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骗子》椿棶

1、第 1 章

　　我一个人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眺望着早已暗下的街角.他说过会来的,我搓了搓有点冻着的双手对自己说.

　　那个孩子说过他会回来的,每次都是用着那双灵动的眼眸认真地说着.只是,实践的次数真的是少的可怜.那个年轻而又可爱的孩子有着适合他的温柔名字, 安夏.我喜欢他的名字,他些许过肩的直发,他单薄迷人的嘴唇.他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从台阶上站起来的我无奈地想着,他不会来了吧.今晚.

　　我回到家里从堆放食物的橱柜里拿出一包泡面,他不回来的时候我大部分餐点都是用这个打发的. 安夏喜欢新鲜的事物. 而新事物需要大量的金钱才可以去满足.所以我常常需要努力地省吃俭用,才能够满足他的那些要求.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他不离开我.

　　我出身自一个落魄的贵族家庭.记得小时候奶奶曾经和我说过,在很久之前家族也是辉煌过的,只是随着旧王朝的没落也随之不再兴旺.但是这些对我而言都是无关痛痒地事情.我一向认为,与其去悼念曾经风光的历史不如想着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

　　遇见安夏的那个午夜,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窘迫的一个午夜之一.但是却因为有安夏而变的迷幻多姿.那天夜里真的很冷,午夜的天空中悠悠地飘着纯白的雪花. 而我在那个月中第四次无情的被房东从家中赶出,无奈之下只好拿着自己的破旅行包在街上游荡.

　　在我饿的几乎要昏厥地那一瞬间,一道刺目的亮光划破了夜的寂静. 而在光线渐渐暗下的同时,我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孩子.那孩子就像小公子一样优雅的打开车门步态高贵的从里面走出.他微微低头向坐在车里的人笑着,然后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驶向远方.他的侧影在昏暗的光线里美好得让人无法转开目光.

　　直到他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盯着他太久了.他不开心的抿了抿嘴角向我的方向走来. “看什么” 清明地声线响起却是透露的浓浓地不满, “没看过美少年啊!”

　　我是没看过这么傲娇的孩子,明明一副自傲的样子却迷人的不得了.于是,我诚实地摇头.

　　“扑哧,” 他笑的弯起嘴角, “真是个傻瓜.” 他像是觉得好玩似的蹲下/身托起我的下巴.我看着他的目光由不屑慢慢地转变成惊艳.我知道我是个容貌算得上是上乘的男子,曾经的贵族血脉加上母亲的东方血统,在别人的眼里我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显而易见地是,这个高傲的少年也是如此认为.他将我拉近,并直视着我的眼睛, “真是个美男子啊.” 靠近才发现这个远看娇小的孩子,细看之下竟是和我一般身高.他将右手抚摸上了我的脸颊,声音充满着诱惑, “不如和我在一起吧,美人儿.” 紧接着在我耳边吹一口气.

　　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我无处可归, 而且这孩子的颜让我为之心动.于是我点头.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却引来了我少许的不满.孩子的话,应该是用来形容他这样的少年才对吧.

　　“安夏,” 他带着笑意对我说, “我的名字.” 我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么你呢” 他似是不满我的沉默. 而我能做的只有摇头.

　　“没有名字” 他疑惑的的皱起眉头,我点头,并用手指着嗓子. “不能说话么” 是的,我无言的点头. “那么好吧,” 他释然, “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了,” 他灵动的笑颜好似午夜的星光,照亮一切灰暗, “你是橘,属于我的橘.”

　　从那时起,我成为了橘,属于安夏的橘.

　　安夏让我住进了他的家里,并为我找了一份在码头搬运的工作.我是不知道我那个整日抱着回归贵族生活梦想的奶奶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会有什么想法.因为我满心念道的只有安夏,也只是安夏.

　　安夏很忙,他总是会在不同的夜里和不同的人外出. 而我也常常在放工后蹲在门口等待他的归来.只是,他很少会回来.开始的时候会有些寂寞,时间长了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寂寞感.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是希望他可以陪在我的身边,但是我知道,我是没有满足他的那些物质以及□□的需求的.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安夏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我知道他最近有结交新的权贵. 而晚归是必然的.但他今天下午离开的时候有交代我让我等他回来一起用晚饭.我想我是知道为什么的,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在吃完泡面后,我选择继续蹭蹭的蹲回门口,翘首以盼.

　　大概是凌晨3,4点的时候,街角终于传来了汽车声.我看到了那辆车缓缓驶向我,我默默地站起,因为小公子大人回来了.站直的我,期盼的望着停下的豪华轿车.小公子骄傲的从坐骑上走下,并可爱的向里面的人道别.只是在结束对话前似乎远远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最终向着车里的人挥手告别.

　　只是,我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小公子的回归.

　　安夏在那辆车离开街角的时候走向了我.他静静地牵起我早已冻凉的双手不经意的开口, “等了很久” 我摇头,不久的,等他的时间是永远都不会觉得久的.他笑了,就像那可以融化万物的暖阳,让人感受到无限温柔.

　　“我们回去吧,” 他拉着我的手走向我们的家.

　　安夏将家里的壁炉点燃,然后在室内温度升高之后褪下了厚重的外套.我从冰箱里拿出做好的晚餐并加热.虽然我们都已饱食,但是我还是希望可以与他分享,这顿我为他精心准备的不豪华生日晚宴.

　　我们坐在餐桌旁,吃着不算难吃的可也谈不上好吃的咖喱.一种难得的温馨感袭满全身. 安夏的精致小脸在烛光的映衬下分外诱人,如果我是个正常男人的话一定会想迫不及待的吃了他.只是,我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

　　是的,我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用外面人的说法就是,不能人事. 安夏知道这点,因为在我第一日住进他家企图引诱过我的时候,他就发现我对着他那张美艳的小脸都无法勃/起.我至今都记得他那一瞬的诧异,真真是叫我无地自容.

　　只是,让我庆幸的是, 安夏并没有因为这而将我丢弃.我们时常会接吻,却从来没有做过爱.为此,我不止一次的感到失望.

　　只是,今晚似是有所不同.我们喝了点酒, 而这些酒在昏暗的烛光下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种莫名催/情效果. 安夏将椅子轻轻地挪到我的身边,然后脸颊红红的望着我.湿润的双眼,诱人的双唇,是让人为之倾倒的致命毒药.我是凡人,理所当然会被这个迷人的小妖精所吸引.

　　我们开始接吻,然后抚摸对方.只是,这些之后我再也无法做任何的事情,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并没有办法去拥抱这样美丽的安夏.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这些,他媚人的眸子动情的望着我,好像是在思索要怎么解决这尴尬的现象.

　　“让我来拥抱你吧,橘,” 他温柔的道出来自恶魔的邀请, “虽然没有试过,但是请让我来碰触你吧.” 我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个孩子,这个我深深为其所着迷的孩子.所以我唯有点头应允.

　　他笑了,美丽的不可方物. TOUCH ME.不能开口的我,只能用口型道出了此时的愿望.

　　于是,一夜沉沦.

　　醒来的时候,身上早已清理干净. 而安夏也已离开.

　　其实,说实话,我并没有从那场性/事中得到任何的快/感,只是看着那样诱人的安夏因为而露出情/欲的高/潮让我的所有感官得到了前无所有的满足.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如同我喜欢安夏那样,很深很深的迷恋以及喜爱.

　　门铃响起的时候,已近午夜.我匆忙地赶去楼下. 安夏虽然有钥匙,却时常喜爱看我着急为他开门的慌张模样, 而我也满足于看他那副狡黠小猫咪的模样.

　　只是门开启,出现在眼前的人却并不是安夏.

　　我不认识这个人,却感到莫名的不安.他一身黑衣,恭敬地对我弯下了腰,他说, “佐伊大人,主人让我来接您.” 我失措地后退了一大步.不,我慌忙的摇头,我不是佐伊,我也不认识你的猪人.这个男人完全的忽略了我想法,他用手大力的将我拉住并塞进了停在门口的车里.

　　我无助地拍打着车窗.看着眼前渐渐变小直至消失的家,茫然而又孤立无援.要去哪里,要去见谁,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所想到的只是安夏.如果安夏回来找不到我的话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直到轿车停下黑衣人打开车门时我才回过神.我怒视着他,试图逼问他的目的, 而他却直接忽视我并逼迫着我让我随他进入那所豪华的庄园.没有办法反抗,我唯有跟上.熟悉的庄园,熟悉的别墅,以及熟悉的逼迫感,这一切都让我不适,我想要逃离,迫不及待的想要那么做.

　　我故作乖巧的看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却在他将外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静静起身,准备逃离.奈何天不遂人愿, “欢迎回来,我的佐伊.” 低沉的嗓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我转身,看到了旋转楼梯上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极为俊美,引人注目.只是我却没有心思打量他,我所有的注意都被那人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安夏.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角落的阴影处.不言不语.

　　我开了开口,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的安夏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只是,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楼梯上的男人由上走下,缓缓地来到我的面前.他笑着抚摸着我的脸颊,眼里透出的深深的迷恋让我不适.他说, “我的小殿下,知道么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我厌恶的将脸移开, 被他碰触真的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想要离开,和安夏一起.我推开那个阻碍着我的男人,向安夏走去. “佐伊不可以任性哦,” 他从后面用力的拦住我的腰,用着几乎要将我捏碎的力度, “不过这次可是真要好好的感谢小安夏,” 他在我的耳边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他,还不知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我看着安夏,那样直接的深深的看着他.他的眼神闪烁,却最终定下神, “佐伊大人,欢迎回家.” 是要回家的,可是这里并不是我的家啊.我慌张的看着安夏.

　　“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 他走下楼梯并向外面走去.不!我推开拦在我的那支手,向着已经走出别墅大门的安夏跑去. 而身后的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再阻止我的打算.

　　我小跑着追上安夏,并从后将他抱在怀里.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无声地落泪. “为什么” 他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佐伊大人真是爱说笑,” 他顿了顿, “上流社会里谁人不知公爵大人疯魔似的找着您.” 他推开我,并轻蔑的打量着我, “您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您是谁吧”

　　不,你不知道的.我迷茫地摇头.

　　“您可能忘记了,” 他突然靠近我,在我耳边低声诉说, “我可是这一带最高级的男/妓之一啊,这种事情,大人们可是津津乐道的.” 不!我茫然的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的安夏,即使做着卖自己的行当,却是个有着最高贵灵魂的孩子.

　　“呵呵,” 他好似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公爵大人疼爱着的小宝贝居然是个不能勃/起的小废物.” 他的声音是不屑. 而这样的轻蔑足以让我全身颤抖好似置身于十二月的冰冷海水之中. 而我的举动却好像更大的取悦了他, “还是说,佐伊大人您被我上了一次以后深深的爱上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绝望地看着他.我爱着他,是从那个初遇他的午夜风雪中开始.

　　“这年头,怎么还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啊,” 他装模作样的叹息着, “和婊/子谈爱,真是可笑.” 说罢, 便好像无法喘息似得大笑起来.

　　最后,他笑够并直起身来微微扫了我一眼, “那么再见了,” 转身并将我留在原地.直到看着他消失在了庄园的门外,我才似乎听到了那声微细的叹息声, “橘……”

　　我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像一只金丝雀一样的被关在豪华的庄园中.我开始不能自我的怀念着安夏,我怀念我们再一起的那些时光.在那样的日子里即使只是一包廉价的泡面都可以让我为此而快乐一整天.可是现在, 安夏不要我了,我的世界早已全数崩塌.

　　安夏死了.这是夏天来临之时一位来庄园做客的绅士告知与我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巨大的悲伤将我淹没.直到走在去往葬礼的路上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的安夏,那个美丽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葬礼现场的人并不是很多. 安夏身前结交的那些权贵是万万不会因为一个男/妓的离逝而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所以多数到场的是和他一样身为高档红灯街卖/身的那些孩子们.

　　我安静的走入教堂,然后安静的在他的遗照前放下一株白色百合,祭拜已经离开这个尘世的他.

　　我不恨安夏,我知道他有着属于他自己的苦衷.没有任何男/妓会去选择反抗一名公爵.所以我不会也从未怨恨过他.这是他的选择,我无从干扰. 而事实是,我是真的很想念他.

　　“请问,” 一个声音小小的传入耳中,我抬头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少年,他看了看我道, “是橘么” 我茫然的看着他,没有人叫我橘,除了那个躺在棺材中的孩子.那个少年定了定眼,似乎肯定了我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开口说, “佐伊大人就是安夏的橘吧” 稍稍别看眼,大口的吸气并鼓励自己似得握紧右手, “安夏是爱您的!他真的爱着您的!” 他抬起头看着我,好像想要从我的眼里找到一丝惊讶.但是恐怕要让他失望了,我这么想着.

　　他没有得到我的诧异,似是有点失望,却选择继续开口, “安夏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活过18岁.他一直努力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努力的让自己快乐.” 所以才会那样无穷无尽的消耗着自己年轻的身体么我似是有些了然.

　　“他一直那样的活着,直到遇见您.” 那个少年抖动着双肩并轻轻的抽泣着, “安夏不让我告诉您,只是…… 我,我觉得…….” 他的泪珠从小鹿般的双眼中大滴的滑落,却无法再次开口.我轻抚着他的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他哭得无助,让我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安夏时的场景.那时的安夏嘴里说着冷漠的话语,却无法掩饰眼中的那一丝心痛. 安夏爱我,就像我爱他那样的深爱着我.这是事实,我一直知道.但是如果安夏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会去按照他的意愿去做.

　　我搭上回庄园的车,无言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脑里回忆的却是和安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那是多么的美好,虽然身体会因为苦工而疲倦,但是安夏的笑容却总是让我甘之如饴.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躺在卧室的king size床上,我努力的将最后一粒药丸吞下.并试图咽下杯中的最后一滴水.

　　安夏,你这个小骗子,自以为是的笨蛋小骗子.我的头开始有了一种飘然的晕眩感.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这个stupid liar.

　　那么, 安夏,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害怕了,因为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我觉得自己的思绪越来越远,我想我是快要死了.但是我丝毫不会觉得害怕,因为,我就要见到我的安夏.

　　我看到安夏斜坐在窗口,身后是即将落下的夕阳,他对着我微微翘起嘴角.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听见自己说, 安夏,请不要再逃避,因为我们再也不会分离.在那个没有欺骗的美好世界里.再没有任何离弃与背叛.

　　意识的离去最后一刻, 耳边传来的是安夏清脆的笑声,干净而又美好,就像是初见时的那场冬雪,美丽至极.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