上高中之前小谨从来不曾知道饿的滋味。但也或许是小谨生性就很独立，十六岁之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宠坏了的小公主一离开家立即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韧性。

　　或者说小谨从来就不曾试图过去依赖谁。那几年冬天里冰凉的冷水和胃里饥肠辘辘到疼痛的感觉小谨依然记得。生活中的疼痛是必不可少的，这样我们才能够时刻保持清醒。

　　人生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路上有泥泞，有障碍，有陷阱，也有绿草鲜花，蓝天白云，当然也会有美味的草莓蛋糕。小谨为了这块美味的草莓蛋糕停了下来，停止了前进。于是她决然地拒绝了母亲的安排，背井离乡，开始了短暂的贫穷但却自由放纵的生活。

　　但是我们可以停止前行，时间却不会在原地等我们。小谨回头一看，路还是原来的路，丝毫没有变化。但是小谨自己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贫穷也好，富裕也罢，即便前面没有自由，没有希望，该自己选择的依然要选。

　　于是在母亲说要小谨回来的时候，小谨没有丝毫犹豫地收拾东西上了火车。

　　并非妥协。

　　是谁说的来着，生活中充满着选择。以前小谨没有选择的机会，后来好不容易选择了一次，然而三四年之后她依然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得到。路的前方是交叉路口，我们不知道前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但我们没有资格为我们的选择后悔。

　　又到了一个交叉路口，该选择了。吃饱喝足的小谨叼着根棒棒糖想，虽然不知道前方等着的是什么，但是我却知道前进的方向。

　　或许是下定了决心的原因，小谨突然觉得隔壁的女人也不是那么鸹噪了，迎面刮来的风也不是那么让人心烦了。甚至小谨还有了兴致托着下巴眯着眼观赏窗外的景色。眼下正值春末夏初，窗外是大片大片的新绿，深深浅浅的，透着股欢心的味道。偶尔几只水牛在绿海深处悠闲地甩着尾巴，田地里插秧的农民弓着身体辛勤地劳作，三三两两的白色或红色的房屋像是海浪中的帆船般一闪而过。心在这海浪般的绿中沉沉浮浮，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旅程已过了大半了，喧闹的车厢里也渐渐安静下来，就连隔壁的女人也停止了鸹噪。只有火车极有规矩的“哐铛哐铛”声响。小谨枕着手臂趴在桌上，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似睡似醒间，心里似乎升起了什么，又像是沉淀了什么。突然眼前一暗，只余耳旁呼啸的风声。不等睁开眼睛，复又重现光明。心知刚刚是过了个隧道了，待小谨睁开眼睛却发现目力所及之处满眼具是一片汪洋，水波浩缈绵延千里。倒映着深深浅浅的绿，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寂静的车厢又开始沸腾起来。隔壁女人凑过来赞叹：“好漂亮啊！”

　　小谨难得地赞同一声"嗯"

　　小谨知道这不是海，因为这里是内陆。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仍然止不住心底的澎湃。一直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愿望，在这样宏大的景色之下又开始蠢蠢欲动。水光一闪而过，窗外的景色复又被深深浅浅的绿所取代。小谨轻笑一声，垂下眼帘，掩去眼中过于锋锐的目光。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刚刚的景色似乎是稍稍提起了大家的兴致。车厢里一时间又热闹起来。甚至有几个小伙子扯开喉咙唱起了时下流行的歌曲。

　　小谨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复又趴下，只是瞪着一双漠然的眼睛看着窗外。

　　前面又是一个隧道，小谨静静地等待着黑暗的到来。

　　人生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路上有泥泞，有障碍，有陷阱，也有绿草鲜花，蓝天白云。当然路不是笔直的，也不是孤立的。有时候两条不相干的路交叉到一起，于是就成了同一条路了，也有时候两条路交叉而过，于是就会有相遇，有分离。但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同一条路上突然出现了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路口。我们无法知道每条路的前方会出现什么，这个时候我们会怎么选择呢？

　　黑暗中小谨的呼吸很平静，脸上也同样毫无波澜。静静地聆听手腕上时间走动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不管我们选择的是什么，我们都无需后悔。就算是荆棘，是陷阱，是贫穷，是苦难……

　　朦胧中小谨似乎听见了火车的轰鸣声。空气中仍然回荡着时间走动的声响。

　　又或者是悬崖……

　　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