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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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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说那时候刘福出去采买食材,就说当时,刘全也在屋外劈柴预备生火,而和琳呢,则是呆在善保房里,细细的阅读着那些布满了墨迹的多少有些破烂的书籍。和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若不是那时正好是刘全休息的间隙,和琳倒在地上时又正好碰倒了桌上的杯碗,恐怕,要等上许久才会被人发现。
善保的步子很急,他咬紧了牙,满脑门的汗珠不住的滚落。
宫门离家里是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的,所以,到了最后,善保和刘全都是跑起来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万家灯火慢慢的亮起,在善保因为焦急而越来越抿紧越来越苍白的唇色上,一抹嫣红跃然而上。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突地传来。
善保险险的停下不知,他皱眉看着那辆再慢上一步就要撞上的马车,正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却听见熟悉喊着:“善保,上来。”
善保回身抬头,却见福康安于马车门帘出探出头,冲他招了招手。善保心神恍惚了下,他大步回身,拉着刘全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又颤着动了起来,善保抿唇,他的脸色很苍白,很糟糕。福康安看了觉得有些心疼,他宁愿看着这小子冷漠无视别人的样子,也不想看到这家伙凄惨脆弱的模样,他禁不住道:“别担心,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善保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刘全则是东张西望的,若不是知道自家主子因为小主子的病而担忧而心情沉重的话,他几乎就要赞叹出声了,他忍不住想,少爷认识的这位朋友可真是有钱啊,便是夫人也比不上。
打小便被刘福抚养长大,又随着刘福跟着善保和琳一起离开钮钴禄府的刘全,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大夫人那尖酸刻薄的嘴脸,以及那华丽精致的马车。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此感到羡慕。
只是,羡慕归羡慕,刘全并不会去嫉妒,因为,他知道,自家的主子不是普通人,总有一日,他会飞黄腾达的!
马车行的很快,不过一会,便停在了善保指出的房子前。善保跳下马车,不顾身后因为看到那栋破旧穷困的房子而有些呆滞的福康安,便往屋内跑去,跑了不过几步,善保的步子便停了,他看着因着一名老先生从屋内走出的刘福,心里紧了紧。
苍白着一张小脸,善保上前一步,拱手,躬了下身子,“请问大夫,我家的小弟他是患了什么病?”
那老先生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有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善保因为老人的犹豫而开始颤抖着身子的时候,老先生终于开了口,道:“据老夫观察,小少爷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受了凉气…才会昏迷不醒的。”这话说完,老先生便干咳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善保愣了愣,他看着那背影匆匆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老先生,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走近屋里,往和琳的房间走去。
和琳的房间很简陋,虽然书籍不想善保房间内那么多有那么整齐,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可以看出他平日里也算是个喜爱干净的少年。
和琳正躺在床上,带了一块补丁的厚重棉被被细细的掖着,他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的皱起,便是平日里尚带了点粉色的唇,在此时也是苍白一片。
和琳时不时的晃头,额上布满了冷汗,嘴里嗫嚅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看样子,和琳正在做恶梦。
善保皱眉,他伸手,碰上和琳的额头,和琳额上满是冷汗,不过是放置一会,便将善保的手给弄湿了——让善保感到惊奇的是,手下的温度其实和常人并没有多大区别,反倒是善保自己,因为急冲冲赶来的关系,温度甚至比和琳高出许多。
善保不知道和琳怎么了,只是…他看着屋外的夜色,恍然突地想起,许是明日,便是他因为听闻了十五阿哥的出生,又看到了自己,进而使得所有的记忆复苏离开尔康这个身体的那一天了…那么,今日,便是他心神衰弱,特别难受非常脆弱的那一日了。
善保不知道,身为尔康的那个自己,是否就是在今日感他到难受疼痛,他只知道,对于和琳的昏迷,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非常的,不祥。
善保想讥笑自己疑神疑鬼,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要经历三次人生的,他想这么告诉自己。只是,冥冥中,又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告诉自己,说,既然自己能够如此,那为什么别人不行?
只是…为什么呢?善保看着和琳颇不平静的小脸,紧紧的咬着下唇,他的脸色很苍白,似鬼一般渗人。为什么是和琳,明明谁都可以,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挑上和琳呢?那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仅存的血亲,最大的依赖啊!
就不能…不能留给他么?
善保好恨,他真的好恨。
前世,他和和琳相依为命的时候,兄弟间的感情非常好,只是,因为后来他的堕落和琳的‘正直’,他们之间,渐行渐远。
可是,不论是他,还是和琳,其实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兄弟间那最宝贵的情感。
否则,在和琳死后,善保也不会那般的悲痛欲绝,那么容易的让嘉庆找到了证据…
善保坐在床边,他一动不动的,静静的看着和琳那越来越不安稳的睡脸,精神有些恍惚。
这途中,刘全进来两次,刘福进来四处,而将他们送回来的福康安则在善保进屋后便让人回府,他自己则是看了看和琳,又宽慰了善保几句,只是,心不在焉的善保并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依旧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仿佛只是这样,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便可以醒来一样。
时间渐渐的过了子时,善保心里一紧,他的眼睛,更加的紧紧的盯着和琳了。
刘福在一边候着,他正在倒茶,哪怕那茶水已经让善保推开过许多次,他也依旧不依不挠的将茶水递到善保面前。
刘全正倚在床边打瞌睡,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努力撑起的眼皮却抵不住睡梦的侵袭,毕竟,如今早已包揽了家中几乎所有艰苦活计,却并不比善保打上几月的少年着实有些累了。
就在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刘全再一次让刘福拍醒又再次睡去,刘福终于下定决心再怎么着也要让少爷回去休息的时候,和琳忽然呻吟了一声,他睁开了眼睛。
善保心里松了口气,他既是紧张又是担忧的看着和琳,“和琳,怎么样?难受吗?”
回应他的,是和琳一片茫然的眼神。
和琳的长相与善保并不怎么相似,许是因为善保肖母和琳肖父的关系,小时看着还有几分相似的小包子,随着年岁的增长,眉眼的长开,那长相也便渐行渐远,难以辨出他们兄弟两的相似处了。
与善保最不相似的,便是和琳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懵懂的时候,会给人几分稚气的天真,而在眯眼表示愤怒的时候,却又会透出几分威严冷酷的味道。
那是与他们的阿玛完全相同的眼睛。
而此时,那双眼睛里,却是充满了防备与猜疑,在眯眼时,一种既是陌生又是熟悉的威严夹杂着冷酷无情迎面而来——
善保的脸,彻底苍白一片。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坐起身,一脸茫然却又充满了戒备的看着他的少年。
虽然心里猜到可能最后结果会变成这般情形,但是真的遇到了,善保却还是无法接受,毕竟,那些想法,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时间的巧合而无意识下衍生的想法,那番紧张的关注,也不过是因为他实在是担心和琳忧心和琳所致,只是,没想到,老天竟是真的和他开了这么个天大的玩笑!
若是善保自己没有遭遇过相似的情形,兴许,他只会觉得和琳的表现有些奇怪,而不会往他身体里住进了别人的灵魂这方面想;但是偏偏的,善保经历过了,而那种经历还不止一次!更不用说的是,善保实在是太了解和琳了,不论日后他们是否真的会‘分道扬镳’,但在此时,尚处于年少时期的两兄弟感情用‘蜜里调油’来形容也不过分。
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还没有弄清楚情况,所以才会一脸戒备的盯着自己,然后又是带了几分错愕,几分难以掩饰的恼怒,愤恨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在接触到周遭的环境时,错愕又变成了鄙夷,恼怒更是变成了嗤笑…
看样子,这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啊。
善保在心里叹了口气。怒到几点恨到极点,他的心神反而是平静无波了。他弯了眉眼,在那人的愣神中,轻轻地,柔柔的,以一种绝对温和绝对柔软的声音,慢慢的说道:“和琳,怎么了?做什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这里,可是你的家啊。”
那人明显的被善保的话惊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家?这么个破地方,怎么可能是…”
“小少爷?!您该不会被烧糊涂了吧?”不知何时醒来的刘全惊讶的道。
那人恨恨的剜了刘全一眼。
善保在心里笑了,笑得很是愉快。刚刚那句话是他示意刘全说的。善保与刘全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默契,不过是一个眨眼,刘全便知道了他的想法,然后将之做到极致。现在,看着那人在发现了自己的手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手,在急冲冲的跳到铜镜前因为镜子里那个虽然模糊却绝对可以看出不是自己的模样,而顾不上一旁刘全没大没小的“小少爷,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大姑娘拉?还照镜子?”的声音,显得一脸茫然,满是无措的样子,善保再次满意的勾起唇角。
让你占了我弟弟的身体,让你占,让你占!哼!我会让你知道,我钮钴禄善保的弟弟可不是好当的,强占了我弟弟的身体,就注定要付出代价!
善保的眼睛里发出了幽幽的噬人的光芒。
庆幸的是,在察觉到和琳醒来后,善保便将刘福支去厨房做夜宵去了,否则,看到自家大少爷那万分诡异的笑容,小少爷那比失忆还要糟糕的情况,刘福不惊恐不担忧才是怪事!
但也正是因为刘福不在,所以得到大少爷示意的刘全唧唧呱呱起来无压力,善保的目光更是越来越诡异,夹杂着愤怒羞怒,又夹杂着茫然无措——
之所以愤怒羞恼,是因为对方占了自己弟弟的身体,往深了说,便是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之所以茫然无措,是因为他也曾经占过别人的身体,也不知是否害死了对方的兄长…
善保深吸了口气,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哪怕这应该不是对方的错,但是该有的‘惩罚’,善保不打算让他落下。
只是,看着这个满屋子转悠脸色越来越阴沉怎么也掩饰不住眼底的鄙夷唾弃的少年,善保不知怎的,有种熟悉感。
尤其是,当对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眼底的冰冷无视,让他万分熟悉。
那么,他究竟是谁呢?
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占了和琳的身体不放呢?
善保的眼睛眯起,不言亦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陌生的少年,知道对方停下,回头看向他。